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在門口徘徊了良久的嬌小身影終于鼓足勇氣來到門前時，卻發現自己始終都沒法去叩響身前的那道防盜門。
準備去敲門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就仿佛是那門會燙手一般…
由于之前走的匆忙，小姑娘只顧拿上了放在桌子上的挎包和精靈球腰帶，根本沒來得及去拿掛在客廳里的鑰匙…
“要，要不還是讓噴火龍帶著我從二樓窗戶原路返回吧…”
徐鈺聞言當即斜睨了一眼那個正在打退堂鼓的家伙。
“呵…”
“嘶！在那冷嘲熱諷的干什麼啊！？要不還是你來？？”
徐鈺則是指了指自己已經因為強撐著不回魂晶都隱約開始有些透明化的身形，揚了揚眉毛道
“我嗎？你確定？”
“…”
似乎是被弄的啞口無言，小鈺當即緊閉起雙眼，拿著兩只手使勁地在兩頰上拍了拍，隨後不管不顧地將手指貼上了房門。
門板冰冷的觸感透過指關節傳來，帶著一絲秋夜的濕氣。女孩站在自家熟悉的防盜門前，卻感覺像是站在萬丈懸崖的邊緣。門前聲控燈昏黃的光線吝嗇地灑在她腳邊，勾勒出她疲憊不堪的影子。
指尖蜷縮又松開，反復了幾次，喉嚨里像是堵著一團浸了水的棉花，每一次吞咽都帶來窒息般的壓迫感。最終，她深吸了一口帶著冰冷鐵銹味的空氣，像是鼓足了畢生的勇氣，屈起指節，輕輕敲在了門板上。
“篤、篤篤。”
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心髒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沖出來。她甚至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預料中的質問、擔憂的責備，或是父親壓抑著怒火的沉默。
門鎖發出輕微的“ 噠”聲，向內拉開了一條縫隙。
門後站著的，是那個讓她熟悉萬分的中年男人。
門口昏黃的燈光斜斜地打在他臉上，徐鈺第一時間捕捉到的，不是預想中的任何表情，而是一種近乎麻木的灰敗。他的眼窩深陷，嘴角緊緊抿著，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勉強維持住一個輪廓。他身上的舊夾克皺巴巴的，扣子甚至錯開了一顆。僅僅半天不見，他整個人仿佛被某種無形的重擔壓得矮了一截，精氣神都被抽干了。
徐鈺的心猛地一沉，準備好的、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遍的、支支吾吾的開場白瞬間卡在了喉嚨深處。她張了張嘴，干澀的喉嚨里只發出一個無意義的音節
“爸…我……”
她的話甚至沒能來得及組成一個完整的句子。徐濤的目光就從她臉上匆匆掃過，停留的時間甚至不到一秒。
在小鈺看來，那眼神極其復雜，像是掠過一片荒蕪的廢墟，有瞬間的凝滯，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沉痛，但最終都歸于一片死水般的空洞。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側身讓她進來，沒有詢問她去了哪里，沒有責備她的失蹤，甚至沒有流露出絲毫“女兒終于回來了”的、哪怕是最微弱的欣喜或松一口氣。
他什麼也沒說。
在小鈺大腦一片空白、完全處于懵逼狀態的目光注視下，徐濤極其突兀地、毫無征兆地，猛地轉過了身。
他甚至沒有關上那扇只開了一條縫的門。他就那樣背對著徐鈺，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僵硬的決絕，邁開步子，直接朝著客廳走去。
玄關到客廳的距離很短，只有十幾步。不知所措的女孩僵硬地站在門口，門縫敞開著，冷風從她身後灌入，吹拂著她額前凌亂的碎發。她的視線像被釘住了一樣，死死追隨著父親那異常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泥濘里的背影。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角落的落地燈，光線昏沉，勉強驅散一小片黑暗。巨大的、沉重的陰影在牆壁和家具上無聲地蔓延。
徐濤走到了客廳中央那片被微弱燈光勉強照亮的光圈邊緣。然後，就在小鈺尚能清晰看見的地方，就在那扇敞開的門後，在她呆滯的、尚未理解發生了什麼的目光聚焦之下———
他停住了。
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緩沖。
徐濤的身體，如同被瞬間抽走了所有支撐的筋骨，又像是被無形的萬鈞巨力狠狠砸中脊梁，猛地向下一沉。
“咚！”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悸的肉體撞擊聲，清晰地穿透了門廊的寂靜，狠狠砸在徐鈺的耳膜上，也砸在她驟然停滯的心髒上。
他跪了下去。
雙膝著地，結結實實地跪在了冰冷堅硬的地板上。那聲響，干脆、利落，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沉重感，仿佛膝蓋骨與地磚瞬間撞擊出的碎裂聲。他的腰深深彎了下去，頭顱低垂，後頸的骨頭嶙峋地凸起，像一座驟然坍塌、轟然傾覆的山巒。
這個平日里沉默寡言卻成熟可靠的男人，此刻以一種絕對臣服、絕對卑微的姿態，跪伏在自家的客廳里。一如女孩回來之前的那段漫長時光。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的小鈺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大腦“嗡”的一聲，徹底宕機。所有的疲憊、所有的忐忑、所有的語言、所有的思考能力，都在這一跪之下被碾得粉碎，她像個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僵立在門口，連呼吸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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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凝固。
昏黃的落地燈光吝嗇地勾勒著徐濤跪伏的背影輪廓，將他凝固成一個巨大而悲愴的黑色剪影。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那一聲膝蓋撞擊地板的沉重回響，還在小鈺的腦海里瘋狂震蕩、嗡鳴…
然後，女孩的目光，如同被某種冰冷的磁力牽引，艱難地、一寸寸地，從父親那卑微到塵埃里的背影上移開。
她越過父親低垂的頭顱，望向客廳更深處那片未被燈光觸及的濃重陰影。
就在那片陰影的邊緣，客廳主位那張寬大的單人沙發上，一個同樣沉默的輪廓，如同早已等候多時的審判者，靜靜地坐在那里。
光線太暗，看不清面容細節，只能勉強分辨出那是一個女性的身影，像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像。她的雙手似乎交疊放在腿上，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山雨欲來、冰冷刺骨的壓抑氣息。那氣息，比門外的深秋寒風更凜冽，瞬間凍結了小鈺全身的血液。
小鈺心中殘存的那一點點僥幸徹底粉碎了。
父親這猝不及防的、石破天驚的一跪，那死灰般的臉色，那空洞的眼神……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轟然貫通，指向那個坐在陰影中的人———她的母親
她回來了。
她發現了。
她發現了徐濤偷偷放跑了小鈺這件事。
這無聲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一跪，不是給小鈺的。這是一場在她推開門之前就已經開始、在她猝不及防撞入時正好上演到最高潮的審判。是父親在母冰冷目光的注視下，所能做出的最卑微、最絕望的謝罪姿態。
小鈺僵在門口，手指死死摳著冰冷的門框，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眼前的一切父親卑微跪伏的背影，陰影中那道冰冷審視的身影———構成了一幅遠比與未來自己戰斗更讓她感到恐懼和窒息的畫面。
家，這扇她鼓足勇氣才敲開的門後，等待她的並非溫暖的港灣，而是一場無聲的、殘酷的暴風中心。父親用他的膝蓋，為她撞開了這地獄景象的第一幕。
…
“我說，商量件事唄…”
“別裝死啊你…以後我承認你是姐姐我是妹妹還不行…”
“好歹說句話啊…我以後再也不懟你了，換你來好不好…”
“求你了…嗚嗚，我感覺我進去真的會死啊”
可是識海里回應她的，
只有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
…
徐鈺∠ ? 」∠╴ 你給路打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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