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意識從那撕裂般的劇痛中掙脫,窺見那餃尾巨蛇構成的、無始無終的莫比烏斯環時,我便明白了一切。
    我,就是那個循環。
    我是林凡,也是林正英。
    這個認知,並未帶來解脫,只余下一種深入骨髓的、跨越了無盡時空的孤寂。我不再迷茫,心中只剩下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和通透感。
    我必須為未來的“我”,為那個可能會失去所有記憶,重新開始輪回的“自己”,留下足夠的後手。
    為了確保命運的河流,最終能導向那條最佳的河道,我開始為自己的“回歸”,做最後的布置。
    “我必須為自己,做一個獨一無二的靈魂信標!”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我的靈魂深處炸響。
    我耗盡心血,以我那早已被時空亂流沖刷得殘破不堪,卻又無比純粹的靈魂本源為核心,在東海市404公寓這個節點的時空坐標最深處,設下了一個只有我自己才能感應到的“道標”。
    那道標,超越了物質與能量,它是我存在過的唯一證明,是“我”之所以為“我”的最終定義。
    它將成為一座橫跨時空的燈塔,在未來的某一個關鍵節點,指引著另一個‘我’的靈魂,穿越無盡的界海,降臨在這具身軀之上,打破並以最佳結局去走出這個循環。
    做完這一切,我找到了白。
    彼時的她,本源尚未完全恢復,那張清冷絕美的臉上,總是帶著一絲慵懶的倦意。但當她听完我的計劃後,那雙仿佛蘊含著星辰生滅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凝重。
    “你瘋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偽造‘果’,去干涉‘因’,這種程度的時空悖論,一旦失控,你我都會被時間長河徹底抹去!”
    我看著她,眼神平靜而堅定,“我做過全盤推演,我們這點干預,尚在時空因果弦的容忍閾值之下。”
    最終,她還是妥協了。
    我們動用了對時空法則最深刻的理解,以我的“道標”為錨點,以她的本源力量為刻刀,在時間的畫布上,共同“偽造”了那張充滿了悖論的、孩童與道人的合照。
    照片定格的瞬間,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整個世界的因果弦,都因此而發生了一陣劇烈的、幾乎要崩斷的嗡鳴。
    最後,我找到了早已成為當世劍道大宗師的于劍。
    彼時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在打谷場上倔強揮舞著木棍的少年。
    他身著一襲青衫,靜立于東海之濱的礁石之上,身形與天地仿佛融為一體,手中那柄普通的青銅古劍,卻散發著足以斬斷日月星辰的無上鋒芒。
    “林兄。”他看到我,收劍而立,那張早已褪去青澀的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尊敬。
    “我此來,是有一事相托。”我看著他,聲音平靜,“我林正英,有個孫子,名叫林凡。他未來,或許會出現在東海。”
    “請你,或你的後人,在你方便之時,在確保他就是他,且沒有被靈魂污染替換的前提下,稍微照顧一二。”我頓了頓,補充道,“但切記,不可過度干涉其命運軌跡。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于劍沒有多問,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將此事,如同最鋒利的劍意般,刻入了靈魂深處。
    “林兄,保重。”
    做完這一切,我回到404。
    和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決絕。
    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準備已久的計劃可以實施了,時間窗口已然不多!
    這是一場豪賭,也是我們改道因果河流的唯一機會!
    我們同時放開了對自身氣息的壓制,將兩股最純粹的、屬于“界外者”與“背叛者”的本源氣息,如同黑夜中的燈塔,毫不掩飾地透過屏障釋放出去!
    誘餌,已經布下。
    不出所料,僅僅半日之後,生死威脅,便以我們最期望,也最恐懼的方式,提前降臨了!
    兩道冰冷、浩瀚、充滿了絕對死寂與終末意味的強大氣息,如同兩柄來自世界之外的漆黑神劍,精準地鎖定了我們的坐標,撕裂了東海市上空的空間!
    它們便是白口中的“根源之海追獵者”!
    然而,就在它們降臨的瞬間,白冷笑一聲,發動了我們早已布下的天羅地網!以404公寓為核心,以整個東海市為藍本構築的巨大空間法陣轟然啟動!
    兩名追獵者甚至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股無可抗拒的法則之力,拖入了一個與現實世界完全隔絕的“沙盒戰場”!
    在這片鏡像的東海之內,一場慘烈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血戰,驟然爆發!
    我與白傾盡所有,將一身通天徹地的修為發揮到了極致!萬木歸心訣催動之下,整座鏡像東海的植物都在為我而戰,劍光縱橫三萬里;白更是展現出了她身為超s級詭異的真正威能,空間在她指尖折疊,時間在她眼中凝滯!
    然而,即便如此,我們依舊被打得節節敗退!
    那兩名追獵者,仿佛是“規則”本身的具象化,它們不懂情感,不懂疲憊,每一次攻擊,都蘊含著足以將法則都徹底湮滅的恐怖力量!
    我的道袍寸寸碎裂,鮮血染紅了蒼穹。白的身體,更是數次被從概念層面抹除,又憑借著與404節點的鏈接,艱難地重組。
    在最絕望的時刻,我與白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決絕。
    “動手!”
    白以自身為誘餌,借助404公寓我們早已布下的後手,引爆了她積蓄千年的本源之力!那股力量,甚至讓整個東海市的時空,都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而我,則配合著她,點燃了自己殘存的最後一絲生命,將那縷得自“盤古”的混沌能量,催動到了極致!
    我以身為餌,將那兩名被本源爆炸暫時困住的追獵者,誘入了我用混沌之力構築的、絕對的“無”之領域!
    最終,在一陣無聲的湮滅中,兩名追獵者,連同我那早已殘破不堪的肉身,一同化為了最原始的虛無。
    代價,是慘烈的。
    白的力量十不存一,跌落至連實體都難以維持的虛弱狀態,只能龜縮在404公寓,陷入漫長的沉睡,等待著未來的“我”降臨。
    而我,則耗盡了最後一絲生命力。
    我的身影已經抵抗不了時空的排擠,開始變得透明,這個我親手守護了數十年的世界,在我眼中逐漸模糊。
    就在這時,一直伴隨我的那個神秘多面體——白曾告訴我,它叫“界梭”,突然自行旋轉起來。
    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直到將我那即將消散的最後一縷存在,徹底吸入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