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如同一柄無形的的重錘，狠狠砸在林凡混亂的意識之上。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大腦如同被強行灌入了一整片星海的計算機，無數光怪陸離、既熟悉又陌生的信息洪流瘋狂沖刷著每一根神經，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
我是誰？
穿越前的林凡？還是那個孤兒？還是那個無數時空中迷惘的靈魂？還是……那個手持桃木劍，在本時空的過去行走十幾年的傳奇獵人，林正英？
客廳內的氣氛，在這一刻凝固到了冰點。
甦小月緊緊攥著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看著林凡臉上那份前所未有的茫然與痛苦，心中那份擔憂幾乎要滿溢出來。
紫瞳則像一只受驚的小貓，下意識地躲到了甦小月的身後，那雙妖異的紫色眼眸中充滿了困惑與不安。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林凡身上的氣息，在短短幾秒內變幻了數次，時而溫暖熟悉，時而又變得如深淵般古老、浩瀚，讓她本能地感到戰栗。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臥室的門，被“吱呀”一聲，輕輕推開。
一道白色的身影，施施然地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她出現的瞬間，仿佛整個客廳的光線都被她吸引了過去。她身上依舊穿著那件式樣簡約的白色絲質長裙，卻仿佛將世間所有的光華都披在了身上。赤著一雙完美無瑕的玉足，每一步都悄無聲息，如同踏在雲端。
白沒有理會任何人，她的目光，從出現的那一刻起，便徑直穿過了所有人，精準地、牢牢地鎖死在了林凡的身上。
那雙仿佛蘊含著星辰生滅的眼眸中，翻涌著前所未有的復雜情緒。有跨越了無盡時空的懷念，有塵埃落定後的釋然，更有那極少顯露的、深沉的溫柔。
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你……記起來多少？”
這句問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林凡記憶的閘門。
記憶碎片開始飛速地閃回、重組、最終又歸于虛無。
斬妖除魔的孤寂身影，東海之濱的無奈別離，臨湖療養院地下的三重封印，青瓦古鎮留下的凋亡感悟，以及最後，為了守護404節點，與那來自世界之外的恐怖追獵者同歸于盡的決絕與悲壯……
一幕幕，一聲聲，都無比真實，卻又像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薄紗。
林凡感覺自己像是喝醉了酒，又像發著高燒，整個世界都在他眼中晃動、旋轉。
他用力地晃了晃腦袋，試圖將那份不屬于自己的沉重徹底甩出去。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白，那張因劇痛而扭曲的臉上，竟緩緩地、綻放出了一絲無比茫然，卻又無比輕松的笑容。
“記起來的不多了……”他的聲音沙啞，帶著宿醉後的疲憊，“不過，好像……也不是太重要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感覺壓在靈魂深處的一座無形大山，轟然崩塌。
“也不是太重要了！”
听到這個回答，白那張清冷絕美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罕見的溫柔笑意。
那笑容，如同冰封了萬年的雪山之巔，驟然綻放的一朵雪蓮，瞬間令整個房間都黯然失色。
她蓮步輕移，走到林凡身前，無視了旁邊三女各異的目光，伸出雙臂，將這個還處于宿醉般迷亂狀態的男人，緊緊地、溫柔地擁入自己懷中。
她將他的頭按在自己那看似縴弱，卻又無比堅實的香肩上，如安撫一只受傷的幼獸般，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他的後腦。
一股清冽而熟悉的幽香將林凡包裹，瞬間撫平了他識海中所有的狂躁與不安。
“的確，已經不重要了。”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與力量，直接在他的靈魂深處響起，“你是他，你也不是他。但最重要的是，你就是你，你就是林凡！”
“嗯……”
林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根因時空撕扯和記憶沖擊而緊繃到極致的神經，終于在這一刻放松下來，甚至連身體的肌肉也無法控制的松軟了下來。
就在他即將倒下的前一刻，白伸出手，輕柔卻又無比堅定地扶住了他。
她看著他那張寫滿了疲憊的臉，眼中滿是心疼，不容置疑地將他引到沙發上坐下。
“睡吧，剩下的，交給我。”
她伸出縴長的手指，輕輕點在他的眉心。一股清涼而柔和的精神能量，如同最溫柔的溪流，瞬間涌入他那片混亂的識海，撫平了所有狂躁的波瀾，引導著他進入了最深層次的、能夠修復靈魂的沉眠。
在他陷入沉睡的瞬間，他右臂上那枚早已與他靈魂融為一體的“界源烙印”，表面的銀灰色紋路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閃爍著前所未有溫潤而穩定的光芒。
那股融合了混沌、生命與聖光的三色能量，在烙印的內部，達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完美的平衡。而烙印最深處，那個在北非險些崩潰的“小世界雛形”，此刻也如同雨後的大地，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穩固與厚重，預示著它在未來將成為林凡最強大的助力之一。
白看著他沉睡的側臉，眼中滿是心疼。她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團柔和的能量，如同最輕柔的羽毛，將他那龐大的身軀輕輕托起，送回了臥室。
就在她準備為他蓋好被子時，沉睡中的林凡喉間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小萌呢……”
白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她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道︰“等你醒來吧。”
她為他掖好被角，做完這一切，才關上門，轉過身。
客廳里，甦小月、紫瞳和柳師詩三人，依舊處于巨大的震驚之中，尚未回過神來。
白臉上的溫柔瞬間收斂，恢復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她看著依舊處于震驚狀態的三女，用一種不帶絲毫感情的、平淡的語氣解釋道︰
“他剛剛經歷了一場很復雜的時空旅程，靈魂和身體都需要休息，你們都別打擾他。”
甦小月和紫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她們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又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後怕，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對未來的擔憂。
而柳師詩，則緩緩坐直了身體。她低頭，看著自己懷中那枚因林凡的回歸而被徹底激活、世界弦已被校準、正散發著穩定時空波動的“界梭”，那雙總是波光流轉的桃花眼里，光芒變幻，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