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孟晚這回要等安南國相確認死心了之後,才能拿到他手里的信件,所以多耽誤了些日子,怕宋亭舟等急了,緊趕慢趕的趕回欽州來。
他洗漱好後,換上黃葉給他準備的衣服,已經累的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好阿硯,等明天,明天阿爹給你……給你做好……”後面兩個“吃的”還沒說完,孟晚就昏睡了過去。
“阿爹,阿爹你怎麼了?”阿硯趴在孟晚床邊,被他這副樣子嚇了一大跳,怎麼推孟晚對方也沒有醒過來。
孟晚這模樣不像昏睡,反而像暈倒了,楚辭小跑著過來給他把了脈,確認是勞累過度而不是真暈倒了,眾人才放心。
秦世子這些天還是沒有平靜下來,他站在孟晚房間門口往里看,開口說話時帶著濃重的鼻音,“辛苦孟夫郎走這麼一趟,可惜姐夫還是沒有救回來。”說到後面他聲音又開始哽咽。
秦嘯雲看著他仿佛水做得樣子實在有些沒眼看,張嘴想對他說些什麼,可看到裴安緣往這邊走,于是又住了口。
孟晚這一回來稱得上是千呼萬喚,軍營這點重要人物都聚集在他這兒。
裴安緣之前見過孟晚,但不知道對方身份,眼下見他被眾人擁簇,心里難免覺得怪異,又不想直接問秦艽,怕顯得他刻意。
秦艽不知道他復雜的心情,特意給孟晚空出一個大點的石頭房子,黃葉又將里頭的被褥換成孟晚慣用的。
孟晚從上午回來就開始睡,睡得是昏天暗地,都不知天地為何物了。再醒來不出意外是被餓的。
眼楮睜不開,掀開了一條小縫察覺外面是黑的又緊忙閉上。四月份的嶺南已經開始熱了,孟晚閉著眼楮把身上的薄被踹開,意外踫到一條人腿。
他跟個盲人似的一路摸上來,觸到身邊人線條流暢的下巴,再往上是高聳的鼻梁……然後孟晚就把人給摸醒了。
宋亭舟翻了個身把他抱住,頭埋在孟晚肩頸處熟練的啃了兩口,“醒了?餓不餓?”
他體感溫熱,蹭的孟晚鼻尖上都冒出了幾粒汗珠,拿手扇了扇也沒舍得推開宋亭舟,“餓了。”
宋亭舟把頭往上移,又在孟晚唇上啄了幾下,這才下床去給他找吃的。
這會兒已經是後半夜了,宋亭舟穿著輕薄白綢褻衣,披上床頭掛著的外衫走去廚房。
黃葉也不知道孟晚會睡到什麼時候,別的吃食都不好放,便在瓦罐里熱著粥。
宋亭舟到廚房的時候,撞上了從里面出來的裴安緣,對方靦腆的打了個招呼,“宋大人,您怎麼起的這麼早?”
這會兒已經是寅時,說是早起確實也可以。這里的將軍們的小廚房,再過兩刻鐘,外面的伙房也該冒煙了。
宋亭舟淡淡地說︰“嗯,過來找些吃的。”
“哦。”裴安緣有些怕他和秦嘯雲,打過招呼後就走了。
宋亭舟找到黃葉熱的粥,灶台下的底火早就滅了,但瓦罐里的精米粥還留有余溫。
他本來舀了一碗粥,想了想又將其倒了回去。
“吃的呢?”孟晚坐在床邊,翻出根蠟燭放在木凳上,驚訝的看他宋亭舟兩手空空的回來。
“粥涼了,我包袱里備了些果子你先墊墊,一會兒黃葉起來再給你下兩碗面條。”宋亭舟從自己的包裹里取出個油紙包遞給孟晚。
孟晚揪著茶水吃了兩塊千層糕充饑,暫且緩解饑餓。再過半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兩人都沒有再睡的打算,半靠在被子上喁喁私語。
“可惜了,那老頭倔得很,只肯給一封信。”孟晚沒能將夏垣這邊給出去的密信要到手,不免覺得惋惜。
宋亭舟將他整個人抱到自己懷里,聲音低沉而溫柔,“這樣就很好了,有信錦上添花,這一封便已足夠了。”
孟晚趴在他寬厚溫熱的胸膛上,與他緊緊貼近,兩顆相同頻率跳動的心髒僅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肉,毫無保留。
兩人分開許久,不想念對方是不可能的。孟晚仰頭左看看,右看看,然後雙手捧著宋亭舟臉頰,對準他的唇親了上去。
宋亭舟幾乎在他親上來的瞬間就迫不及待的迎合起來,他微側著頭,細致的吻著孟晚。這是一個帶著思念、溫柔至極的吻,連水漬聲都是緩慢而柔和的。
漸漸的,孟晚小小的唇珠被唇舌碾的愈發紅艷,像是被搗爛的紅牡丹。宋亭舟似是有些不滿這樣溫吞的接吻,他在床上半坐起來,伸手扣住孟晚後腦,用舌頭頂開他的牙關挑逗、吮吸,肆無忌憚的攪動,然後再順勢將人壓在床上。
直挺的鼻梁輕蹭孟晚頸間嫩白的皮肉,滾燙沉重的呼吸燙的孟晚不自覺地開始微微顫栗,難自抑的輕哼出聲,“回家……回家在……”
宋亭舟最後重重的吮了一下孟晚的唇角,抱著他在床上翻了個身,閉起眼楮平復著劇烈起伏的胸膛。
這個姿勢孟晚躺的很舒服,手也不老實的伸進宋亭舟松散的衣服里去摸他流暢緊實的腰腹。
“晚兒。”宋亭舟帶著些無奈的輕喘。
孟晚“嗖”地一下把手撤出來,“不鬧你了,再睡會兒。”
這世上再也沒有比在宋亭舟身邊更安心的地方了,孟晚放空大腦,渾身上下都仿佛沾染到了宋亭舟的氣息,安全感簡直爆棚,他陪著宋亭舟迷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兩人又睡了個回籠覺。
宋亭舟在欽州的事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朝廷派下來的知州也已經到了任上,他和秦嘯雲商議些隱秘之事,一會兒宋家這一大群人就要直接回西梧府去。
孟晚洗漱好後,十分接地氣的端著碗坐在外面的大石塊上吃面。里面臥著兩個荷包蛋和幾根野菜。
這附近沒有什麼豐富的食材,還是雪生不知道在哪里淘換來的雞蛋,一共也就六個,黃葉給孟晚一個人就留了兩個。
孟晚將一大碗面條吃的干干淨淨連湯都不剩,趕路的時候路上真是有什麼吃什麼,最多的就是比較好存放的藕粉,孟晚發誓,他三年之內都不想再吃一口藕粉了。
孩子們都在外面玩,阿硯小狗似的時不時就湊過來和孟晚撒個嬌,他在軍營待的夠夠的,這里既沒有一大群的玩伴,也沒有好吃的米粉,通兒和他都在嘀咕還不如把雪狼也帶過來。
“阿爹,看我有大雞腿。”孟晚洗碗出來,就見阿硯舉著雞腿過來和他顯擺,通兒眼巴巴的追在阿硯後面流口水,倆孩子好久沒吃肉了。
孟晚眉梢微挑,“哪兒來的?”他本來以為是蚩羽或者葛全去林子里獵來的山雞,但沒看錯的話,那邊正在往秦艽那里走的白衣小哥兒,手上端了一一盤子的紅燒雞塊吧?
阿硯果然指了指裴安緣,“安緣哥哥給的。”
“阿爹怎麼教你的?外人送的東西不可輕易入口。”孟晚知道小孩子的意志力薄弱,但在這個法制並不完善的時代,孩子還是從小就教的聰明謹慎些比較好,像蚩羽那樣,如今掰也掰不過來了。
裴安緣不知想到什麼,突然轉變腳步往這邊走,正巧听見了孟晚的話。他清冷的臉上涌現一絲惱怒的神色,冷哼一聲,“若是不想要可以扔掉。”
他說完扭頭就走,也不給別人解釋的機會。
孟晚沒理他,邊境糧食稀缺,何況是肉。
指使阿硯把雞腿送去伙房後,孟晚抬步去找秦艽。
裴安緣正是去給胃口不佳的秦艽送飯的,看見孟晚也跟了過來,眼楮里是莫名其妙的敵意。
對孟晚有敵意的人那可太多了,孟晚根本記不過來,他幾乎是無視裴安緣,提點了秦艽一句,“秦世子,我們走後,恐怕你也會被召回京,若是你真的接到詔書,記得路過西梧府時到我家坐坐。”
“孟夫郎放心,我若收到什麼風吹草動,定然會告知你和宋大人。”秦艽這幾天稍微恢復了一點,情緒不像前些日子那樣崩潰,不知道是因為愛情的力量,還是因為秦嘯雲激了他幾句。
“晚兒,要走了。”宋亭舟從秦嘯雲的住處過來喊孟晚。
孟晚應了一聲,“這就來。”他人都已經快走到宋亭舟身邊了,又想起什麼似的提醒秦艽,“秦世子,有的事其實輪不到我這個外人說,但你與我們夫夫二人也算是交情匪淺,我便不討喜的說上一句。”
秦艽似乎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他鄭重的對孟晚抱了抱拳,“孟夫郎放心,回京之後我會親自去顧家登門退親,要打要罵我一力承擔。”
孟晚還有什麼好說的,做為朋友,他也只能說到這里了。
同秦艽等人告辭,孟晚又開始上路,只不過這次是為了回家,路上又有宋亭舟和阿硯,所以他心情比較愉悅。
只是趕在最潮濕的季節,總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餿得。走到半路,葛全和方錦容一家要同他們分別,這回連通兒都被兩個爹給帶走了。
阿硯天天和通兒待在一起還會嫌棄他,分開了又依依不舍的不想讓他走。
四歲的通兒初顯可靠的姿態安慰大他兩歲的阿硯,兩家大人也同樣在告別。
“葛大哥,欽州這邊就拜托你了。”宋亭舟鄭重地說道。
葛全對他抱了抱拳,轉身將通兒抱起來放到馬車上,自己坐在車轅上駕車。
孟晚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你們倆若是不會做飯就熬粥,多放水,實在不行就請個人算了。”
方錦容從車廂里伸出一只手來,“知道了知道了。”
他們走的瀟灑,顯然習慣了和友人分離,但孟晚總覺得方錦容的語氣太過敷衍,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下次再見,通兒不會又被折騰生病吧?
五月中旬,一行人終于回到闊別已久的家中,宋亭舟照例先去衙門,孟晚則帶著孩子們回家,他從馬車上跳下來,迫不及待地對著宅子里大喊,“娘!我們回來啦!”
他剛才路過常金花鋪子里的時候問過了,常金花今日沒去鋪子里頭,那就是在家。
桂誠桂謙安頓馬車,朱顏朱砂收拾行李,家里僕人多也是有好處的,回家了只管放松,萬事不必沾手。
孟晚腳步輕松的往常金花屋里走,又指使桂誠給他拎兩桶溫水去他臥房。
“呦,我們晚哥兒這麼大了還找娘呢,也不嫌害臊。”
熟悉的調侃腔調從後院客房里傳來,孟晚腳步一頓,難以置信的看著來人,“聶知遙!”
聶知遙仍舊是一身月白長衫,料子是值錢的錦布,上面卻素淨一片,沒有太多織紋。
他一手牽著個六七歲的小哥兒,乖乖巧巧的一小只,還會對孟晚行禮,像模像樣的。另一手拿著柄色澤紅潤清亮的玉竹扇展開輕搖,“怎麼,六年未見,不認得我了?”
孟晚嘴角越翹越高,“不認得又怎樣,你還不是認得我家的門?緋哥兒呀,小叔頭次真是頭次見你,定要給你找個最最最好的見面禮來。”
聶知遙是孟晚到此間後最對他胃口的好友,說是知己也不為過,兩人雖然六年不見,但時常書信來往,年節互相送些稀罕物件。
“得了,你還是先去洗漱洗漱吧,在西梧可見是過得快活了,衣裳都皺成什麼樣了。”聶知遙嫌棄的說。
他在京中長大,後來去昌平聶二夫郎也是個講究人,衣食住行樣樣都要循規蹈矩,不然就要惹人笑話。
從前孟晚也不得不那樣,但在嶺南地界就隨意的多,想穿什麼穿什麼,想去那兒就去那兒。
回房間痛痛快快的洗了澡,換了身輕薄涼爽的衣裳,孟晚迫不及待的把聶知遙叫到自己房里說話。
“你怎麼沒事先給我寫信,這麼突然就來了,路上和緋哥兒沒少受罪吧?”孟晚把緋哥叫到近前來,他這兒又沒有什麼規矩,只管叫他脫了鞋和阿硯到軟塌里面去玩玩具。
見緋哥兒猶猶豫豫的看向聶知遙,他才恍惚兩個孩子在他眼里是孩子,但京中規矩森嚴,又臭又多。緋哥兒已經七歲了,兩個孩子玩玩可以,不能太親密了,會惹人話柄。
聶知遙疼惜的摸了摸緋哥兒精致的發髻,“沒事,你小叔在這里不必如此小心,上去玩吧。”
他發了話,緋哥兒這才開心的上了榻。
聶知遙和孟晚坐到一旁,他輕嘆一聲,“有時候真羨慕你,在嶺南無拘無束。這次是樂正崎把我和緋哥兒送過來的,事出有因,實在是不敢提前聲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