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日里,那艘龍舟就像一只巨大的水鳥,依舊慢悠悠地在向南而行。
陽光灑在龍舟那華麗的船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百姓們也逐漸發現了一個頗為奇特的現象,幾乎每到一處地方,龍舟都會穩穩地停下來,停留一段時間。
而在這期間里,當地的官員們便會開始進行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大跳水”表演。
只見那些官員們,一個個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滿臉驚恐地被帶到船舷邊,然後就被毫不留情地丟進水里。
不過呢,當這些官員表演完這個特殊的“跳水秀”之後,他們卻很難再從水里浮上來。
那水面就像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一旦掉進去,就仿佛被無盡的黑暗所吞沒。
“第幾個了?”
武信懶洋洋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楮半睜半閉地看著水面上那一圈圈尚未消散的余波,漫不經心地問道。
“嘿嘿,今天第六了。”
程咬金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一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暢快。
說完,他便又像抓小雞似的,毫不費力地將一名官員給拎起來,然後重重地丟到水里。
隨著那官員落水的聲響,水面上濺起一大片水花。
“以往我都是在戰場上打仗,面對的都是明刀明槍的敵人,沒想到這貪官竟然有這麼多!”
裴元慶提起這個事,眼楮里就冒火,滿臉的義憤填膺。
這些貪官可都是他親手抓的,每一個貪官的所有罪狀也都是他命人記錄得清清楚楚。
在那些罪狀里,貪污受賄的、強搶民女的、霸佔土地的,各種各樣的惡行應有盡有,簡直是罄竹難書。
這些貪官就像一群蛀蟲,在大隋這個大樹里肆意妄為,啃食著大隋的根基,這讓裴元慶怎能不憤怒呢?
“哼,我們在戰場上拼死拼活,拋頭顱、灑熱血,為的就是保家衛國。
可這些蛀蟲呢?
卻在後方大吃大喝,過著鋪張浪費的奢靡生活,肆意地禍害百姓。”
宇文成都的臉上滿是憤懣,眼楮里像是燃燒著兩團怒火,
“到頭來,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保他們的家,還是在衛他們的國!”
宇文成都一直以來都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平日里總是默默做事,很少表達自己的想法。
但此次,他卻像是壓抑已久的火山突然爆發,說了這麼多話。
由此可見,他心中也是極為的氣憤,對這些貪官污吏的所作所為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安啦,自古皆有,不要太在意。”
武信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說道。
倒不是他有多麼的心地善良,像個聖母一樣,而是這種事情在他看來實在是屢見不鮮了。
他心里清楚,僅僅靠殺戮,雖然能夠暫時解決眼前的問題,讓這些貪官得到應有的懲罰,給百姓出一口惡氣,但是卻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這貪污腐敗的現象就像是一種頑疾,不是簡單地殺掉幾個貪官就能徹底根治的。
“話是這樣說,我還是不服!”
宇文成都的性格十分倔強,就像一頭執拗的公牛,一旦認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很難被改變。
他就是無法接受這種現象的存在,在他心中,正義就應該得到伸張,這些貪官就應該受到最嚴厲的懲罰,而不是這樣輕描淡寫地對待。
說著話,他氣呼呼地大步走到一名官員面前,那官員早已經嚇得雙腿發軟,癱倒在地上。
宇文成都毫不費力地將他像拎小雞一樣舉起,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的將這名官員丟到了水中。
隨著官員落水發出的“噗通”一聲巨響,水面上濺起了巨大的水花。
那水花如同他心中憤怒的宣泄,在陽光下閃爍了一下,然後又落回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對,殺光他們,這次江南之行狠狠的殺!”
裴元慶眼楮通紅,就像一頭發怒的小豹子。
他飛起一腳,那一腳帶著滿腔的憤怒,又有一名貪官像個破布袋一樣從龍舟上飛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後,“噗通”一聲落入水中。
他可是仔仔細細看過那份總名單了,這一看可把他氣得不輕,十個官員里邊竟然有七個是貪官。
剩下的三個官員里,有一個那是真正的好官。
能夠秉公執法,廉潔奉公,就像黑暗中的一盞明燈,在這官場的污濁里顯得格格不入。
還有一個呢,雖然不貪,但是卻堅信一個在裴元慶看來有些奇怪的道理,那就是寧願什麼都不做,也不願去犯錯。
他就整天無所事事地混日子,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沾染上什麼是非。
最後一個,這個人就比較微妙了,處在貪和不貪的邊緣地帶。
就像站在懸崖邊上的人,隨時可能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掉進貪官的隊伍里,成為龍舟上這些貪官的一員。
武信看到裴元慶和宇文成都這副樣子,只是笑了笑。
他並沒有嘲笑他們的意思,而是對他們的天真表示理解。
畢竟曾經的他也是這般模樣,年輕氣盛的時候,總是覺得只要把貪官都殺光了,就可以天下太平,從此高枕無憂了。
可是後來,隨著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他才慢慢明白了一個道理,貪官就像是那野草一樣,是永遠殺不完的。
你這邊剛砍掉一批,那邊又會冒出來新的。
就如同那韭菜,割了一茬又長一茬。
這貪污腐敗的現象,背後有著復雜的社會根源,不是僅僅靠殺戮就能徹底解決的。
武信心里很清楚,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在有生之年,盡力去震懾這些貪官。
能壓制幾年就壓制幾年吧,就像在洪水前築起一道臨時的堤壩,雖然知道這堤壩遲早會被沖垮,但至少能抵擋一時是一時。
龍舟緩緩前行,距離江南越來越近。
隨著距離的拉近,當地的官員們就越發地害怕起來。
這些日子里,他們簡直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不斷地派人去打探龍舟的消息。
幾乎每一天,都會有消息傳回來。
而每一個消息都像是一道催命符,因為消息里總是說又有貪官被毫不留情地丟進河里去了。
這對于那些貪官來說,日子過得簡直如同度日如年一般。
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煎熬,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災難就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更有甚者,心中生出了歹毒的念頭,天天在家里扎小人。
他們把所有的怨恨和恐懼都發泄在這些小小的人偶上,希望通過這種巫蠱之術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們每天都在虔誠地祈禱,希望楊廣趕緊暴斃身亡。
只要楊廣一死,龍舟就會停止南下。
這樣一來,他們也就能夠獲得喘息的機會,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了。
至于武信,他的小人那可真是不少。
那些貪官對他簡直是恨之入骨,所以制作的小人幾乎把他渾身上下都扎滿了刺。
從這一點就可以明顯地看出,這些官員對武信是極為痛恨的。
他們覺得武信就是他們的災星,是破壞他們好日子的罪魁禍首。
不過,任憑這些貪官們在家里又是使用巫蠱之術,又是花重金請神婆作法,那龍舟依舊像是不受任何影響一般,一路穩穩地向南駛去。
而楊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貪官們被懲治而心情大好,胃口一改往常,變得吃嘛嘛香。
他每天坐在龍舟上,品嘗著各種美食,享受著百姓們的愛戴。
似乎對那些貪官們的小動作完全不知情,又或者是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與此同時,各地的官員們像是被一陣無形的風驅趕著的羊群,紛紛齊聚到江都郡。
江都郡的總管府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揚州總管端坐在主位之上,他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坐在那里一言不發。
他的臉上表情陰沉不定,時而閃過一絲不安,時而又露出些許決然。
繼楊俊、楊廣、段達之後,他楊成成為了這揚州總管的第四任接任者。
作為楊氏家族中的一員,他曾經成功地躲過了楊侑對于同族的那場大規模的清洗。
從那之後,他在揚州的生活就像是一個土皇帝一般。
他手中掌握著巨大的權力,不僅節制著東南諸州的駐軍,還兼任吳州、揚州的刺史。
這意味著他在軍事和民政方面都有著絕對的控制權。
而且,他還主持著江都的營建工作,負責規劃江都宮的建造。
這其中的油水,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能知道是多麼的豐厚。
各種工程款項的收支、物資的調配,在他的操作下都能成為他斂財的手段。
然而,如今他的好日子似乎就要走到盡頭了。
作為楊家人,他太了解楊廣的狠辣手段了。
楊廣一旦下定決心要懲治貪官污吏,就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即便這次有著楊家身份的保護,他也很難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就像一只被獵人盯上的獵物,雖然還躲在自己的洞穴里,但死亡的陰影已經開始慢慢地籠罩過來。
他的腦海里不斷地閃過各種可能的結局,每一種都讓他不寒而栗。
“諸位這些年在我手底下可是得到了不少的好處啊,你們可曾想過會有今日這般境地?”
楊成緩緩地抬起頭,目光從麾下的一眾官員身上一一掃過。
他心里清楚得很,能坐在這兒的,就沒有一個是手腳干淨的。
在這官場的染缸里,想要潔身自好簡直難如登天。
至于那些原本清白廉潔的官員,早就已經化為了白骨,被這黑暗的官場吞噬得干干淨淨。
“哼,好日子咱們也都享受過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唄。”
一名官員滿不在乎地說道,他的臉上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神情。
在他看來,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已經足夠了,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別急,那神婆可說了,楊廣早晚會死的,咱們就等著便是。”
另外一人突然站起身來,臉上帶著一種莫名的自信,笑著對眾人說道。
他為了請那個神婆可是花了高價,每天都在家里讓神婆作法,就盼著神婆的法術能夠靈驗。
只要楊廣一死,他們就都能安全了,誰也不會受到制裁。
只要楊廣死了,之前的一切罪惡就都能被一筆勾銷。
“蠢貨!”
楊成忍不住呼了一口氣,心中滿是對這些人的鄙夷。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還楊廣早晚會死,這還用得著神婆來說嗎?
楊廣也是凡人,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規律,他當然會死。
但關鍵的問題是,他們得要在楊廣死之前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是天真地等著楊廣先死,他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等待那虛無縹緲的結果。
要是繼續這麼坐以待斃,恐怕不等楊廣有什麼閃失,他們就先被楊廣給收拾了。
“听聞楊廣此行下江南總共就百余名近衛。”
一名將領模樣的人緩緩站起身來,他的眼神中透著濃烈的殺氣。
那目光猶如實質般的寒刃,讓人不寒而栗。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帶著無盡的殺意,在這壓抑的總管府內回蕩著。
“可武信還在龍舟上,除了武信,那裴元慶、宇文成都哪一個不是萬人敵?”
楊成皺著眉頭,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
他在東都的時候,可是親眼目睹過武信力戰百國的英勇身姿。
那一場大戰,武信就像是戰神下凡一般,打的百國猛士毫無還手之力。
在征討高句麗的時候,他也是那些世家子弟中的一員,參與到了那場戰爭之中。
不過,他沒有豆盧寬和武信之間那種深厚的關系,所以在軍中一直處在邊緣化的位置。
即便如此,他也深深知曉武信的恐怖之處。
“是,武信的確勇猛,可倘若龍舟沉了,武信在這河水里又豈能活?”
那將領冷笑了一聲,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神中透著一絲陰險。
龍舟固然龐大,猶如一座水上的堡壘,但是再堅固的堡壘也架不住人力的破壞。
只要他們能夠找到合適的機會,悄悄地對龍舟動手腳。
跟甚至是決堤放水,讓龍舟沉入這滔滔江水之中。
到時候就算武信再勇猛,在這洶涌的河水里也難以活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