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慶縣衙的衙役和捕快全力搜尋下,很快就找到了另外兩具不知名尸體的家眷。
其中一戶人家是做車夫的,平日里並沒什麼仇家,便是因為搶生意和同行發生幾句口角,也不至于被害了性命。
車夫動輒便出去幾日到幾月不等,有時候遇上急活,甚至來不及通知家人,因此他家里人至今還不知道丈夫父親已經死去的消息。
另一戶人家就比較奇怪了,他們對死者漠不關心,便是人已經失蹤了快半個月,他們也無動于衷。還是當地村民告訴衙役他家的媳婦久不出現,再去他家細問下,才知道唯一的那具女尸是這家媳婦。
“大人,鄭家人不肯說。下官走訪了當地村民,這才知道鄭家的女人和其他人有染,鄭家人嫌丟人,以為她和奸夫跑了,所以沒出去找人。”費敬查出了點眉目,忙在宋亭舟面前邀功。
宋亭舟面不改色,“奸夫何許人也?二人又是何時有的奸情?奸夫一事是听她家人說的,還是你親自探查過?”
被宋亭舟犀利的三連問,費敬修整精致的三縷髯蔫答答的衰落下去,“下官還沒來得及問,這就重新去查。”
臨出門宋亭舟在他身後淡淡的說了一句,“費大人,若是你再匯報給本官這些虎頭蛇尾的消息,今年你的政審,在我這里絕對不會過關。”
費敬心里咯 一聲,立馬腰背挺直,斂容正色道“大人放心,以後下官定會核查清楚後再回稟大人。”
他做為當地父母官,從村民口中打探消息遠比宋亭舟更方便,帶人去鄭家威逼利誘一番,鄭家人很快便被嚇得吐露了實情。
原來鄭娘子和一個叫陸闖的男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陸闖後來做買賣欠了一屁股債,背井離鄉不知所蹤,鄭娘子便改為嫁到鄭家。
去年陸闖不知從哪兒混的人模狗樣的回了鄉,和鄭娘子幾次拉拉扯扯被鄭家人給看了個正著,鄭家人把鄭娘子拉回家去一頓好打。
若是這樣也就算了,偏偏鄭娘子被打了後又主動去找陸闖,這事被其他人看見了,村里這才開始傳出閑話來。
在費敬看來,這就是一個不知廉恥的蕩婦肆意勾搭舊情人的事。但想起宋亭舟的嚴肅的臉,他只能動彈起養尊處優的雙腿,又去鄭娘子的姘頭,陸闖家里去查探消息。
孟晚在德慶縣設有商站,巧的是陸闖就在商站里做工,還因為識字的關系,混上了商站的臨時管事。
臨時這個說法是因為商站初開,有些地方孟晚沒來的及一一巡視,便先由余彥東看著安排。後續孟晚覺得人得用,品行也可用的,便可以升為正經管事。
陸闖四十來許的年紀,鬢角掛上些許歲月的風霜,但他說話行事圓滑,幾句話便捧的費敬飄飄然。
可基于宋亭舟的威嚴太盛,費敬還是沒能忘記這次來的目的。
“你和林巧娘是何關系?”林巧娘便是鄭娘子的閨名。
陸闖的臉色有些尷尬,“這……大人,我們……之間不太好說。”
男人若與誰家媳婦糾葛,說出去頂多被人笑罵一句風流種子,陸闖並不怕有人知道他和林巧娘的關系。
費敬冷哼一聲,“什麼不好說,是不光彩吧。本官問你,四月十六那天,你有沒有同林巧娘私會?”
陸闖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
“四月初八到四月十六,我們東家叫所有商站的管事都去府城統一培訓,一共九天全都吃住在一起,我直到二十一才回德慶縣來。”
陸闖言之有物,“大人不信,盡管去問其他縣城商站的管事,若不然還可去府城去問我們東家,他當時手把手的教我們,可是日日都看得見我的。”
費敬一琢磨,商站的東家,那不就是宋大人的夫郎開得嗎?當日開建之前,還曾有人手持他的書信到縣衙打招呼來的。
這陸闖是宋大人夫郎手底下的人,不好抓去衙門審問,總歸案發之際此人也有不在場證據,干脆走走過場也就算了。
費敬大張旗鼓的帶人來查案,又自作聰明的想撤回縣衙,豈料陸闖又送他一件大禮。
“大人,巧娘的死我其實也略有耳聞,其實當日我離開德慶縣之前,曾見過她一面,她說……”
費敬把手往旁邊的桌子上重重一拍,聲音拔高,“同本官賣什麼官司,快說!”
陸闖生怕惹怒了縣老爺,誠惶誠恐的說“是是,大人息怒,小的這就說。那天巧娘來找小的,頗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我還以為是鄭家人因為我倆的事又為難了她……”陸闖說著還有幾分尷尬的瞄了費敬一眼。
“沒想到她對小人說,近來總覺得有人跟蹤她,她懷疑是鄭家找了人要殺她。”
費敬眼神一亮,“之後呢?”
“巧娘說怕鄭家人要弄死他,要我帶她離開。”陸闖干笑一聲,“小的馬上要去府城,便沒答應,而後她就獨自離開了。”
費敬听了他的這番話,越想越覺得鄭家人極為可疑。知道林巧娘死後的冷淡姿態,除了是恨她偷人,沒準也是早知道她的死訊,因為人——就是鄭家人殺得!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他風風火火的又回到鄭家,一番棍棒伺候,把鄭家人從小到老打的是哭爹喊娘,終于吐出了“實情”。
十天前——四月十六。
鄭二跟在林巧娘身後,睚眥欲裂,他前幾天親眼看見林巧娘進了陸闖的家門,當時恨不得將屋里那對狗男女通通砍死。
但他沒有那麼做,他知道殺了人是要償命的,陸闖那個王八蛋該死,但自己弄不了他。
心中的怒火無處宣泄,後來林巧娘竟然又去找陸闖,村里的人都在笑話他當了綠頭王八,這個賤人不死,他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四月十六那天,林巧娘本來在家里喂豬,突然就撒手將提著泔水的髒桶扔到了地上,直愣愣的往外走去。
鄭二怒從心來,還以為她又要去找陸闖,順手提起柴火垛旁的斧頭就跟了上去。
一路跟著林巧娘,卻見她越走越遠,仿佛不知疲憊般。也不知走過了幾個山頭,鄭二途中幾次歇腳,愣是憑著一股子要殺人的毅力一直跟著,他倒要看看這個賤貨要去哪里與人私會。
這會兒林巧娘好像一個不知疲憊的傀儡一樣,能看到她布鞋的鞋頭都滲出一點血色,卻一步都沒有停頓,一直走到一座陌生的山頭。鄭二實在累得夠嗆,在山底下歇了兩口氣才上山去。
上了山才發現,林子里除卻林巧娘之外,赫然還有其他四個男人!
鄭二氣得理智全無,“啊”的怪叫一聲,剛要上前揮動斧頭砍人,便猛然發現了詭異之處。
這五人听到他的喊聲竟然半點反應都沒有,仍舊筆直的站在原地,甚至連頭都沒回一下。
鄭二這時已經沖到他們面前,再一細看,只見五人眼眶里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絲線。冷不丁的端詳下,竟覺得他們都不似活人!
更 人的是,一條小拇指粗細的黑色小蛇不知打哪兒來的,緩緩纏在林巧娘脖頸上,一口下去,林巧娘便倒了下去。下一秒那小蛇騰空而起,一瞬間後又出現到了另一個男人脖子上,又是一口下去,那個男人也倒了地。
十息的功夫都沒到,形態詭異的五人便先後倒下。鄭二嚇得差點尿了褲襠,他扔了斧頭,手軟腳軟、連滾帶爬的想往山下跑。
“小人當時嚇得要死,還管什麼抓奸不抓奸的,只想活下一命就好了。”鄭二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景就害怕,再次提及身上依舊冷汗直冒。
費敬觀他神色不似作偽,恨得牙根癢癢,該死的鄭二若是認罪他也能向宋大人交代,如今又搞出這麼詭異的殺人手法作甚!
“你的意思是說,無人殺害他們,他們都是被毒蛇咬傷?”
鄭二快速點了點頭,結果費敬勃然大怒,“放屁!誰不知道這五人是被蛇咬死的?問題是怎麼可能這麼巧,毫無關聯的這五個人就這麼被咬死在深山里?”
難道他也要向宋亭舟胡扯這麼一番嗎?那都不用等到年底,知府大人現在就會讓他停職查辦,還不如把這個鄭二抓回去頂包!
鄭二見他臉色不對,又飛快搖了搖頭,“大人,小人跑下山之前看到那條小蛇……它,它爬到了一個少年的袖子里。”
“對,然後那少年,拿條蛇威脅小人,讓小人將他帶回家去供他吃喝。小人實在是太怕了,就把人帶回去了。”鄭二聲音漸弱。
費敬立即精神抖擻,“快說,那少年身在何處!”
鄭二眼楮瞥向自家地窖的方向,“我們害怕他手段殘酷,怕他再害人,就……就把他關在了地窖里。”
……
傍晚,費敬擦著黑回到縣衙。
“宋大人在不在二堂?”他壓著嗓子問守門的衙役,活像進的是別人地盤,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衙役不明所以,“知府大人又去鄉下查案了。”
費敬直起腰板不屑的小聲嘟囔,“一群愚民,還有什麼可問的,本官早就找到了真凶!”
衙役“啊?”
“啊什麼啊?去班房叫人,本官要立即升堂!”費敬琢磨,趕緊審出真凶,也好叫宋大人看看他的本事。
說是升堂,但被押送到堂下的人明顯已經人事不知。
費敬換好官服重回公堂,卻見堂下的人還是面朝下的趴在地上。
他心里叨咕這鄭二下的是什麼迷藥,真是好生厲害。
嘴上指使著衙役們,“來人,打桶井水過來,把人給我澆醒!”
一桶井水下去,地上的人終于有了反應,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身形搖搖晃晃,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嘴中說出一連串陌生的語言。
費敬見他身上穿著奇裝異服,露出曬成古銅色的胳膊和小腿,身量極高,長相英氣。頭發雜亂的披散著,眉毛上方生著一粒赤紅色的小痣,驚訝道“竟然是個哥兒?怎麼穿成這樣,莫不是暗巷里做皮肉生意的?”
他心里暗自慶幸,幸好先將人給弄醒了,這種小哥兒就是長得比常人高些,又怎麼可能連殺五人呢?多半是鄭二在誑他!
“來人,先把嫌犯押到牢里去。”再派人把鄭二抓回來認罪!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面更精彩!
衙役听了費敬的吩咐大步流星的走到那哥兒身邊,手剛搭到他棕色的胳膊上,結果居然被一把甩飛了出去。
那哥兒中的迷藥顯然還帶著藥性,甩飛靠近他的兩個衙役後,扶著額頭要倒不倒的樣子。
費敬人都傻了,隨後立即興奮起來,“如此力大無窮,奇裝異服,野蠻不通俗語,定是凶手沒錯!都上!把他給本官抓住,斷胳膊斷腿也不要緊。”
衙役們一擁而上,雖然也能給上人兩拳,但明顯他們的損耗更大,一時半會竟然拿這小哥兒沒法子。
費敬在上面看的干著急,要是叫這小哥兒跑了,他上哪兒再去找個凶手交給宋亭舟啊!“有個死的尸體,也比將人放跑了強。把刀都給我抽出來,砍死了算我的!”
做為主審的知縣,費敬是有權利在制不住嫌犯時“不小心”將對方誤殺的。有了他的這句話,衙役們便更能放得開手腳了。
那小哥兒中了迷藥,听到動靜趕來的衙役又越來越多,很快他便招架不住,身上被砍出了道道傷口。
眼見著雙拳難敵四手,縣衙大門被人從外面踹開,宋亭舟帶著一行人大步沖了進來。
雪狼受了楚辭叮囑,先撲上來撕咬那些衙役,護住了奄奄一息的小哥兒。
費敬從桌案後面小跑著下來,“大人,您回來的正好,下官已經查到真凶了,只是這小哥兒果然凶惡,我們一時半會竟然制服不住他,只好動了刀子。”
宋亭舟看著地上半死不活的小哥兒,和他身上涓涓流血的傷口,額頭上的青筋直跳。他咬牙切齒的對費敬說“費大人,真是好手段啊,我竟從未見過案子還未審查清楚便痛下殺手的縣官。”
他揮手讓陶八提了個男人上堂,鋒利的眼神直射向費敬,“費大人說這小哥兒便是真凶,那我手里這個嫌犯又是何人!”
喜歡穿成哥兒下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