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6,兩難境地
暮色透過雕花窗欞斜斜灑進廳堂,案上銅爐飄出裊裊沉香。
竹影在窗紙上搖晃,映得縣令書房里的氣氛愈發凝重。
縣令李長洲將茶盞重重擱在案幾上,茶湯濺出半盞。
“王澤,今日請你來。不是什麼公事,乃是我有一件私事要委托于你。”
話音戛然而止,他撫著腰間玉佩,神色里滿是擔憂。
“如今世道不太平,北邊戰事吃緊。你可曾听說?前些日子我軍又吃了一場大敗。
韃子大軍直逼京師,沿途的百姓可遭了殃。前不久,登州府被韃子攻破,韃子竟然下令,十日不封刀。
可憐那登州的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我身為清河縣縣令,若韃子來犯,必將破釜沉舟,與韃子一戰。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雖死不足惜,但是我有一獨女。這女兒自幼嬌生慣養,更是我們夫婦的心頭,所以我想把女兒送到南方我的父親那里。”
在當今這亂世,這一路上匪盜猖獗,讓小女一個人踏上路程,我實在難以心安。”
王澤垂眸望著杯中的龍井,茶葉沉沉浮浮。
他自然明白縣令話中深意,江南水鄉雖遠,卻比這動蕩的北方安穩得多。
“李大人放心,我定當護得令愛周全。”
他抬起頭,目光堅定。
“只是此去路途遙遠,還需做好周全準備。”
李長洲聞言,緊繃的肩膀終于松了松,從袖中取出張泛黃的地圖鋪展開來︰
“我已備好馬車和護衛,這是沿途可靠的落腳點......”
王澤走出了衙門,卻愈發感到肩上的擔子沉重。走著走著,竟然走到了王大的燒餅攤子前。
王大正在和幾個人吹牛聊天,看到王澤走了過來,連忙打起了招呼。
“兄弟,你怎麼來了?快來坐下。我這燒餅還熱著呢,快來吃一個。”
王澤笑著謝絕了哥哥的好意。
“剛才你們圍在一起在說什麼呢?”
王大笑呵呵的說道。
“他們說韃子就要打過來了,還說那韃子可凶了。
我跟他們說,不用怕!我二弟天下無敵,甭說區區幾個韃子,就算是韃子大軍親至,我二弟也能把他們收拾的服服帖帖。”
說完之後,王大和王澤一起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王澤伸手撢了撢哥哥身上的雪花,動情的說道。
“哥哥,咱爹娘死的早,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是你抱著我走遍千家萬戶,讓我能夠吃百家奶長大,你的這份恩情,我永遠銘記在心。”
“兄弟,你說這干什麼?咱們兩個是親兄弟,我把你拉扯大,可不是為了讓你長大後跟我說這些的。”
王澤眼含淚花,拍了拍王大的肩膀。
“哥哥,我剛剛接了個差事。要去南方走一趟,可能會很長時間才能回來。我走了之後,哥哥千萬要保重身體。”
王大听說弟弟要走,也是有些舍不得,于是兄弟二人灑淚而別。
王澤回到家中,準備拿一些換洗的衣服。剛剛推開房門,不由得愣住了。
紗帳在夜風中輕輕翻卷,燭火將顧清婉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屏風上,恍若一幅暈染的水墨畫。青瓷酒壺歪歪斜斜倚在案角,酒液順著壺嘴蜿蜒而下,在梨木桌面上洇出深色水痕。
她支著下頜,素白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壁,發間玉簪歪斜,幾縷碎發黏在泛著薄紅的臉頰上。
“原來醉了真能忘憂......”
她忽然輕笑出聲,尾音帶著醉意的沙啞,端起酒杯時手腕微顫,酒水潑在衣襟也渾然不覺。
窗外暖陽高照。透過雕花窗欞在她身上織就金色的網,恍惚間竟辨不清她眼中朦朧的,究竟是陽光還是淚光。
王澤急忙上前。
“嫂嫂,這是怎麼了?怎地一人在此獨自飲酒?”
酒意蒸騰的朦朧間,顧清婉猛地抬頭,正對上那雙她在無數個深夜描摹過的眼楮。
王澤立在門框處,玄色衣袍沾著夜露,發梢還凝著幾粒細碎的星子。
她握著酒杯的手驟然收緊,酒水順著指縫滴落也渾然不覺,只喃喃道。
“又是夢麼......”
她踉蹌著起身時險些跌倒,卻撞進意料之外的溫熱懷抱。
檀香混著松墨氣息裹住她,王澤的掌心貼在她後背,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嫂嫂,你喝多了。”
他低沉的嗓音擦著耳畔落下,驚得顧清婉眼眶瞬間漫起水霧。
指尖顫抖著撫上他的眉眼,觸到真實的溫度,才哽咽著將臉埋進他衣襟。
“這次...可別再讓我醒了。”
王澤的指尖剛觸到顧清婉單薄的肩胛,細膩的綢緞觸感與縈繞鼻尖的木蘭香便裹挾著熱浪直沖靈台。
那抹香氣像是浸透在他骨血里的蠱,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發頂時,喉結不受控地滾動。
恍惚間他想起幼時偷嘗的梅子酒,酸澀又清甜,此刻卻化作千萬根銀針扎進心髒——顧清婉腕間那抹熟悉的翡翠鐲子,正隨著她微微顫抖的身軀輕撞出泠泠聲響。
如墜冰窟的寒意瞬間澆滅所有旖旎,他觸電般縮回手,後退時撞翻了矮凳。
月光慘白地潑在兩人之間,映得顧清婉緋紅的臉頰更像一記滾燙的耳光。
喉間腥甜翻涌,王澤死死攥住掌心,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對、對不起嫂嫂。”
破碎的字句里,是他將洶涌情愫生生碾碎的鈍痛。
王澤突然推開了顧清婉,反倒讓她清醒了一些。
紗幔無風自動,燭火將顧清婉的影子搖晃成破碎的蝶。
她銀牙幾乎要咬出血來,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指甲縫里滲出的血珠順著腕骨滑進衣袖。
眉峰擰成死結,睫毛上凝著不知是冷汗還是淚,胸膛劇烈起伏間,心中事如潮水翻涌——暗生的情愫與倫理綱常狠狠相撞。
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嗚咽,她忽然挺直脊背,眼中混沌盡散,只剩決然。
素手緩緩撫過鬢邊發簪,取下時發間青絲如瀑傾瀉,帶著破釜沉舟的孤勇。
她終于開了口,語氣中帶著義無反顧的決絕。
“叔叔你看,你大哥身子骨弱,我們成親這些年都沒個後,我好歹是你們王家正經娶進門的媳婦兒,總不能讓老王家絕後吧,要不你幫個忙,咱倆給王家續個香火?”
說到這里,顧清婉從桌上抄起一把剪刀,用刀尖頂著自己脖子。
“你放心,今天這事兒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完事兒我絕不糾纏你。有了孩子,不管怎樣都是你們王家的後代。
要是叔叔不答應,我提出這不要臉的事也沒法活了,干脆你一刀結果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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