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畢竟是小國,醫療水平也不如禹國,楚辭制毒的本事是怪道士教出來的,尋常郎中怎麼可能看出什麼端倪來。
大家將信將疑,不吃怕自己變成沈老爺那樣,吃了又怕更種一層毒。
想來想去,毒死了也比沈老爺那樣不人不鬼的強,一咬牙,一跺腳,最有魄力的陳振龍先吃了。
其他人見他吃了沒死,且再去找郎中診斷,郎中也說沒事了,這才敢一一服用。
孟晚本來也不想用毒藥拿捏別人,那是下下策,得罪人不說,得來的消息也不見得是真是假。
倒不如直接將解藥都給他們分了,結個善緣換些貨真價實的東西。
“孟夫郎,難道咱們就在廣安府安心待著?讓那些商人幫我們去查殿下的下落?”夏垣又開始著急。
孟晚心想難不成我直接殺到安南國都去問安南王?或是到前線直接去質問安南將領?
心里吐槽,嘴上還是不得不安慰道︰“夏大人明鑒,我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一切還要夏大人做主。”
他就是普普通通頂多有點錢的官夫郎,可沒法承擔什麼了不得的大責,想救太子他出錢出力可以,就是不能擔責。
“這……”夏垣一時間也有點頭大,“不若讓馮褚和蚩羽去安南國都打探打探消息?”
孟晚面露為難,“夏大人,我們是一幫子禹國人,在安南的地盤上本來就已經很招搖了,身邊若不留一高手守護,萬一真出了什麼事情……”他們自身難保。
夏垣自己忠君愛國就算了,他可不想跟著涉險,孟晚所做一切,都是在能保全自身的前提下,讓馮褚去就是,蚩羽萬不能離開。
“那就先派馮褚出去打探,若有殿下的消息再商議對策。”夏垣只能如此說道。
事情都處理妥當,孟晚在下榻的客棧安心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早沈小姐過來拜別。
“晚哥兒……不,孟夫郎,我是來向你辭行的。”沈小姐听其他人這樣孟晚,雖然不明覺厲,但也跟著叫起了夫郎。
她頭上纏上一層布帽,臉色蠟黃消瘦,再無當日沈家小姐的威風,眼神惶恐不安。
沈老爺這次來吉婆島,其他事假,買鮫珠才是真的。如今沒有鮫珠,他和癮君子也無甚分別,除了睡覺,就是在他們租住的客棧中鬼吼鬼叫。
沈家這麼一幫人都要靠沈小姐打點,她也心力交瘁,決定早早租船回家,可回去後,面對她的又是未知。
“回去後,可想好要如何過活?”孟晚將她請進房間說話。
沈小姐苦笑,她扯下頭上的布包,露出頭頂一片青色的頭皮,“我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過活?而且我爹又出了事,他若不清醒,只怕家里要出大亂。”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這副尊容,嫡母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讓她嫁人了,真的光頭出了門子,只會讓旁人家看笑話。
“世道如此,女子本就艱難,你若是不甘便想個正道,或者趁沈家主還不清醒的時候替自己謀劃條出路吧。”孟晚覺得聶知遙出門子招婿的主意就不錯,只是沈小姐顯然沒有聶知遙那份魄力。
沈小姐若有所思,她起身正正經經地對孟晚道了謝,“楚郎中和孟夫郎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身無長物,不知今後該如何報答你們。”
“報答用不上,我們也算是順手為之,小姐不必放在心上,還望回程多加小心。”孟晚態度客套又疏離。
沈小姐心懷忐忑的離開後,其他富商見自己果真無事,也都各奔東西。只有安南當地的三名富商,竭力幫孟晚打探消息。
叛國的事誰都不會干,可國都內的小道消息就不算什麼了。
陳振龍與夏垣他們最熟,臨走前夏垣等人還到渡口去送了他,“夏兄,這次多虧了你手下的人有勇有謀,還替我等解了身上奇毒,小弟感激不盡。”陳振龍抱拳對夏垣說道。
夏垣看了看身邊的孟晚,收起下巴清了清嗓子,“咳咳,陳兄弟客氣了,都是晚哥兒的功勞。”
陳振龍自然知道是孟晚伸出援手,他只是拿不準孟晚的身份地位,听夏垣這一說干脆順勢鄭重向孟晚道謝。
孟晚受之無愧,他本來就救了他們,“我之前听說陳大哥曾經在呂宋國行商?”
陳振龍不明白孟晚為什麼會問到呂宋國,實話實說道︰“不算什麼行商,只是送過一批茶葉過去。”
“那好,既如此我想麻煩陳大哥一件事,不知陳大哥可否答應?”都說救命之恩日後相報,日後他去哪兒找這些爹去,孟晚也不等了,現在就要他們一一報答。
陳振龍爽快地說︰“小哥兒但說無妨,我若是能辦到,定會應承下來。”
孟晚話說的很委婉,“倒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有些麻煩。我想托陳大哥再去一趟呂宋,為我尋幾種良種。”當著夏垣的面,孟晚將之前他工坊收留了幾名呂宋國的事說了。
“那些人說的糧種產量極高,若是帶回咱們禹國,沒準也能造福百姓。”
呂宋國只是小國,距離又遠,在不清楚那里的危險程度之前,孟晚不敢只身冒險,還不如讓有過經驗的陳振龍替他走這一趟。
听到孟晚要托自己去呂宋國尋糧種,陳振龍頗覺意外,更加肯定孟晚不是尋常人家,拱手答應下來,“便是小哥兒不說,我若是遇見糧種,定然也會帶回禹國。只等我回家整頓一番,準備妥當再前往呂宋,若是尋到小哥兒所說糧種,定然上門告知。”
畢竟呂宋國不是與禹國國土接壤的安南,要去呂宋國不光要雇佣海船,還要請熟識海路的舵手,起碼在海中行駛一月方能到達,其中風險巨大,確實是要好好準備。
孟晚露出個真情實意的笑臉,“那就勞煩陳大哥走這一趟了,若是真尋到了糧種,只管到西梧府轄內石見驛站找我。”
“石見驛站?听著有些耳熟,好,我記住了。”陳振龍帶著家丁登上前往福州的客船。
孟晚真心祈禱他一路順風,再去找這麼一個心思不壞,又去過呂宋國的商人,可是不好找的。
夏垣凝視孟晚的背影,神情復雜,孟晚居然還有這份憂國憂民的心思,如此大義,竟比他名下的學生還要好強三分。
可惜了,是個小哥兒。
安南國小,所有領土加在一起還沒有半個嶺南那麼大,消息傳的也快,三天後就開始陸陸續續的有書信傳來,還有直接派家丁過來報信的。
夏垣急切的問︰“孟夫郎,信上寫的什麼?可是有太子殿下的消息?”
孟晚將信看完之後眉頭緊鎖,“夏大人還是自己看吧。”
他們不能對其他人透露是要找人,所以信上的消息十分嘈雜,連安南國主的弟弟迎娶第七房小妾都說了。
在這些繁雜的消息中,卻也能心細的發現幾個不同尋常的事。
“去年盛夏安南國主征集了許多郎中去定立縣。”定立縣便是安南國前線,與禹國國土接壤。派那麼多的郎中過去,應該是他們國家盛夏暴雨連天,先生了疫癥,後來才想到坑害欽州將士們。
夏垣指著另一封書信,“可短短兩月,邊境疫癥應該尚未控制的住,為何所有郎中又被調回都城?”
孟晚琢磨著說︰“王城之中必然有御醫,連御醫都治不了,像是手足無措之下才想出昏招……難不成是安南哪位皇室病重?”
夏垣捋著胡子,“這麼大的陣仗,除非是國主和皇儲病重。”
“這麼個架勢救也救不回來了吧?假設那人已死,皇室病薨,舉國哀悼,應該極好探查。”孟晚說完之後眉頭一皺,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用查了。”馮褚悄無聲息的從窗外翻進來,距離他出發去安南國才十一天,應該是不眠不休的趕回來的,下巴上都是潦草的胡茬。
馮褚臉色難看,“去年安南皇儲中無人重病。”
夏垣看出他應該是查到了什麼消息,走過去將窗戶關上,“是不是查到殿下的消息了?他當真落在安南人手中?”
馮褚點頭,“我到王都後,聯系到了一位孟夫郎在島上救了的商人,他帶我找到一位從定立縣受傷回來的士兵,據那士兵所說,他們當初在戰場上,確實擄走了太子殿下。”
夏垣拍案而起,“什麼!”
孟晚猛地听馮褚這麼一說也是震驚不已,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不對啊?若是太子殿下真被抓到安南,他們該趁機對禹國提要求才是?怎麼放到藏著掖著的?”
除非……太子殿下出事了。
安南敢和禹國小打小鬧,但禹國儲君若是死在安南,那就是惹了下滔天大禍,一個不好很有可能被滅國。
馮褚拱手說道︰“屬下只探查到了這些消息,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這樣隱晦的真相更加磨人,夏垣在房間里冷靜了一晚上,第二天去找孟晚商議的時候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孟夫郎,我們必須去一趟安南國都,確定太子殿下的音訊。”夏垣此行的目的就是太子,怎麼可能為了自身安危無功而返呢?
孟晚勸道︰“夏大人尋人心切我能理解,可就算褚哥武功高強,光靠他和蚩羽也是闖不進皇宮禁地的。”
安南也不是沒有高手,皇宮如鐵桶一般,就是葛全那樣的一流高手來十個,恐怕也闖不進去。
夏垣早已深思熟慮過,“孟夫郎,接下來我和馮褚要先去安南國都,你直接乘船回北海渡口,向當地衙門求助。再回欽州叫上秦將軍他們在欽州邊境施壓,讓他們交出太子殿下。咱們兩邊雙管齊下,定能找到太子蹤跡。”
孟晚訝道︰“可您不是說不可將太子殿下失蹤的消息泄露出去嗎?”
夏垣唉聲嘆氣的說︰“哎呀,都到了這個緊急關頭,還管什麼泄漏不泄漏的,若是……若是殿下真的在安南小國出了什麼意外,那可是國之重事!”
孟晚本來也不想在安南繼續待著耗費時間,當即答應下來,“夏大人莫急,我答應了,現在就讓蚩羽和安博去問問渡口有沒有客船,下午即刻出發。”
蚩羽不懂安南當地語言,安博是個很好的翻譯,孟晚和楚辭收拾了些吃的準備帶到船上,臨行前還把安博留給夏垣,畢竟一個靠譜的翻譯也不好找。
一切準備就緒,孟晚踏上了一條中型客船,與夏垣等人揮手告別。
“唉,終于要回家了。”孟晚站在甲板上長嘆。
楚辭擔心他又被風吹到,從下面招手讓他下去。
這回船還沒出渡口,風其實不算特別大,但為了不辜負兒子的一番好意,孟晚還是往船艙里走。
中途踫到幾個船客,意外的都是禹國人長相,可惜都是漢子不好套話,不然還能打听打听。
這艘客船是一條普通的中型客船,能載六七十人往返,偏靈巧型,速度比他們來時乘坐的福船要快,才四天的時間,就已經行駛到廣安府渡口和北海渡口的中段位置了。
這天孟晚在船上教楚辭斗地主,都是他倆用普通紙片畫的,有模有樣,這些天就靠這幾張紙消遣了。
蚩羽從外面推門進來,拎著一壺燒好的水,好半天沒有說話。
孟晚打牌空蕩扭頭看他,“怎麼了這是?為何不說話?”
蚩羽把桌上的三個琉璃罐子倒滿熱水,“我剛才在上面廚房,好像看到儉兒了。”儉兒便是夏垣的小廝,只不過從吉婆島失蹤了。
孟晚低頭看著手中的牌,扔出去一張最小的3,“是嗎?”
他這樣一問,蚩羽就認真仔細的想了一遍,最後肯定道︰“好像真的是他,夫郎,你說他若是沒死在吉婆島,為什麼沒去找夏大人他們呢?”
楚辭用10壓住孟晚的3,他手里還剩一對k。
孟晚手里有七張牌,他頂著楚辭的10出了張j,嘴上重復蚩羽的話,“是呢,他既然沒死,為什麼不去找夏大人?”
楚辭猶豫良久,最終沒有將對k拆開,然後孟晚將剩下的七張牌連在一起一把扔了。
孟晚抽了條沒用的布巾,圍在“水杯”下面,防止它們因為船只晃動撒的到處都是水,“小辭,有的時候太謹慎也不好,該搏一搏沒準有意外驚喜,當然,要分場合和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