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遠此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這基本上是他最後一次科考。他從一個少年郎一直考到現在,去往春闈已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結果也是熟的不能再熟——落榜。
每一次落榜,從最開始的來年再戰到現在的習以為常,他感覺自己一直在走過場。反正沒有結果,重在參與吧。現在他已然死心,這最後一次春闈大抵也是對自己科舉生涯的一個交代。
張希安尋來李紹林。
“送你家老爺子去春闈?”李紹林有些震驚。“那可得不少銀子。”
“十兩”張希安開口。
“成交。”李紹林當即答應。“路上可得管飯。”
“好說。”張希安點點頭。“我手底下王康也跟著去,你大可放心。”
“好。”李紹林點點頭。“要我等老爺子回頭?”
“當然。”張希安說道。“放完榜就回來。耽誤不了多久。”
“那也要加錢,得加六兩銀子,我包他來去安全。”
“行。”張希安倒也沒有拒絕,“回來拿錢。”
“哈哈,爽快。”李紹林笑道。
張希安又去趙娘子那邊買了七八斤熟羊肉。現在天氣初暖,七八斤熟羊肉放個三四天倒也問題不大。再加上是三個人吃,倒也夠了。
黃雪梅帶著秦明月在廚房里忙著烙餅。張母大包小包地準備。張志遠卻像是沒事的人一般,慢吞吞地收拾平日里要看的書。
“爹。”張希安說道。“多帶些碎銀子。”
“帶那麼多銀子干嘛?”張志遠反問道。
“要是高中了,可是要打賞的。”張希安笑道。
“你現在沒大沒小的,怎麼也來取笑我。”張志遠有些哭笑不得。
已經知道結果的張希安卻也是無話可說。他不能提前告訴張志遠緣由,只得硬著頭皮塞給張志遠約莫四五兩碎銀子。
張志遠看著手里的銀子,沒有多說,又看了看張希安。“托你吉言吧。”
張希安沒在家里多呆,因為王飛托人傳訊,衙門里出了岔子!
“怎麼回事?”張希安趕到衙門,就看到會客廳內坐了一大圈人。
“青州府的運鹽船,沒了。”王飛開口道。“在咱們縣的河道附近船沒了。”
“沒了?”張希安听糊涂了,那可是漕運船,龐然巨物,船上除了船工還有護衛,按理來說不會出差錯的。
“有幾艘船沒了?”張希安又問道。
“二十三艘都沒了。”一個人開口說道。“我是漕運使,接到消息,就急忙趕來了。”
“二十三艘?!”張希安大吃一驚。這一條船上就算十個船工,四五個護衛,這都將近三百號人了。說沒就沒了?
“算上船工護衛一共多少人?”張希安又問。
“籠統三百一十二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現在所有河道全部封鎖了,已經派人挨個兒搜查各船,但是封鎖河道不是長久之計,需要盡快查明真相,不然就麻煩了。”漕運使開口道。
“大人,只憑我清源縣捕快班子,怕是有心無力啊。”張希安不敢貿然答應。畢竟關系重要,答應下來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放心,周邊各縣都會展開巡查,但是以清源縣為主。”漕運使說道。“若是有需要協調的地方直接與我分說即可。特事特辦。”
“大人,下官斗膽,還要問您一件事。”張希安說道。
“說。”漕運使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下官斗膽問一句,船上這些人都靠得住嗎?”張希安問道。
漕運使被問愣住了。“理應是靠得住的。每條船上配七名護衛,都是漕運衙門的老人。管理十個八個船工沒問題。”
張希安聞言點點頭。確實漕運衙門轉運官鹽不是一天兩天了,很多漏洞都已經被堵死,要想輕易劫持漕運船只基本不可能。而且劫持官鹽勞心費神不說,獲利有限,風險也高,一般賊人也不會打官鹽的主意。
“賢婿啊,這案子怕是有些棘手。”王飛把張希安拉到一旁說道。“而且官鹽轉運之事涉及民生,弄不好是要出亂子的。”
“岳父,我覺著這案子關鍵之處是找到官鹽,別的反倒可以推後。”張希安說道。
“怎麼找?三百多人都沒了,哪里去尋那官鹽?”王飛滿臉黑線,“清源縣的官鹽尚可支持一些日子,但若是時間久了,官鹽價格必定上漲,到時候定然私鹽泛濫,民不聊生。”
“就不能從別處再調些官鹽過來?”張希安問道。
“哪有那麼簡單。”王飛一臉苦笑。“各州縣的官鹽數量都是定數,沒有鹽引可拿不到官鹽。差個幾十石倒還無傷大雅,像如此這般巨大的窟窿,哪里堵的上?一條大牯牛船可運二百六十石左右官鹽此處采用宋朝稱重計量一石約等于九十七千克)。二十三條大牯牛船可就是五千九百八十石官鹽。這基本就是青州府八十萬百姓一個月的用鹽了。”
張希安不擅算數,但既然王飛這麼說,肯定是大差不差的。
“我去見漕運使。”張希安說道。
“找他作甚?不是剛出來?”王飛有些好奇。
“漕運使大人。”張希安回到衙門會客廳,躬身行禮道。
“何事?”漕運使說道。
“下官敢問大人,是先查案子,還是找尋到官鹽?”張希安問道。
漕運使被問懵了。這有什麼區別?破了案子不就能找到官鹽了嗎?換句話說,官鹽找到了,不就是破案了?
“此言何意?”漕運使皺著眉頭問道。
“若是先查案子怕是要費些功夫,若是先找官鹽,可能尚有一些取巧之道。只是若是先尋到了官鹽,就怕打草驚蛇,賊人心虛而逃。”張希安回答說。
“先把官鹽尋回來。穩定民生要緊。”漕運使思考片刻回答。畢竟只要官鹽尋到了,民生不受影響,自己的官帽子就算保住了,至于那些個船工護衛的性命,說實話,漕運使已然決定拿銀子封嘴了。
“你叫什麼名字?”漕運使問道。
“回大人,下官張希安。”張希安回答說。
“張希安,你需要多久可以尋回官鹽?”漕運使又問。
“三日左右。”張希安此時也不敢打包票。
“太久了,兩日!”漕運使說道。“青州各縣的官鹽不過還有五日的存量,耽誤久了,只怕造成哄搶。而且。。。。。”漕運使頓了頓繼續說道。“這事不小,我也至多瞞住三日,再久我也必須上報。今天已經是第二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