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4年8月26日,切爾諾伯格,霜火的指揮所,1549
霜火召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
“新的征兵法案已經試運行將近一個月了,各位有什麼看法,議一下吧。”
“我們優先將俘虜、罪犯、長期失業人士與流浪乞討人員征召入伍……事實上,有居民反映,城市治安反而變好了。”
不過霜火對這件事沒那麼樂觀,因為前不久征兵征到了凜冬的老爹身上——她的父親失業好久了,就因為這件事,那伙學生又開始鬧事了……
“馬斯頓先生,請講。”霜火看向了來自哥倫比亞的顧問。
“指揮官,這是我們草擬的方案,請過目。目前根據阿麗娜女士交給我們的戶籍信息,切爾諾伯格城有充足的戰爭潛力,我們完全可以進一步上調征兵法案以及提高動員等級。這份表單列舉了一些優先征兵的群體。”
“嗯……”
霜火看到了長達好幾頁的表達,從上至下征兵的優先級逐漸降低——也就是說,下方列舉的群體一般是迫不得已才進行征兵的人群。
“為什麼文科生的要單獨列出來?”霜火有些好奇。
“指揮官,是這樣的,我們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在學校中進行征兵,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們會優先征召文科生——這是根據哥倫比亞的經驗總結出來的。”
“你們哥倫比亞的經驗有點奇怪啊?為什麼患有精神疾病和智力障礙的人群優先級也這麼高?”
“在我們國內,主要是因為他們沒有選票,他們的意見也不大……您有沒有看過一部哥倫比亞電影,講述了一個智力障礙的士兵屢建奇功的事跡,這部電影反映了很多人的哥倫比亞夢……”
霜火心想,那不就是《阿甘正傳》嗎?
“那我再補充一點就行了。不要把工廠納入這個征兵方案考慮,有經驗的技工是很寶貴的,切爾諾伯格的工業生產必須平穩運行。”
“好的,指揮官。不過我有必要補充一點。”馬斯頓顧問還有話說。
“你講。”
“工人群體的組織度相對來說較高,必要的時候,一個生產單位可以迅速募集出一支組織度尚可的部隊……集體生活的囚犯、住校的學生也可以成為這樣的優質兵源。”
“真到了那一步再說吧,我們還沒有到需要賭上未來的地步。席加洛夫先生!升遷之後,你對你的工作內容可還滿意?”霜火又開始點名了。
“當然了,尊敬的指揮官。以前我的工作是引導人們去仇恨卡西米爾人、炎國人,現在我的工作不過是引導他們去仇恨集團軍、大貴族罷了。”
“托你的福,‘自願’入伍的人多了不少。”
“呃,我不希望在您的面前失去誠實的品質。準確的說,這些人並沒有那麼‘自願’。我們的警察隊伍聯合憲兵隊伍,逮捕了更多罪犯和異議者……當他們的生活跌落谷底時,對于任何能抓住的稻草都是來者不拒的,更何況是明擺著的戴罪立功的機會?”
如果放在以前,霜火肯定會把這種家伙的腦袋砍了,可是……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毫無疑問,現在幫著整合運動辦事的人中,有不少牆頭草——也就是說,在他們轉變風向之前,可以盡可能地利用這些人的力量。
再過不了多久,集團軍的大軍就要壓境了,現在只能盡人事、然後听天命了。
“溫蒂小姐,完善的城防系統還有多久才能建成?”他向難得出席公共場合的溫蒂提問了。
“核心城的能源輸出效率已經改善完畢,今後的施工速度會大幅提升……”
“我們城外的部隊可以再拖延二十天,夠嗎?”
“完全夠了,感謝您的支持……”
“感謝戰士們就夠了。赫德雷先生,你有話要講嗎?”
今天真是有些稀奇,赫德雷盡管會列席各種作戰會議,但是極少發言。
“指揮官,我認為我們利用新兵的效率有待提高。”
“既然你這麼說,那看樣子你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
“感謝您的信賴。請允許在這樣緊張的場合講一個小小的故事。我們薩卡茲的家鄉,是小小的卡茲戴爾,地方不大,但是戰爭從未停止過。男孩們還沒有長出喉結,身上就已經開始生長結晶;女孩們在初潮來臨之前,就已經見慣了鮮血的流淌。”
“沒人在乎你們魔族的事情……”
“讓他講!”霜火示意赫德雷繼續。
“……現代國家喜歡研究數據,那麼卡茲戴爾的戰斗人員與全體居民的比值,恐怕遠超全民皆兵的標準。在前代魔王時期,這一比值才短暫地跌破過25。以尚武著稱的烏薩斯,實行總動員之後,軍隊人數也不會超過總人口的10。”
“你不會想讓切爾諾伯格人過上卡茲戴爾的日子吧?”一名參會的作戰人員明顯慌了。
“我沒有那樣的意思。我只是想表達,切爾諾伯格的戰爭潛力巨大,而且有現成的方案可以借鑒。卡茲戴爾的戰斗人員看似數量眾多,但是大部分人群是佣兵,他們也並非職業士兵,卡茲戴爾也沒有所謂的政府來供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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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你們這些佣兵一般采取‘就地補給’政策,人數擴張起來當然容易。”一個哥倫比亞人回應了他。
“嗯,嚴格意義上說,薩卡茲佣兵的組織方式和現代化、工業化完全不沾邊。我們不依賴政府的財政供養,一般依靠報酬的賞金和野蠻的掠奪;我們的裝備也一般來自繳獲、捐贈、繼承,卡茲戴爾實際上不為我們生產武器。
“當然,薩卡茲佣兵的這種組織方式無法被其他政權借鑒——現在的卡茲戴爾也根本算不上一個現代的政權。真正可以的借鑒的,是薩卡茲佣兵提升戰斗力的方式。在座的各位一定有目共睹,佣兵們的兵源素質極差、裝備也算不上精良,但是平均戰斗力還說得過去。”
“不錯,在哥倫比亞獨立戰爭時期,我們的國家就雇佣了大量薩卡茲,用冒犯一點的話來說,你們可以稱得上‘物美價廉’。”
“與外界的刻板印象不同,一個佣兵團並不總是以冷酷無情著稱,骨干成員之間往往相互珍視。一位老兵不僅在戰斗力上能夠以一敵十,也能在組織上起到以一帶十的作用。如果損失一位老兵,那麼對于一個五十人的佣兵團來說,就會損失至少20的戰斗力。”
霜火一邊點頭一邊說道︰
“這讓我想起了高盧首創的憲兵隊制度。在戰場上,被直接消滅的士兵是少數,由于失去組織度而潰散的士兵是多數。紀律嚴明的憲兵可以把潰散的士兵迅速組織回去,那麼一支部隊就可以經歷千錘百煉而不垮掉。”
“我的想法與之類似。一個佣兵團的大部分成員,某種意義上只是炮灰、可以隨意更替,但是只要骨干成員還在,就能迅速吸納新成員、從而恢復戰斗力。整合運動現在募集了大量新兵,如果按部就班地進行訓練,等到新兵形成戰斗力時、就為時已晚了。
“我們應該抽調出一支生力軍,將他們打散分布在新軍里,然後進行更加追求效率的訓練。一比十的比例擴軍效率高,但是傷亡一定會很慘重;我認為可以考慮一比五實行老帶新,四千人的精兵就可以擴張為兩萬戰斗力尚可的部隊。
“在具體的戰斗中,應該組織新兵們沖鋒陷陣,老兵負責重整編制、支撐軍隊的骨干。即便新兵損失殆盡,只要保留了老兵們的力量,那麼我們依然可以利用他們迅速擴軍、保證後續部隊的戰斗力。”
“赫德雷先生,很感謝你的建議。那麼,你願意負責一部分的訓練任務嗎?”
“如果這是您的命令的話……”
“幸好你的建議足夠及時,我們還有一支預備隊沒有奔赴前線……我可以信任你嗎,赫德雷?如果你答應了,我們最後的預備隊就交到你的手上了,這可是把身家性命托付于你了哦。”
“指揮官,言過了,這些可是您帶出來的兵……而且這些任務不可能由我一人完成,您可以派遣更多人來協助我。”
其他人有些著急了,開始議論紛紛︰
“指揮官,您怎麼可以把部隊交給一個魔族……”
“安靜!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為什麼愛國者先生在的時候,我听不到任何種族歧視的言論?”
于是營中不再有異議。
赫德雷照常返回了佣兵的駐扎地,他的老搭檔們也得知了消息。
“赫德雷,要我說,這幾千人一口氣交到了你手里,你不想干點大事嗎?”一邊削著土豆,一邊挑撥道。
“,你應該也遇到過身居高位,但是不拘一格、不因你的出身、選擇了無條件相信你的人吧?”
“那能一樣嗎?她是魔王……”
“魔王能夠讀懂任何人的內心,而他並沒有這種能力,因此這個機會更加來之不易。”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讀心的?他和我說過……殿下講過的話。”
“那就說明他和殿下一個水平……”赫德雷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給我閉嘴!”顯然炸毛了。
“多讀點書總是沒有壞處的,殿下並不是第一個說過‘願這片大地能夠安穩入眠’的人,這句話出自……”
“住嘴!我不想听!”
“,你追尋的究竟是殿下所具有的珍貴品質,還是說不管怎樣、只要是名叫‘特蕾西婭’的薩卡茲就好?只要是……”
“少在那里高高在上地教育我!你真把自己當成什麼學士了?你這個混蛋,別覺得你有多了解我!”
削到一半的土豆被扔向了赫德雷、隨即引發了一場爆炸。
再回過頭來,已經跑開了。
伊內斯趕緊上前幫他擦拭額頭上的血跡︰
“別跟她講這些了,她听不懂的……”
1094年9月16日,切爾諾伯格城外,9︰05
“無論是怎樣強盛的邪惡,都有它未至的末日!而烏薩斯的鐵蹄,就是這群暴徒的末日!”
車上,司令依然在慷慨陳詞。
車外,堅實的裝甲連綴成山,碾過田野、碾過荒地、碾過廢棄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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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甲陣列的前方,整齊的步兵隊列踏步前行,合眾為一的腳步聲甚至蓋過了引擎的轟鳴聲。
在裝甲陣列的後方,是運載卡車與護航的步兵。
無人機游弋在陣線周圍,仿佛在用警惕的目光搜尋著可疑的目標。
與其說是在行軍,不如說這支部隊正在參與閱兵——他們想用這種方式給予敵人視覺與心理上的沖擊。
“長官,前方有個瘋瘋癲癲的老醉鬼。”
“告訴他,要是不滾開就把他轟飛。”
“可是他好像有事情告訴我們……”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仿佛不知恐懼為何物,他搖搖晃晃地走到軍陣之前,嘴里念念有詞︰
“呦呵——又要看到烏薩斯人殺烏薩斯人了!回答我,你們是不是烏薩斯人的軍隊?”
“老匹夫,是不是想吃子彈了!”陣前的士兵呵斥道。
“要是只是挨子彈,那還算幸運——只怕貝加爾大公的結局,簡直是生不如死啊!我為他難過啊!嗚嗚嗚……”
“敢詛咒大公?我這就……”士兵準備好開火了。
“這件事不尋常,無人機沒有事先偵察到他,上報給司令吧。”一旁的軍官阻止道。
異常的狀況上報到司令那邊後,司令立刻奔赴到了陣前︰
“哎呀呀呀,是什麼風把您老人家吹來了?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刻爾克啊……哎呀,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可千萬別向皇帝打我的小報告啊,‘聖愚’大人。”
老聖愚握住了司令刻爾克的手︰
“……只要你不失去對于烏薩斯的忠誠,任何流言、任何黑暗都不會侵蝕你分毫,刻爾克伯爵。”
“伯爵?我現在還只是為皇帝陛下服務的卑微的子爵。”這位司令員盡管軍中的地位不低,但是在爵位上並沒有受到多少拔擢。
“子爵?明明是伯爵啊。我看您將來還能當上公爵!”老聖愚瘋瘋癲癲地說道。
“承蒙您的抬舉了……您來這大駕光臨,一定有什麼吩咐吧?盡管說。”
“唉唉,皇帝陛下心善,見不得百姓受苦……尤其見不得兵刃施加在百姓身上啊!”
“這……當然能請您放心,我們沒有出動戰略級兵器,不會傷害多少平民的……畢竟很多士兵兄弟們也有親戚在城市里。”他一頭霧水地回答道。
“這座城啊,皇帝陛下也很珍重,要是損毀了,無疑是烏薩斯巨大的損失。”
司令員嗅到了些許不對勁的氣息︰
“皇帝陛下不會是想讓我們撤軍吧?”
老聖愚繼續慢悠悠地說道︰
“人與人不該相互傷害,烏薩斯人與烏薩斯人也不該相互屠殺……”
“抱歉,請告訴皇帝陛下,戰端已開,不要讓將士們寒了心!”
“將士們不會寒心的,只要是人,殘害別人就一定會反受其害……沒有人是天生的劊子手。”
聖愚說話向來顛三倒四,刻爾克根本分不清他嘴里到底有幾句真話︰
“您到底想說什麼?”
“……人不該執行這樣的任務,那麼這樣的任務交給非人的存在,不就兩全其美了?”
語畢,天色驟暗,宛如日食。
兩名內衛從聖愚的身後走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