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琪沒有過多的去思考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
她就把她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就可以了。
因為她清楚,楊文松想知道的就是她當時最真實的那個想法。
但凡是她思考的時間過長,那楊文松就會懷疑她的回答的真實性。
劉琪便說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們那個公司,問題實在是太多了。”
“首先是內部的人事問題。”
“公司里有不少陳斌的親戚,十來個吧,什麼兄弟姐妹佷女外甥的。”
“這些人被陳斌安插在各個部門里邊,嚴重擾亂了公司的正常管理秩序。”
“甚至,這些人還一個勁的在陳斌面前打我們這些部門主管的小報告,這幾年來,前前後後已經有好幾位部門主管,都不堪其擾,辭職離開了。”
“為這事,我跟陳斌提過好多次了,可是沒用,陳斌那個人,猜疑心很強,他既想讓我們這些人給他干活,又信不過我們,便讓他的親友來監視我們,可他同樣也信不過他的那些親友,最多就是讓那些親友當個普通職員,想要坐上主管的位子,他是決不同意的。”
“說白了,他就是想玩一手制衡之術,可他又玩不明白,以至于公司內部是怨聲載道,普通員工就不說了,就連他的那些親友,也都對他有所不滿,背地里沒少說他壞話。”
“公司內部是烏煙瘴氣,人浮于事。”
“這是其一,其二,是財務問題。”
“在陳斌眼里,公司就是他自己的,公司的錢也是他自己的,他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這些年,他在外面養女人,都是直接從公司賬上走賬的,一年有幾百萬上千萬的資金,都被他挪走揮霍掉了。”
“公司財務早就不堪重負,負債累累了。”
“我問過財務徐姐,公司光是負債,就超過兩個億了,早就資不抵債了。”
“第三個問題,就是業務上的問題了。”
“我們公司是做冷凍肉進口生意的,可最近這四五年,公司的業績比起巔峰時期,還不到三分之一,陳斌除了每天開會罵那些業務員,完全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們這幾個部門經理都心知肚明,公司撐不了多久了,關門只是時間的問題。”
“好多人早就在給自己謀劃後路了。”
“昨天的事呢,是這樣的。”
“陳斌先是早會的時候,發了一通脾氣,把業務部和財務部的人都給罵了一頓,說他們回款不及時,要扣他們工資。”
“導致財務部跟業務部的人都很不滿。”
“會上還提了曉芸的事,說曉芸矯情,工作沒有積極性,陪客戶去吃個飯而已,竟然還有些不情願,給他打電話抱怨。”
“用他的話說,只要能把錢要回來,那別說是吃個飯了,就是再深入一點,那都沒有問題。”
“楊總您說,他這說的是人話嗎?”
“什麼叫再深入一點都沒問題?”
“怎麼個深入啊?”
“人家是來公司打工掙錢的,不是來賣身的。”
“我實在是氣不過了,當場就跟陳斌吵吵了兩句,財務部的徐姐跟業務部的經理都看不下去了,一塊頂了他幾句,陳斌大概是自知理虧,就沒再提這事。”
“散會之後,過了沒多大會兒,陳斌又去財務部,讓財務部的小王給他女朋友轉一筆款。”
“五十萬。”
“小王說公司賬上沒那麼多錢了,而且,陳斌雖然是老板,可總是從公司的賬上往私人賬戶里賺錢,也是違法的。”
“就是這一句話,徹底激怒了陳斌。”
“陳斌就把小王劈頭蓋臉一頓罵。”
“正罵著的時候,楊東跟曉芸兩人來了。”
“正在氣頭上的陳斌,又罵起了曉芸。”
“楊東自然不樂意了,就動手打了陳斌。”
“楊東這一動手,直接就引爆了大家的反抗情緒。”
“先是小王,抱起一個花盆砸到了陳斌頭上。”
“然後其他人也都一擁而上,一群人圍著陳斌好一頓揍。”
“最後還是我跟徐姐她們幾個,把人給拉開了。”
“到了這個份上,楊總您說,我們還能在公司里干下去嗎?”
“所以干脆,我就讓財務把大家的工資一結,各奔出路吧。”
“我作為公司的人事經理,在這件事中的確是有責任,所以我就準備一個人扛下所有的責任,也算是替大家盡最後一點心意吧。”
“好在有楊總出手,把我從里邊給撈了出來,要不然,我還真挺麻煩的,留下我公婆和兩個孩子在外面,也確實不太好辦。所以這件事,我是真的很感謝楊總。”
劉琪就把事情的經過,大概的跟楊文松說了一下。
其實楊文松已經從薛曉芸和肖佳那里了解了一個大概了。
他只是想知道,劉琪當時是怎樣一個心理。
現在看來,劉琪處理的並沒有多大問題。
陳斌那個公司走到那一步,也的確是沒必要再在那干下去了,早點脫身,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肯定會有不少員工在離職之後會遇到一些困難。
現在這個大環境,確實不太好找工作。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楊文松就說道︰“劉姐客氣了,還有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可能會有點……涉及隱私,劉姐可以不回答。我听說劉姐的弟弟是烈士,我也了解過一些政策,按理說,以劉姐的情況,是可以拿到一筆不菲的褒揚金的,差不多能有一百五到兩百萬,劉姐拿到這筆錢了嗎?”
劉琪疑惑道︰“我不知道啊?沒人跟我提過這事,我只當是我是姐姐,沒有資格拿我弟弟的撫恤金。”
楊文松明白了,說道︰“我說呢,若是有這筆褒揚金,劉姐的生活也能寬裕點。”
劉琪臉上的表情很是復雜,無奈,苦澀,委屈,以及幾分憤恨,說道︰“豈止呢,有了這筆錢,我至少可以買一套房子,我們一家人,也就不至于顛沛流離了,還能省下一大筆的房租,我公婆也不至于那麼操勞,我兩個孩子,也能……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只能說,都是我的命。”
楊文松搖搖頭︰“那可不行,你現在是我的人了,這件事,我肯定會替你討一個說法的。”
楊文松一開始也不太清楚其中的一些政策。
跟劉琪一樣,他也以為,只有父母子女才能享受烈士撫恤金,作為姐姐的劉琪,是沒有資格享受的。
但是,在問過甦茂之後,楊文松才知道,如果烈士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又沒有子女,那麼,作為烈士的兄弟姐妹,是有資格拿到一筆褒揚金的。
足足有一兩百萬。
如果劉琪能拿到這筆褒揚金,那生活也就不至于那麼艱難了。
這件事,楊文松一定要查個清楚。
如果是遺漏了,那就得補發給劉琪。
而如果是有其他的內幕,那楊文松也要替劉琪討一個公道。
事實上這件事都不用楊文松說,甦茂那邊也準備跟老爺子匯報一下,然後好好查一查。
無論如何,心思動到了烈士的頭上,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劉琪倒也不貪圖這筆錢,但這錢若真是弟弟用命換來的,那她也很想要一個說法。
便說道︰“多謝楊總了。”
楊文松回道︰“應該的。好了,我想問的就這些,劉姐有什麼想問的,現在可以問我了。”
劉琪猶豫了一下,權衡再三,還是問道︰“楊總,我想問一下,侯佳如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楊文松疑惑道︰“侯佳如?她是誰?她怎麼了?”
劉琪說道︰“侯佳如是醫療產業中心那邊負責采購的主管,她老公是高新區產發科的主任王彥青,據徐總說,侯佳如能進醫療產業中心,是王彥青找的徐總,徐總看在王彥青的面子上,才給侯佳如安排了這個采購主管的職位。但是呢,侯佳如僅僅才上任幾個月,就已經貪墨了上百萬的資金了。徐總說,您跟徐總兩人要顧及王彥青的面子,不方便處理侯佳如,所以就找我來,讓我處理侯佳如的事。對了,我孩子跟侯佳如的兒子是同班同學,我跟侯佳如,還鬧過一點小矛盾。”
楊文松回了句︰“還有這事?”
然後閉上眼楮,沉思了一陣。
這才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是故意利用你來收拾侯佳如,完了再把你推出去背鍋?”
劉琪說道︰“徐總說,要不要背鍋,就得看我自己的本事了,我若是處理的好,連王彥青一起拖下水,那就不用我背鍋了,但要是處理的不好,那就只能我背鍋了。”
楊文松無奈道︰“這個徐麗麗,又在搞什麼名堂?”
想了想,說道︰“我大概明白徐總為何這麼說了,她是在故意試探你呢。”
劉琪心中了然,這跟她猜想的差不多,就說道︰“那楊總這邊是什麼意思?我倒不是害怕背鍋,但是這鍋不能背的莫名其妙,起碼得給我一個理由。”
楊文松搖搖頭︰“背什麼鍋,我楊文松做事,還用不著別人來給我背鍋。既然徐麗麗都已經跟你說到這一層了,那我也不妨跟你說說我的真實想法。”
“醫療產業中心,是一個備受關注的大項目,無論是對我,對甦家,對雲大,對雲城,乃至對東海省,都非常的重要。”
“各家都想提升一下自己的話語權,而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呢,則是想破壞、阻撓這個項目。”
“這也使得,醫療產業中心內部,各種利益關系錯綜復雜,甚至有明爭暗斗的趨勢。”
“這是我不能容忍的。”
“可是呢,我本人沒有時間和精力盯著那里,徐麗麗呢,她還得管理著集團這邊的業務,也顧不大上那邊。”
“這就需要有一個人在那邊坐鎮,替我坐鎮。”
“這個人,首先要足夠的忠誠。”
“不是說要忠誠于我楊文松,而是要忠誠于自己的工作,要經得起各種利益誘惑、權勢威逼。”
“其次呢,這個人還要有足夠的能力,要協調好各方面的關系,減少內耗。”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個人,得是我絕對信任的。”
“原本我是有一個更合適的人選的,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吧,那個人現在不方便回國。”
“所以,我現在只能找你。”
“實話實說,目前的你,並不是太符合我的要求。”
“你要知道,醫療產業中心的背後,都是些什麼人。無論是甦家,雲大,雲城官府,他們安排在那里的人,都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你想要在那邊坐鎮,首先就得鎮得住所有人。”
“這個對你來說,確實是非常的有挑戰。”
“但眼下我實在找不到比你更合適的人了,也只能讓你先試試了。”
“徐麗麗跟你提到了那個侯佳如,那確實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你去了之後,就先從這個侯佳如下手吧,攘外必先安內,就先把內部的這些不安定分子,給我徹底的清理干淨了,也算是你的立威之戰。”
“你也不用擔心背不背鍋的事,我在這里明確的向你表態,你只管放手去干,不管你捅出多大的簍子,我楊文松替你擔著。”
劉琪听了這話,沉默了一下,然後看著楊文松說道︰“那如果,最後牽扯到了徐總身上呢?”
楊文松笑了一下,說道︰“只要證據確鑿,那我會讓徐麗麗辭掉松麗集團首席執行官的職務。”
“當真?”劉琪問了句。
楊文松說道︰“劉姐,你就記住一點,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醫療產業中心這個項目,任何人。而且,我楊文松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你也不需要看別人的臉色,只要你忠于自己的職責,其他的事,我替你兜著。”
看著楊文松那堅毅的眼神,听著這霸氣無比的話,劉琪微微有些動容。
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這話,听著確實很霸道啊。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好辦了。
她可以放心大膽的拿侯佳如開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