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的世界，沒有實體。
甦陽與李信踏入的，是一片由純粹光影構築的，浩瀚無垠的星空。
無數閃爍的光點，如同有生命的星辰，在這片絕對的黑暗中緩緩漂浮、流轉，奏響著一曲無聲的宇宙交響。
每一個光點，都代表著一段信息，一個坐標，一段被封存的歷史。
這里，就是聖堂之心的“記憶中樞”，星靈族最尖端科技與唯心主義靈能結合的完美產物。
“檢索，星靈族，起源之地。”
甦陽的意志，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這片信息的海洋中蕩漾開來。
瞬間，整個“星空”為之響應。
無數的光點仿佛听到了神的敕令，開始瘋狂地流轉、匯聚。
它們不再是雜亂無章的星辰，而是化為一道道璀璨的光流，在兩人面前飛速地編織、勾勒。
一幅宏偉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立體星圖，轟然展開！
起初，它只是一個銀盤般的旋渦星系，正是大秦艦隊所在的銀河系。
但下一秒，星圖的尺度以一種超越光速的方式瘋狂拉伸。
銀河系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點，與它並列的，是仙女座星系，是三角座星系……數以百計的星系匯聚成了“本星系群”的模糊輪廓。
但這還不是終點。
星圖再度擴張，“本星系群”也隨之縮小，融入了一個更加龐大、由數千個星系構成的璀璨星河——室女座超星系團。
緊接著，星圖的邊界甚至觸及到了更為宏大的結構，那由十萬星系組成的，名為“拉尼亞凱亞”的超級星系團。
在這幅橫跨了億萬光年的浩瀚畫布之上，無數個或明或暗的金色光點，被一一標注出來。
它們如同帝國疆域上的烽火台，密密麻麻，遍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
每一個光點，都代表著一個被星靈族徹底掌控的恆星系統。
每一個光點，都意味著一座軍事要塞，一個資源殖民地，或是一處靈能聖殿。
它們的數量，數以十萬計！
它們所構築的，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橫跨了數個超星系團的……宇宙帝國！
李信站在甦陽身後，這位統帥著幽影軍團，在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冰冷殺神。
此刻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握著槍柄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原本以為，他們剛剛經歷的，是一場決定文明命運的決戰。
他們戰勝了一支強大到令人絕望的黃金艦隊，擊殺了他們的執行官，俘虜了他們的旗艦。
這是足以載入史冊的，前所未有的輝煌勝利。
然而，在這幅真實的星圖面前，那場慘烈的戰爭，那份輝煌的勝利，顯得如此……渺小。
他們拼盡全力，付出了近兩百萬戰士的生命，才勉強啃下的，不過是這個龐大帝國探出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觸角。
在那片金色的星海之中，像“聖堂之心”這樣的旗艦，像塔薩迪安那樣的執行官，不知還有多少。
先前因勝利而涌起的萬丈豪情，在這一刻，被現實的冰冷無情地澆滅。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窒息的壓迫感。
想要徹底戰勝這樣的敵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需要流多少血？需要……多少個一百四十萬？
“陛下……”李信的聲音有些干澀，他第一次，對未來產生了一絲動搖。
甦陽沒有回頭，他的目光依舊鎖定在那片浩瀚的星圖之上，眼神平靜，卻又仿佛燃燒著吞噬一切的火焰。
“看到了嗎，李信。”
“這，就是我們真正的敵人。一個腐朽、臃腫，卻又龐大到令人絕望的……怪物。”
他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恐懼與退縮，只有冷靜。
“想要靠常規的戰爭去戰勝它，是不可能的。”
甦陽緩緩抬起手，指向那片璀璨的星海。
“我們不能一座座城池去攻，一個星系一個星系去打。”
“那樣就算把整個大秦的血流干，也無法動搖它的根基。”
“所以，我們只有一個選擇。”
甦陽的手指，在空中虛握，仿佛將整個宇宙都攥在了手中。
“斬首。”
“在它反應過來之前，如同一柄最鋒利的尖刀，穿過它所有的防御，越過它所有的壁壘，狠狠地，刺進它的心髒！”
“只要心髒死去，這頭龐大的巨獸，自然會分崩離析。”
甦陽的眼中，閃爍著帝皇獨有的，瘋狂而又絕對理智的光芒。
他轉身，看向那片由無數光點組成的星圖，下達了新的指令。
“智腦，接入星圖。找到星靈母星。”
“指令已接收。開始檢索星靈族母星——艾爾。”
智腦冰冷的聲音響起，整個記憶中樞的光影星海，瞬間化為了一道奔騰不息的數據洪流。
嗡嗡嗡
嗡嗡嗡
這是一項無比艱巨的任務。
星靈族為了保護自己的母星，在浩瀚的資料庫中設置了數以億計的加密算法和信息迷霧。
無數個坐標被偽裝成母星，無數個陷阱數據如同宇宙中的暗雷，稍有不慎，便會被引入歧途，甚至遭到數據層面的反噬。
這不僅僅是搜索，更是一場在數據維度展開的戰爭。
祖龍艦的主控機房內，智腦的核心處理器功率已經飆升到了極限。
龐大的冷卻系統發出低沉的轟鳴，仿佛一頭正在竭力嘶吼的巨獸。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數據洪流奔涌不息，無數的“偽坐標”被智腦一一識破、排除。
一個個堪比恆星要塞的軍事堡壘被過濾，一個個被靈能幻象籠罩的秘密基地被跳過。
終于，在經過了長達一個小時的高強度運算後，奔騰的數據洪流戛然而止。
所有的光影，如同百川歸海，匯聚于一點。
一個清晰的，穩定的坐標，浮現在甦陽和李信的面前。
“目標已鎖定。星靈母星——艾爾。”
隨著智腦的宣告，那顆星球的影像，被緩緩投射出來。
李信的瞳孔猛地收縮。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根本不是一顆星球。
那是一個……散發著柔和金光的，堪比太陽般巨大的……人造天體！
它的表面，看不到任何尋常的陸地與海洋。
取而代之的，是覆蓋了整個“星球”的，由水晶與未知合金構築的宏偉城市。
城市的布局充滿了神聖的幾何美感，無數高聳入雲的尖塔直指天際，塔尖上閃爍著純淨的靈能光輝。
在這些水晶城市之間，流淌的不是河流，而是由液態能量構成的金色江河。
滋養著一片片如同翡翠般，被精心修剪過的懸浮森林。
在這顆人造天體的外層，環繞著三道巨大的，如同神明項圈般的軌道光環。
光環之上，無數星港與防御平台如同鑽石般點綴其間，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根據記憶中樞的遠古資料顯示。”智腦的聲音適時響起。
“艾爾，在數百萬年前，本只是一顆位于某個旋臂邊緣，資源貧瘠的岩質行星。”
“星靈族在掌握了靈能與高等科技後，開始了對母星長達數萬年的改造。”
“他們運用引力弦理論，強行改變了艾爾的質量與體積，使其膨脹了近百萬倍。”
“他們掏空了星球的內核，放入了一顆由他們親手點燃的，永不熄滅的人造恆星，作為整個星球的能量來源。”
“他們將一顆氣態巨行星的物質壓縮，化為了艾爾如今的大氣層。他們將無數小行星帶的礦物熔煉，構築了那三道‘神之項圈’。”
“他們將自己的母星，變成了一件……宇宙級的藝術品，一座永不陷落的……神國。”
甦陽望著這堪稱奇跡的造物，眼中卻沒有絲毫的贊嘆，只有冰冷的審視。
“防御。”
簡單的兩個字就是所有回答。
隨著甦陽的指令，智腦開始調取艾爾的防御數據。
一道道代表著毀滅與絕望的信息，化為冰冷的文字與圖像，在兩人面前緩緩展開。
李信倒吸一口涼氣，不可能的思緒在腦海中涌現。
那是能讓神明都為之絕望的，不可能被攻破的……絕對壁壘。
艾爾的防御體系，以一種冷酷而直觀的方式，呈現在甦陽和李信面前。
那不再是單純的圖表或數據，而是一場由智腦模擬出的，末日級的攻防推演。
首先展開的，是籠罩在整顆人造星球最外層的，那層薄薄的，卻又堅不可摧的金色光幕。
“第一層防御︰亞空間風暴之牆。”
智腦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此護盾並非純粹的能量護盾，而是由艾爾上數千億星靈族人的集體意志，通過遍布全球的靈能增幅矩陣，共同構築的精神力壁壘。”
“它與亞空間直接相連，能夠將任何形式的物理與能量攻擊，偏轉、放逐進混亂的亞空間之中。”
“根據理論計算，其防御強度，足以承受十顆超新星同時在零距離爆發的全部能量。”
“任何試圖強行穿越的非星靈心智，都將在瞬間被其中蘊含的龐大靈能風暴徹底撕成碎片，靈魂被永恆禁錮。”
畫面上，一艘模擬出的，與祖龍艦同等級的戰艦，在接觸到那層金色光幕的瞬間，便如同被投入熔岩的冰塊。
無聲無息地消融、瓦解，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李信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
僅僅是第一層防御，就已經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極限。
大秦最強的虛無湮滅炮，在那道“牆”面前，恐怕也無法起到作用。
緊接著，是那三道環繞著艾爾的，如同神明項圈般的軌道光環。
“第二層防御︰神之項圈。”
“這三道軌道環，是星靈族最龐大的軍事工業復合體，也是他們的絕對火力防線。”
畫面拉近，李信終于看清了那光環之上的“鑽石”究竟是什麼。
那根本不是什麼防御平台。
那是一門門長度超過千米，猙獰可怖的……殲星巨炮！
“軌道環上，共搭載了三百座‘聖裁’級殲星炮陣列，能夠對超光年外的目標進行精準的毀滅性打擊。”
“另有超過一千萬座‘相位稜鏡’矩陣，可以聚焦整顆星球的能量，形成足以切開行星的毀滅光束。”
畫面中，一道模擬的相位稜鏡光束射出，一顆模擬的行星，如同被燒紅的刀子切開的黃油，悄無聲息地一分為二。
最後，畫面切換到了艾爾的近地軌道。
那里，靜靜地懸浮著三支龐大的，散發著恐怖壓迫感的艦隊。
它們的規模，每一支，都遠超他們剛剛擊敗的那支遠征艦隊。
艦船的造型更加古老、更加強大，充滿了神聖而威嚴的氣息。
“第三層防御︰三大黃金艦隊。”
“分別為‘聖裁艦隊’，‘守護艦隊’，以及剛剛被我軍殲滅的‘遠征艦隊’。”
“其中，‘聖裁艦隊’與‘守護艦隊’為艾爾的本土防御力量，從不離開母星系。”
“其旗艦‘阿塔尼斯之光’號與‘澤拉圖之影’號，均為超越了‘聖堂之心’的，神話級戰爭堡壘。”
“每一支艦隊，都配備了超過一千名聖堂武士，以及……傳說中的，淨化者。”
當所有防御信息都展示完畢，整個記憶中樞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信的臉色，已經變得格外凝重。
他想起了那場慘烈的登陸戰，想起了那一百四十萬連名字都來不及留下，就化為宇宙塵埃的聯盟將士。
想起了那些悍不畏死的御甲銳士，在聖堂武士面前，如同紙片般被輕易撕碎。
他們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才勉強戰勝了三大艦隊中，最弱的一支。
而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是兩支更強的艦隊，是數以千萬計的軌道炮台，是一道連超新星都無法撼動的能量壁壘。
這……怎麼打？
“陛下……這根本……不可能。”
絕望。
一種前所未有的，足以將鋼鐵意志都徹底壓垮的絕望，籠罩了他。
“沒錯，不可能。”
甦陽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李信猛地抬頭，看向甦陽，眼中充滿了不解。
他沒想到，連陛下都認為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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