十五天之後。
清晨，天色剛露出一點蒙白，外面的街巷之中一片安靜，只有偶爾的匆匆腳步聲︰
張家也和平常也沒有任何區別。
嫂嫂姐姐準備去制衣店做工，張遠也在院子打水洗漱完畢。
“小遠，你...”
張母欲言又止。
最後又接著說道︰
“好好干活，等下工了，要是你們酒樓有沒有用完的邊角料，也買點回來！你妹妹饞嘴，天天嚷著吃。”
張遠點點頭，笑了笑。
“好！只不過這段時間酒樓生意火爆，可能剩不了什麼，放心，以我的表現，我開口的話，那肯定是沒問題啊，哈哈，你兒子我現在可是富貴酒樓的定海神針之一。”
看到兒子沒有其它異樣，而且答應得很自然。
張母也露出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沒有就算了，但是要是真有的話，你要記得給錢，哪怕是成本價也要給，畢竟情分不能隨便浪費，時常佔便宜，只會讓人心中慢慢怨恨。”
“放心吧娘，兒子都知道。”
“好好，我兒子真的懂事了，這樣好，這就好啊，平平安安的這就好。”
張遠沒在接話，然後和姐姐嫂子打了個招呼。
就向外走去。
看著張遠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倚在門邊的張母轉頭看向家里其他人。
“你們說，遠兒是不是長高了長壯了啊，這才在富貴酒樓一個多月，酒樓這麼養人嗎？”
“嘻嘻，我早就發現了，弟弟都比我高一點了，可能他正是男孩子猛躥個頭的時候。”
“娘，我前幾天路過娘家，我哥哥還提了一下小遠呢，他說小遠能說會道，另外我哥有個朋友和那酒樓的伙計認識，說小遠在酒樓之中，可是有名的吃飯大王！”
張母無奈的一笑。
“吃飯大王，我怕那些人是背後蛐蛐他是飯桶吧，只不過吃得下是好事，小遠也是個機靈的，以後不會吃不起飯。”
說完又有點黯然。
“小遠的事，我遇到其它街坊，也有人在夸他，說他會編故事，出口成章，以後成家立業沒有問題。”
“可憐我的兒啊，如此天份，要是把那文心蠱傳給他，以他如此天生文心，和那文心蠱乃是絕配，肯定能夠走出比先輩更強的道路，以後浩氣加持文心現世都有可能....哎...”
“娘，別想那麼多了，就像現在這樣也好，大家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嗯，那也是，蠱師的江湖那是吃人啊！”
.......
張遠走到大街上。
回望家里的方向。
又看了看清冷的長街，已經有很多上工的人在匆匆忙忙趕路，也有一些小買賣的攤販拉著板車開始出現。
淡然的搖搖頭，心中感嘆。
“母親她們終究還是想得太簡單，只要活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哪里都是江湖，哪里都有吃人的東西。”
“平平安安過日子，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真當厄運降臨的時候，不過是一盤好菜而已，這種超凡力量的世界，出現風險的可能性太高了，除非一輩子畏畏縮縮，即使如此，也不一定就安全，比如自己，在那酒樓賣弄機巧，每天面對很多人，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某一天忽然出現一個看不慣自己的顧客，或者忽然出現一個想要壓榨自己故事和文采的權貴幫會份子...”
“所以，在超凡的世界，逃避躲藏，危險並不見得少，就像前世電視小說中的一些情節，明明父母是絕世高手，也明明有著敵人和恩怨，但是卻自以為是，說什麼不想孩子進入江湖，以為是為孩子好，于是不告訴孩子自己的恩怨和敵人，也不教孩子武功，等敵人來臨了，才知道退不退出江湖會不會有危險並不是自己單方面說了算，也不是不習武不知道家里恩怨就能避開....”
“哪怕自己戰力不輸養蠱者，哪怕自己未來成年了，一般的弱小蠱師自己也不懼，但是呢，在這個世界，沒有蠱師的身份，天然就失去某些威懾力，天然上不了餐桌，張遠作為穿越者，肯定不會把自己的所有安危，寄托在外界的法度上，這靈蠱界，表面上法度的確不錯，聯盟管理還是很有秩序的，但是再有秩序，也操控不了人心，自己父親哥哥的下場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家里人看似良藥苦口發自內心的勸說和指導，並不意味著就是對的。
他們要是真的睿智無雙智慧驚人，也不會讓家里情況變成這樣。
眼界想法智慧，肯定也只是普通人，雖然所認為的不一定是特別不對的，但是也大概率不是什麼真理。
當然。
張遠理解家里人的心態。
普通人家，又經歷變故，又只是普通女人，一家子婦幼小弱，在內心深處，實際上都有一種鴕鳥心態。
所以左玄機在家里並未爭論什麼。
嘴里都是贊成，免得讓他們驚慌失措擔驚受怕。
他知道剛剛母親為何要情緒復雜的說出那點話。
實際上的目的並不是真的想讓自己帶什麼邊角料，她是想確定自己今日真的去那酒樓上工而已。
因為！
張遠看著一個方向。
然後毫不遲疑的向那邊慢慢而去。
此刻要是張母在此，他就會知道，那不是富貴酒樓的方向。
而是——蒙學的方向。
嘴上答應了張母，並不意味著真的要听她們的。
張遠對于自己要做的事，早就有了規劃，豈會被家庭婦女所阻礙，也不會因為親情就放棄自己的選擇。
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他內心清楚無比，除非遇到不可抗力，否則不會輕易被外在改變。
今日！
是蒙學考核的日子。
張遠這個月只是請假，並非退學。
張家的那些書籍，張母為了打消張遠的僥幸和其他人的惡意，的確賣了。
但是在覺醒了記憶和強大心靈本質殘留的張遠面前，那點知識，倒背如流，人生十一年的記憶，一切都近在眼前，只要曾經被自己看過的東西，張遠都可以一清二楚的記起。
轉生前的左玄機是何許人物，手指縫隨便漏出的一點心靈殘留，那也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蠱蟲大全，蠱蟲基礎知識，蠱蟲培養思路，蠱蟲培育法紋，蠱蟲藥材基礎，蠱蟲礦物基礎，聯盟地理，聯盟蠱師法度和組成以及歷史等等，張遠不僅沒有生疏，反倒精通無比爛熟于心。
他可以有自信的說，如果只比蒙學之中課本和教學過的學識，學院老師校長，也不可能比自己熟。
沒人比自己更懂學習！
.......
招安坊也不小，人口十多萬，正規聯盟蒙學十五所。
從比例上來說，一所蒙學包含的人口並不少，因為這個時代並非義務教育時代，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會上蒙學的。
每一年，十所蒙學都會在蒙學五年級挑選八個優秀學生，進入招安坊蠱師學院就讀。
八個名額之中，有三個推薦名額，由蒙學校長老師決定，潛規則要收取不菲費用，算是聯盟對蠱師後代的照顧和蒙學職工的福利。
剩下五個名額，由考核名次決定。
靈蠱聯盟雖然也有黑暗，但是目前也處于相對盛世蓬勃發展的時候，大體上的法度規則，還是嚴明有序的。
比如這名額，聯盟給了三個推薦名額，就屬于對某些潛規則空間，已經給你人情世故的機會。
所以剩下的考核名額，就不容許亂來了，如果被發現亂來，會被認定破壞聯盟根基和過于貪婪毫無蠱師底線，後果很是嚴重。
聯盟之中，有某些監察考核公正度的靈蠱，比如青天蠱，可以讓人訴說真話；比如問心蠱，誓約蠱等等，可以考察具體行為；比如匯報蠱，可以讓人在某種匯報紙墨上寫出真話....
這些涉及心靈精神的靈蠱，聯盟雖然規定不能亂用，而且這種蠱師必須歸于聯盟官方，但是這種蠱師學院的考核，就有可能被聯盟巡查員進行抽查。
所以在一般情況下，考核還是相對公正的，至少在吳川城以及招安坊這種地方。
沒有多少人真的敢明目張膽的破壞聯盟法紀。
這也導致前面有人對張遠敲悶棍的情況。
上百蒙學學生，除了三個有關系得到推薦資格的，其它五個名額競爭還是很大的。
張遠作為‘學霸’之一，以前文科考試的名次波動都在前五，所以在一些人眼中，即使對方體測或許不行，但是也是強勁對手，能夠剔除一個競爭對象總是好的。
而在之前，就有好幾個排名不錯的學生被威脅加誘惑的同意不再參加考核。
張遠只是沒有答應，所以就遭到報復。
又沒有出人命，又沒有引起大範圍社會事故，蒙學和官方一般不會管的，就算個別教師知道，無親無故的，也假裝不知道。
比如前面有幾個曾經相對關系不錯的同學前來探訪，其中就說到好幾個成績不錯的學生都請假干其它的去了，蒙學那邊的老師也沒多說什麼。
有些東西只要不過分，只要不擺在台面上，沒有人去細究的。
在張遠看來，這或許也是某種考核和篩選，比起前世，這靈蠱聯盟的終究是要殘酷一些。
等張遠慢悠悠趕到蒙學。
天已經大亮，已經有很大一部分參加考核的學生和家長早他一步前來。
這種考核，只要抱有希望的，都不可能會遲到。
看到張遠出現，一些人也和他打招呼，眼神很是奇怪。
畢竟所有人都在傳張遠已經放棄了蠱師之路，有人說他被威脅，有人說他拿了其他人的好處，還有人說他偏科嚴重，自知沒機會，所以放棄了。
沒想到今日，對方竟然出現了。
這已經很明顯，蠱師之路，張遠還是抱有期望的。
其中個別人更是眼眸冒火，感覺競爭更大了，畢竟錄取名額機會更小。
張遠瞄了一眼，眼神不忿的，就是那日在酒樓試探自己的人之一。
“張遠，你不是說不來參加了嗎？原來是戲弄我！”
“哼，真虛偽啊！”
“呵呵，原來還防著我們，你等著，你等著....”
張遠掃過這幾個人。
這些人家里有點實力，但是也不大。
一個家里有個鐵匠鋪鐵器店，一個家里開藥材店的，一個父親是巡捕，一個是坊中衙門的辦事會計。
要是張遠父親還在，這些人自然不敢口出狂言。
現在嘛，張遠也不怕。
今日已經明牌，張遠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一旦自己考上蠱師學院，這些人豈敢再行不端，蠱師學院的學員出事，自然有掌握特殊靈蠱的執法蠱師探查，至少自己這些‘競爭對手’沒那實力應對。
再說了，也就這里是城里。
要是在野外黑社會修蠱，張遠就憑自己，也能殺他們全家。
這幾個家里，據說那父親是街道巡捕的那個，有一個舅舅是正式蠱師。
其他人父母近親也不過是個煉蠱者。
並不奇怪，要是家里真的是特別有權有勢，那直接搶奪推薦名額就好。
說白了要麼是社會關系無法干淨利落的得到推薦名額，要麼是財富上舍不得像富貴酒樓掌櫃曾經一樣，舍去大半家財獲得名額。
也就欺負一下張遠這種普通家庭的孩子。
暫時張遠不確定具體是誰暗算的自己，但也能猜到這些人是一起排擠其它對手的，然後再互相競爭。
這在蒙學校長等人看來，或許只是菜雞互啄，上不得台面的競爭，估計每年都有，都看厭煩了。
在張家幾個女人看來滅頂之災一樣的事情，實際上在坊中大人物看來，不過是每年都要上演的過家家。
此刻張遠淡然而立。
在其它同學家長奇怪的眼神之中，毫無窘迫之色。
口中輕輕一吐。
“垃圾！”
“你！”
“哼哼，裝，你裝吧，好像你今天出現了，就能考上似的。”
“是啊，就憑你這個落魄戶，你不會認為來了就贏了吧，你滋補過精神嗎，你吃過滋補身體的大藥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麼殺出重圍出現在這里的，傲個屁啊，誰是垃圾誰知道，垃圾垃圾你才是垃圾。”
“就算你考上了，你也學不起，就憑你那窮酸樣！學院可不是那麼好上的！”
張遠又是淡然一笑。
“喲，急了！”
“你你你....”
幾個十一二歲的小屁孩。
直接就破防了！
“哈哈，萬歸兄，你們學校這小孩有點意思！有點大將氣度。”
“嗯，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陰謀詭計，上不得台面的東西，最終還是要看自己的實力，這個小孩我知道，張雲的孩子，學習能力不錯，只不過身體方面就不行了，本來還想給他一個機會，可惜他家看來是真破落了，沒有藏著什麼財富，我也不好違背規矩，咦，這小子眼眸很亮，身體好像也長壯了一點。”
“哦，原來是他！”
這是蒙學校長余萬歸和蠱師學院的監察老師。
招安坊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余萬歸和張遠父親有點情誼。
但是也就只是有點情誼了，要讓他出錢出人托舉張遠，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余萬歸身軀一動。
“肅靜！”
話語之中，蘊藏莫名氣勢，讓那和張遠互懟的幾個人和站在他們身後皺著眉頭看張遠的家長，都下意識安靜下來。
這是蒙學校長的九品靈蠱傳道蠱，聯盟基礎教育負責人的標配。
其能夠讓持有的蠱師，干預精神不夠強大的人。
一言穩定秩序，一語平復嬉鬧，只是基本功能之一。
張遠眼神微動，記憶中蒙學老師還吹噓過這蒙學校長，可能是拍馬屁。
說他的傳道蠱別看普通，但是潛力不錯，聯盟就有一個蠱真人，以此蠱為主蠱，歷經無數風雨，一直培育到三品，化身言法蠱，號稱言出法隨，威能強大！
當然，這余校長的傳道蠱，只是最低級的九品一轉的靈蠱，否則也不可能做一小小蒙學校長了。
即使如此，在很多家長和學生眼中，那也是不得了的正式蠱師，一句話讓人內心一靜一緊，下意識放松戒備，已經證明，其擁有神奇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