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
棺材被撬開。
一股臭味從里面散發出來。
殯葬執法隊確認了里面的尸體後，重新把棺材蓋子蓋上，然後連尸體帶著棺材一起抬走。
“你們家屬都跟著去火葬場一趟，燒完會將骨灰給回你們！”
殯葬執法隊的人冷冷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抬著棺材下山去了。
李秀蘭和李耀祖、李家豪三個人連忙跟著去，他們坐上殯儀館的車，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終于來到了火葬場這邊。
火葬場將尸體燒了，工作人員卻出來告訴他們，燒免費，但是領骨灰用的骨灰盒需要錢。
問要多少錢，最便宜的一千塊錢一個。
李家三兄妹听了這話，又氣又怒，但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人家說了，不買火葬場的骨灰盒，那就沒法領骨灰。
作為最底層的老百姓，他們還能怎麼辦？
難不成還敢反抗？
反抗那是萬萬不敢的！
畢竟無論是李耀祖李家豪，還是李秀蘭，都有自己的家室，都有自己的子女！
他們最後只能咽下這口氣，乖乖逆來順受！
可是沒有錢啊！
那怎麼辦？
只能從殯儀館打電話回村里，囑托村長幫忙借錢，借到錢送來火葬場，然後再買骨灰盒，再領骨灰走。
村長得知李家這樣的情況，大家同一條村的，能幫則幫，最終四處借錢，給李家三兄妹湊齊了一千塊錢，親自坐車送到了火葬場這邊。
經此一折騰，原本已經貧窮無比的李家，就變得更加雪上加霜了！
“娘，我們對不起您啊！”
領到骨灰的那一刻，李耀祖哭著對骨灰盒磕頭。
他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想要去和那些殯葬執法隊的人同歸于盡，要和給他賣骨灰盒的火葬場工作人員魚死網破，但是最終他還是克制住了。
不是他貪生怕死，而是因為他還有老婆子女要照顧。
李家豪和李秀蘭同樣也痛哭流淚。
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的娘親被強制帶來火葬場火化，最後還要花費他們一千塊錢！
要知道，他們在農村，一個月三百塊錢都未必能夠賺得到！
一千塊錢啊！
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骨灰帶回老家，村里的人都過來安慰李家三兄妹，讓他們看開點，不要太過傷心，然後大家再次陪同他們，去山里把骨灰埋進墳坑里頭，重新堆起墳堆……
墳頭還是那個墳頭。
但是所有東西都已經變味了。
下午，李秀蘭帶著三個孩子，回到了山溝村。
這一天晚上，她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心里總在想著，母親被燒成灰了，還能不能上天堂？
等到下半夜，迷迷糊糊中，她總算是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母親渾身著火，在對她呼喊︰
“女兒，我好熱，好痛……”
李秀蘭猛地從夢中驚醒，從床板上坐了起來。
她瞪大兩只眼楮，額頭上冒著冷汗。
“媽，女兒對不起您，沒能阻止那群畜生帶你去火化，女兒有罪……”
李秀蘭哭了出來。
第二天，她又去了一趟隔壁鎮。
不過這一次她不是回娘家，而是直接去找神婆，詢問神婆她昨晚的夢是怎麼回事，她母親是不是上不了天堂享福了？
神婆給出的答案卻讓她出乎預料，神婆說，讓她放心好了，這並不影響她母親上天堂，人家寺廟里的大和尚，為了取舍利子，都是火化的，所以火化真不影響！神婆還說，夢都是相反的，她母親的靈魂其實已經得到升華，已經進入天界了！神婆還說，她上天問神仙的時候，還遇到了她母親，順帶和她問了個好。
李秀蘭听了這些話，這才稍稍放心一些。
心結也就解開了。
問完神之後，她這才去了娘家一趟。
她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但是她還是對她大哥說，那骨灰盒的一千塊錢，她會出三百，不過她現在沒錢，要等以後有錢了才拿得出來。
她大哥李耀祖沒說什麼，只呆滯地點了點頭。
李秀蘭看在眼里，不免心痛。
她知道她大哥還在為昨天的事情自責。
但是那種事情，他們這些老百姓，又能改變什麼？
別說人家要拉咱們死去的娘親去火化了，就算是要拉咱們這些活生生的人去火化，咱們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要怪只能怪自己不是當官的，怪自己沒有做官的親戚和人脈，怪自己身在底層沒有規則定制的權力只能被欺負！
“大哥，我剛去問了鎮上的神婆，神婆說，火葬並不影響咱媽上天堂，咱媽這一輩子什麼壞事都沒做，她無論是火葬還是土葬，都會上天堂的，你不要太過難過。”
李秀蘭如此安慰李耀祖。
李耀祖點了點頭，依舊沒說什麼。
李秀蘭對此唯有嘆氣︰
“大哥，我得回去了，三個孩子還在家里，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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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祖又是點了點頭，他終于開口了︰
“嗯，你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李秀蘭回到家中，時間已經是中午。
今天是周六。
三個孩子都在家。
李秀蘭剛回來，發現王大山又讓王小花幫他做作業了。
她一回來，王大山就連忙從王小花那把作業本藏起來，然後連忙笑著迎上來︰
“媽，我已經做好午飯了，你回來得正好，我們吃午飯吧！”
李秀蘭累得不行，她看在眼里，卻無心再去管那麼多。
自己這個大兒子，天生頑皮倔強，根本就沒有將心思放在學習上。
他懂得做一些家務，那已經算是很好了，不能再強求那麼多了。
李秀蘭只能在心里安慰，成績不好也未必是壞事，讀完初中就出去打工賺錢，還能為家里分擔一些壓力。
“好好，那吃午飯吧！去把飯菜端上來！”
李秀蘭坐到飯桌前，王大山立即屁顛屁顛去端飯菜上來。
“媽，下周就放寒假了，快要過年了，爸什麼時候回來？”
王大山笑著詢問。
“到年關了才回來吧，我也說不準。”
李秀蘭唯有如此回答。
她確實不知道王長根會什麼時候回來，都聯系不上了，鬼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媽，過年的時候，能讓爸別去外面打工了嗎？他要是能留在家里就好了……”
王二海這時候低聲說了這麼一句。
作為留守兒童，一年到頭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幾次，這讓他們三兄弟都快要覺得父親是個陌生人了。
李秀蘭內心微微一顫，她苦笑出來︰
“好，等過年的時候，他回來了，我就和他說說，讓他別去外面打工了……”
李秀蘭嘴上雖然如此說，但是她心知肚明，就算王長根回來了，她也不可能讓王長根留下來，她只是不忍心讓孩子們知道這個殘酷的真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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