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陰雲低垂在醫務室窗外，甦晴踮腳擦拭藥櫃頂層的積灰時，踫倒了裝著雛菊標本的玻璃瓶。福爾馬林液順著櫃門滑落，浸濕了壓在底層的值班日志。她蹲身去撿，發現1994年的記錄頁上粘著片褪色的櫻花書簽。
"甦護士長今天請假？"路晚星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她穿著夏季校服的薄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內側新添的針孔。甦晴用紗布遮住被藥液泡皺的記錄頁，轉身時白大褂掃落體溫計，在瓷磚上摔出細小的裂紋。
"來復查上周的血液報告？"甦晴戴上橡膠手套，金屬托盤發出輕微的踫撞聲。路晚星的視線掃過她胸前歪斜的護士徽章，突然伸手調整︰"您總是戴不正。"
晨光中的藥草園
清晨的露水還掛在薄荷葉上，甦晴蹲在藥草園里修剪迷迭香。園藝剪突然卡住根睫，帶出半截生銹的懷表。表蓋內嵌的照片讓她瞳孔驟縮——少女時代的母親穿著護士服，正與路晚星母親在櫻花樹下晾曬藥草。
白程抱著一摞空花盆經過，運動鞋碾碎了新發的羅勒幼苗。"這株鼠尾草長蟲了。"他指著葉片背面的黑點，指尖沾上黏膩的汁液。甦晴遞過園藝剪時，發現他虎口有被文件紙劃破的傷痕。
"上周送去檢驗的土壤樣本，"白程用鏟子翻動腐殖土，"重金屬含量超標三十倍。"蚯蚓在翻開的土塊間扭動，他校服後領沾著的櫻花碎瓣隨動作飄落，恰好蓋住懷表上的日期刻痕——1994.4.7。
舊病歷的夾層秘密"
午後的悶熱讓醫務室的消毒水味愈發刺鼻。甦晴整理過期病歷時，發現某本檔案的封底異常厚重。手術刀劃開蒙皮，夾層里滑出張泛藍的處方箋，母親的字跡因年久褪色︰"給雲姐的鎮痛劑需減量，孕晚期禁用。"
路晚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配藥室門口，手中玻璃杯映出晃動的天花板。"您母親和我母親是護理學院的同期生。"她指尖摩挲著杯沿的水漬，"1994年春天的實習日志，您看過嗎？"
甦晴的鑷子突然打翻碘酒瓶，褐色液體在處方箋上漫開，顯露出隱藏的鉛筆字跡︰"第七病房特殊看護記錄"。路晚星蹲下身，發梢掃過甦晴顫抖的手背︰"那些櫻花樹下的病號餐，都是她們一起準備的。"
暴雨夜的診療記錄
雷聲碾過屋頂時，醫務室的日光燈管開始頻閃。甦晴在急診箱底層找到母親的舊鋼筆，筆桿刻著模糊的"護理部312"。當她旋開筆帽，暗格里掉出卷顯微膠片，在放大鏡下顯露出焚燒爐前的合影——路晚星母親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身後是成堆的藥劑空瓶。
路晚星蜷縮在觀察床上輸液，睫毛在眼下投出顫抖的陰影。甦晴掀開她後背的衣物，蝴蝶骨間的櫻花形疤痕正在發燙。"母親臨終前說這是天使的吻痕。"路晚星的聲音混著雨聲，"其實是注射標記對嗎？"
白程突然撞開鐵門，懷里抱著被雨淋透的紙箱。1994年的護理值班表貼在箱底，四月七日那欄畫著黑色櫻花，值班人簽名處是兩位母親交錯的名字。
晨露中的真相拼圖"
翌日清晨，甦晴在藥草園挖出密封的玻璃罐。浸泡在酒精里的實驗日志展開後，母親的字跡刺痛雙眼︰"今日替雲姐代班，第七病房3床患者出現藥物性肝損傷。"夾在紙頁間的黑白照片上，路晚星母親隆起的腹部被櫻花枝巧妙遮擋。
路晚星蹲在薄荷叢中，指尖撫過懷表背面的刻痕——"致小晴滿月紀念"。她突然咳嗽著笑起來︰"我們喝過同一個奶瓶呢。"白程手中的鏟子跌落，砸碎了埋在土里的藥劑安瓿，紫色液體滲入泥土，驚飛了采蜜的鳳蝶。
甦晴將顯微膠片對著朝陽，終于看清焚燒爐背景里的標牌︰"特殊醫療廢棄物處理區"。路晚星摘下手腕的櫻花鐲，內側刻著的編號與護理部鋼筆上的數字完全一致。
沉默的繼承者"
梅雨暫歇的午後，甦晴重新別正護士徽章。路晚星在配藥室幫她整理過期藥品，將某種淡粉色藥片碾碎沖進下水道。白程抱著新到的雛菊盆栽進來，花盆底部黏著張泛黃的護理學院錄取通知書——編號312和313並列在名單首行。
當鐘樓敲響五點的鐘聲，甦晴鎖上醫務室的門。路晚星將母親的懷表放回藥草園，覆土時埋入最後一粒解毒劑。三個人的影子在夕陽下拉長，通往行政樓的路被暴雨打落的櫻花覆蓋，像鋪了條粉白相間的證人席。
本章完 401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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