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流？
不僅僅是現象一樣，甚至在這個世界，人類為這種現象取的名字都是完全一樣的！
而這，正是林序需要的東西。
他迫不及待地說道︰
“我今天找你，最重要的問題就是這個。”
“詳細說說有關高維溢流的問題！”
听到林序的話，江星野立刻點頭。
隨後，她開口說道︰
“那就先看看他們的發展史吧。”
“我想，這應該能讓你對這種技術，有更深的理解。”
“沒問題。”
得到林序的回應，江星野輕輕揮手。
林序的視線所過之處，幾行簡單的文字立刻浮現出來。
跟前幾次的“實景畫面”不同，這一次，這個文明漫長的發展史，被簡單到極致的幾句話完全概括。
“我們聆听了神諭，開始關注石頭的墜落。”
“星辰被墜落的力量拉向我們，地球是圓的。”
“粒子如同星辰一般旋轉，但想要干涉微小粒子之間的引力，需要付出動搖星辰的偉力。”
“我們發現了高維通道，高維溢流分割了我們的世界。”
“溢流橫貫不同維度，同樣切割了邊界。”
“我們已經無法完成升維，我們始終慢了一步。”
“但，溢流切割的邊界，將為其他文明在高維適應性方向的研究，提供重要參考。”
“我們將文明的漂流瓶投出，希望你們能夠看見。”
“記住，這條信息來自一個普通的人類文明，墜落的石頭，是我們這個文明獨一無二的符號。”
看完了漂流瓶中的信息，林序沉默了數秒。
很顯然，正如自己所期望的一樣，這個世界的人類並沒有一門心思地向“升維”的最終目標前進。
他們被“誤導”了，他們將太多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引力”這個問題上。
而這樣的路徑選擇，也消耗掉了大量資源和機會成本，最終讓他們在升維問題上，撞上了那堵已經完全不可能被摧毀的牆。
時間不夠。
他們的技術是最厚重的，基礎是最堅實的。
可惜，再厚重的技術、再堅實的基礎，如果無法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最終的轉換，也不過是無用的地基罷了。
但好在，他們打下的地基，並不會被完全浪費。
“繼續看他們遺留下來的技術。”
“沒問題。”
江星野再次揮手，同樣簡短的幾行文字出現在林序面前。
引力控制、粒子重組、四大基本力的有限統一
這個世界，在微觀粒子、在經典物理方面比任何一個世界都要走得更遠。
而同樣，在面對高維技術問題時，他們的研究，也比林序目前已經見過的任何一個世界都要更加深入。
其中最核心的點就在于，他們提出了“高維溢流”對“邊界”的切割和隔斷效應。
“高維溢流不僅僅存在于三維世界，它橫跨至少兩個維度，像一堵城牆阻斷了邊界不同區塊之間的聯系。”
“當被溢流完全阻斷時，獨立的邊界重新形成自洽關系，以規模更小的映射，對低維世界投射出截然不同的影像。”
“更小規模的映射帶來的是更小規模的分析成本，如果一個文明有足夠的時間去創造足夠多的小規模區塊，那麼他們很有可能解析出高維適應性真正的秘密。”
“但需要注意的是，高維溢流具有自擴展性。”
“它的擴展永遠沒有盡頭，這是人類走向高維的唯一途徑，但也是隨時有可能毀滅人類的炸藥包。”
“毀滅與生存之間存在一個平衡的支點，按照我們的推測，這個平衡點的三維時間屬性大約是”
“15年。”
15年。
林序皺起了眉頭。
這個時間相當微妙。
在命運石主世界，第一個高維溢流的出現，距離末日還有近18年。
也就是說，命運石主世界的人類打破了所謂“平衡的支點”，並將爆發點到來的時間，提前了三年。
所以，三維世界的人類要麼在提前三年完成升維，要麼就只能迎接死亡的命運。
局勢不容樂觀。
更不樂觀的是，即便是對高維溢流研究如此透徹的人類，也沒能真正找到遏制它的辦法。
文明的競速，從高維溢流出現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而且它給人類帶來的壓力，甚至比末日本身還要強大。
因為它是不可控的、不可預料的、也是隨時有可能發生變化的.
林序還是不死心，他繼續向著江星野問道︰
“這個文明，真的沒有提出任何有可能控制高維溢流的辦法？”
“沒有。”
江星野搖了搖頭。
“高維溢流的問題只有從高維解決，但哪怕是我，也對此毫無辦法。”
“我可以嘗試偏轉它的位置，甚至可以降低它擴散的速率，但這對你們來說，沒有意義。”
“因為它本身就存在于四維空間、甚至是更高維度。”
“它的擴散，完全是不能以我們已經熟知的規律推測的。”
“那完了。”
林序攤了攤手。
“最後的指望也沒有了。”
“我們本來還希望，能通過提前進入高維世界，來獲取遏制溢流的方法。”
“但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也不一定。”
江星野搖搖頭，回答道︰
“至少，進入高維後，你們是有機會的。”
“但如果在低維世界，你們與溢流的斗爭，有可能變成一種持續不斷的添油戰法。”
“大量資源會被消耗，大量的機會成本被佔用，你們的世界發展速度有可能會被拖慢許多。”
“不會。”
話說到這里，林序突然明白了。
限制高維溢流，本身並不影響世界的發展。
因為，限制器陣列的建設，本身就是為了制造穩定的高維溢流，本來就是為了分割出獨立的“區塊”。
宗教時代的世界並沒有完全理解這種技術最底層的原理，反倒是一個沒能真正進入高維世界的文明，參透了這至關重要的一環。
“好了。”
林序長舒了一口氣。
緊接著，他開口說道︰
“我要的東西都已經得到了。”
“進入下一個環節吧——我要你找的那個人，你找到了嗎？”
“暫時還沒有。”
江星野搖搖頭，回答道︰
“他或許已經收到了我的廣播，但從接收到消息，再到建立聯系，需要漫長的過程。”
“下一次、或許下下次，等你再來到我這個世界的時候，你就能見到他了。”
“當然，如果情況緊急，你也可以”
“暫時不急。”
林序打斷了江星野，隨後說道︰
“我們已經有了替代方案，理論上說，替代方案也是可行的。”
“不過終究，我們還是要找到他。”
“這件事情，我需要你繼續做下去。”
“現在，我們需要討論下一條咒語的問題。”
“這一次，我希望能夠直接獲取有關高維溢流的信息。”
“我要那個世界，把全部的精力和資源都集中在有關‘高維溢流’的研究上。”
“這將會為我們提供寶貴的經驗。”
“可以。”
江星野立刻點頭，但隨即又皺眉道︰
“如果要針對高維溢流發出咒語，就必須要考慮我們此前提出的幾個‘滑塊’的問題。”
“但這其中有一個矛盾。”
“如果我們清晰地描述出有關高維溢流問題的具體情況，當人類發現高維溢流現象時，同樣也能理解高維溢流與升維之間的矛盾。”
“他們未必會真正按照咒語的要求深耕這個領域，因為那意味著，他們需要放棄升維的希望，完全無私地托舉另一個文明。”
“我們很可能得不到想要的信息。”
“但如果，我們不把‘原理’層面的信息講清楚，就極有可能會拖慢這個領域的研究進展，最終的結果，與‘漂流瓶世界’的結果，不會有太大區別。”
“這是個悖論。”
林序略微停頓，隨後說道︰
“類似的悖論，我在上一個‘聯盟時代’的世界，才剛剛經歷過。”
“那時候，那個世界的人類做出了無私的選擇。”
“我想，如果是一個新世界，他們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哪怕只是一萬個世界中的一個.對我們來說，也足夠了。”
“確實。”
江星野立刻明白了林序的意思。
咒語的發送本來就不是針對單一世界的。
只要在無數個世界中，出現一個“違背生存本能”的變數，就足夠了。
想到這里，她開口問道︰
“那麼咒語呢？具體怎麼設計？”
林序略微思索，隨後回答道︰
“由高維通道產生的高維溢流切割了邊界，你們需要踩在前人的肩膀上繼續解析溢流的秘密。”
“就這樣。”
江星野的眼神略有些猶豫。
“信息熵超限了，但.”
“可以試試。”
“那就試試看吧。”
此時，林序進入這里的時間已經過半。
確定咒語之後，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利用剩余的時間，繼續獲取了命運石主世界需要的大量技術信息。
直到最後一刻，他才任由自己的意識消散，重新墜落回了屬于他自己的那個世界當中。
再次睜開眼楮，林序首先按照慣例將所有技術信息全部整理完畢。
這花費了他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在完成技術信息上傳之後，他推門走出休息室，徑直走向了在辦公室里等他，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江星野。
“怎麼樣？”
江星野一個激靈站了起來，眼神中寫滿期待。
林序緩緩搖頭。
“已知信息中，沒有任何一種方法可以阻止高維溢流的擴散。”
“建設限制器陣列，是唯一可以‘引導’溢流向某些特定方向擴散的方法。”
“所以.我們沒有其他選擇了。”
“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原定設置在羅布泊的限制器陣列項目搬遷到內華達州。”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我們距離平衡點，還差3年時間。”
“除了加速升維進程，我們也必須盡可能地去控制高維溢流擴散的速率。”
林序把“漂流瓶世界”給出的信息向江星野大致描述了一遍，听完之後，江星野的神情立刻轉化成了深重的憂慮。
“我們很可能會因此喪失主動權。”
她開口說道︰
“限制器陣列技術是高維技術背景下不可替代的權柄，我們”
“這個不需要我們來操心。”
林序抬手打斷了江星野，隨後說道︰
“這樣的問題，軍方會想辦法解決的。”
話音落下，江星野的眼神一亮。
沒錯。
當技術和政治上的博弈走向僵局時.
或許，用更純粹的方式，會得到更純粹的結果
內華達州。
當鋪天蓋地的重型運輸機編隊降落在軍用機場的跑道上、並用極高的效率打開艙門、卸下它們攜帶的裝備時，站在張黎明身邊的安迪徹底變了臉色。
原因很簡單。
他看到的並不是他預想之中的大量工程設備、研究人員和精密儀器組件。
而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似乎已經遠遠超出這個時代技術極限的坦克、裝甲車、以及身穿靈活的外骨骼、身負數個武器掛架的機甲戰士。
他全身的肌肉因恐懼而顫抖，轉向張黎明後，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這是.戰爭！”
“你們的軍隊還從未有任何一支軍隊，踏上我們的國土！”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做！”
“你們違背了約定，你們.你們在破壞聯盟！”
“錯了。”
張黎明擺擺手，隨後說道︰
“恰恰相反，我們是在維護聯盟的穩定性。”
“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我們怎麼去保證限制器陣列建設的順利？”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會因為你們這些小小的伎倆，就把主動權拱手讓給你們吧？”
“這種想法，是不是有點太天真了？”
安迪無言以對，張口結舌良久之後，他再次開口說道︰
“這是赤裸裸地踐踏主權！”
“你們無視了我們”
“別廢話了。”
張黎明打斷了安迪，隨後說道︰
“踐踏主權？”
“你們以前不是一直都說，人權高于主權嗎？”
“一次未經許可的高維實驗，給人類的生存帶來了多大的威脅，難道你不知道嗎？”
“這已經不僅僅是‘人權高于主權’了，我們正在維護的，是整個人類文明的生存權。”
“所以，別在這里大呼小叫了。”
“你們的決策者知道這些飛機里面裝的是什麼——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知道了。”
“但他們沒有選擇。”
“因為，他們必須”
“為自己的錯誤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