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鞅長長舒了口氣,費時整整三年多,總算將朝歌這塊難啃的骨頭給吞下了。到這個時候,晉國反叛勢力只剩下柏人城、邯鄲兩處重要城邑。
趙鞅當然想要一鼓作氣,一舉滅之。
救援朝歌失利後,為推翻晉國中原霸主地位而準備了幾十年的齊景公干脆把家底全押上了︰公元前491年7月初7,齊景公命令大夫田乞、弦施再次率齊衛聯軍救援邯鄲!
借晉國範氏和中行氏兩大家族之亂大好機會一舉拿下晉國,為此嘔心瀝血數十年的齊景公在這個時候可以說完全是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
齊景公把齊國整個家底都搬了出來,想想看,為了齊國霸業,這位齊侯不惜向百姓課以重稅,積極擴軍備戰。
這些年來,齊景公基本組成了衛、宋、鄭、魯、邾等國在內的反晉聯盟,借著晉國內部權力斗爭到了白熱化時,不斷發動對晉國的討伐戰爭,試圖一舉將晉國踩死!
但誰會想到晉國居然出了一個強悍得令人難以相信的趙鞅?
趙鞅根本不為所動。他盯著軍事地圖仔細研究著,分析總結著自己數年兵圍朝歌的成敗得失,對邯鄲,最終定下圍點打援兼開口驅敵的戰術。
所謂圍點打援,即派一部分軍隊死守五鹿這個邯鄲通道,以阻擊齊衛聯軍救援邯鄲。具體要求是死守,不許出城與齊衛聯軍決戰,只要拖住齊衛聯軍,即算達成戰術目的。
所謂開口驅敵,即以重兵三面圍困邯鄲,留下一個口子放任邯鄲的中行寅、士吉射和趙稷逃竄。
邯鄲,畢竟是趙氏家族的自有領地,雖然是旁宗,但只要趙稷這一脈被滅,那整個晉國今後何來趙氏旁宗?邯鄲,將徹底歸並入趙氏家族地盤。
那趙鞅需要一個什麼樣的邯鄲城呢?
至少,不要被戰火毀壞得過于嚴重!
趙鞅是親眼見過被圍攻了數年的朝歌城的,殘垣斷牆,滿目倉夷,人口盡失,一片蕭條。這樣的城,還能叫城嗎?這樣的城即使被自己攻佔了,也是需要大出血大投入才能恢復。
這種生意,不做。
再說,此時的齊衛聯軍正加緊進攻五鹿,一旦把邯鄲城圍了個水泄不通,邯鄲肯定如同朝歌那樣拼死抵抗。
萬一齊衛聯軍及時攻佔五鹿,打通自衛國進入邯鄲的通道,那趙鞅的晉軍勢必又要面臨在邯鄲城下內外夾攻的壓力。
趙鞅不想在這個邯鄲里翻了船,所以戰術目標就是開出一道口子,將中行寅、士吉射和趙稷逼走。
一旦他們逃竄,圍攻五鹿的齊衛聯軍也就失去了救援邯鄲的戰略意義,叛軍殘余也將再次聚集到範氏家族最後的堡壘︰柏人城。
那就這樣干吧。
公元前491年7月24日,趙鞅派出一部分晉軍增援五鹿,加強防守,將齊衛聯軍死死拖在五鹿。自己則親率晉軍進擊邯鄲。
邯鄲守軍與趙鞅的晉軍在外圍打了幾仗後,無奈落敗龜縮于邯鄲。公元前491年9月初6,趙鞅率晉軍包圍了邯鄲。
邯鄲早就沒有多少糧草了,屢戰屢敗的中行寅、士吉射和趙稷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嘆著郁悶的氣,心知如果齊衛聯軍不及時來救,這城哪里還守得住?
主將有了怯意,邯鄲還能堅守多久?
趙鞅不斷發起猛攻,中行寅、士吉射和趙稷扛了兩個月後再也扛不住了。
史料記載,公元前491年11月15日,邯鄲守軍開城投降。中行寅、士吉射逃往鮮虞部落所在的中人城,趙稷則逃往臨邑。
齊衛聯軍得報後,情知再打五鹿已然失去戰略意義,齊軍兩位將領弦施和國夏商量了一下,最後由弦施率一路兵馬赴臨邑接納了趙稷,國夏則轉而進攻邢邑,以牽制趙鞅的晉軍主力。
這里需要說明的,是此時齊軍主將從原來的田乞、弦施兩人換成了國夏、弦施兩人。其中國夏是齊國世襲卿大夫,齊軍統帥。
趙鞅率軍進入邯鄲,此時的他最需要的是安撫邯鄲百姓,哪里還管你齊軍在晉國土地上橫沖直撞?
一切都在趙鞅的謀劃之內,他相信過不了多久,中行寅和士吉射肯定會去範氏家族最後的一塊領地柏人城。等你們都到了柏人城,再一舉滅之!
齊國主將國夏的意圖非常明顯,他率軍攻佔了晉國的邢邑後,見晉軍根本不作任何反應,干脆繼續進軍。
趙鞅根本不為所動,對付你齊國,不在這一時。
所以,趙鞅放任齊軍先後攻取了晉國的任邑、欒邑、 邑、逆 、陰人、盂邑、壺口等城邑,進軍至鮮虞部落的中人城。
中行寅、士吉射見到國夏後,長嘆一聲,國夏也默不作聲。
也許一開始,誰都以為中行氏、範氏兩大家族那麼強大的勢力,干掉區區一個已經被壓制得喘不過氣來的趙氏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而且,一開始兩大家族還不失時機地利用了趙氏家族的內部矛盾和極其有利的國際環境。
這個國際環境,就是以齊國為主的反晉聯盟已經成立,魯國、宋國、衛國、鄭國等傳統中原大國都一邊倒支持齊國討伐晉國,還有那支強悍的北狄鮮虞部落。
但僅僅是八年,短短的八年功夫,貌似強大到無邊的範氏、中行氏兩大家族,以及反晉聯盟,還有邯鄲趙氏和鮮虞部落,居然就這樣被趙鞅給打得走投無路了?
去柏人吧,至少那里還是咱範家的地盤,至少在柏人還可以聚集起一定的武裝力量,加上有鮮虞和齊衛聯軍在,還是得努力努力,力求翻盤吧。
于是,正如趙鞅所料,中行寅和士吉射最後在鮮虞武裝和齊軍的護送下,進入柏人城。
趙鞅冷冷看著這兩人最後的掙扎,他沒有立即出擊。趙鞅要等一個時機,一個中行寅和士吉射最虛弱的時機。
這個時機很快便到來了,那便是齊衛聯軍在經歷了足足一年的入晉作戰後,總得回家過年吧?就這樣,齊衛聯軍自柏人撤軍回國。
那還等什麼?齊衛聯軍剛撤,趙鞅一聲令下,晉軍對柏人城發起了猛烈進攻。
中行寅、士吉射此時的殘余力量哪里還能抵得過趙鞅親率的晉軍?不過,兩人雖然在指揮作戰上能力水平有限,但逃跑的本事確實一流。
最終,柏人城被攻破,但中行寅、士吉射已經逃往了齊國。
自此,這場晉國歷史上長達八年之久的內戰,終于被強悍的趙鞅徹底平息。
結果是趙鞅賺了個盆滿缽滿,趙氏家族成為晉國第一大家族,趙鞅成了晉國的實際掌權者。而八年前的晉國第一大家族範氏家族和第二大家族中行氏家族,徹底告別歷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