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與曹武的戰場早已不復天地模樣。
原本流轉著日月星辰的蒼穹被撕裂成無數碎片，露出底下混沌翻涌的虛空，每一道空間裂縫都在吞吐著足以碾碎太乙修士的罡風。
大地化作焦黑的斷壁殘垣，曾經絢爛的萬花草原如今只剩寸寸龜裂的岩層，偶爾有未燃盡的靈草灰燼被狂風吹起，在紫黑色的雷光中打著旋兒，像極了這場鬧劇的注腳。
曹武的黃金玄鐵戰甲早已碎成鐵屑，裸露的古銅色皮膚上布滿深可見骨的傷口，真陽天功凝聚的金光在傷口邊緣明明滅滅，卻再也無法像先前那般快速愈合。
他手中的不朽長槍槍身彎折，原本吞吐的烏黑煞氣變得黯淡，唯有槍尖還殘留著一絲凶戾，卻連維持形態都顯得吃力。
“我並非大樹，也並不自大，可我並不是你這皮膚能夠撼動的！”
看著半跪在地的敵人，周正冷漠一笑。
“周正！你休要欺人太甚！”
曹武拄著長槍半跪在地，劇烈的喘息讓他胸口的傷口不斷滲血，那張布滿橫肉的臉此刻擰成一團，既有狂怒，又藏著難以掩飾的驚懼。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古月翻源的元神氣息徹底消散了，那些被他用成尊之諾拉攏來的太乙修士也早已作鳥獸散——如今的他，不過是孤家寡人。
周正立于他身前百萬丈之外，玄色長袍雖也染了血跡，卻依舊獵獵作響。
雷劫金身流轉著淡金色的光暈，將周遭的混沌罡風盡數擋在體外，眉心的根源天眼閃爍著銳利的雷光，將曹武的狼狽盡收眼底。
“欺人太甚？”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虛空的轟鳴，
“你帶著人馬來圍殺我時，可曾想過‘欺人太甚’四字？”
“那是你該死！影響我寵幸人妻！”
曹武猛地抬頭，三角眼中血絲暴漲，他掙扎著起身，將殘余的靈力盡數注入不朽長槍，
“我乃真武一脈傳人，豈會敗給你這旁門左道！”
至于真武一脈，似乎傳自洪荒神話時代的準聖強者真武大帝，而曹武只是僥幸獲得並學習了一些真武大帝所修煉的傳承功法罷了。
“旁門左道？”
周正嗤笑一聲，身影驟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已出現在曹武身後，誅九劍帶著紫黑色的雷芒，平平淡淡地斬向對方後心。
這一劍看似緩慢，卻封死了曹武所有閃避的軌跡，劍風未至，曹武背上的皮膚已被雷霆之力灼出焦痕。
“鐺！”
曹武拼盡全力回身格擋，不朽長槍與誅九劍再次踫撞，這一次，槍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竟從中間斷裂開來！
斷裂的槍頭帶著他的鮮血倒飛出去，撞在遠處的空間裂縫上，瞬間被絞成齏粉。
“噗——”曹武如遭重擊，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形踉蹌著向前撲去，胸前的傷口豁然裂開，露出森白的骨骼。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半截槍桿，仿佛不相信自己賴以成名的法寶竟會如此脆弱。
瑜芯了解這仙界的許多傳說，自然知道真武一脈是指洪荒神話時代的真武大帝所傳承下來的神通術法，因此對于實力不行的曹賊，他便面露不屑道︰
“真武大帝可是仙帝以上的強者，就憑你這大羅都沒有的修為，也好意思自稱真武一脈。”
周正緩步走到他面前，誅九劍的劍尖抵在曹武的咽喉處，雷光在他頸間游走，灼得皮膚滋滋作響︰
“真武道體這種強大的體質被你練成這副模樣，連最基本的護體都做不到；天罡道火連我的雷劫金身都燒不破，也好意思自稱真武一脈的傳人？”
曹武的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被頸間的雷光逼得只能發出 的聲響。
他眼角的余光瞥見遠處天際掠來的數道流光——西門恆宇帶著人來了！
那些身影中，有周淑儀的七色靈光，有西門恆宇的土黃色光暈，甚至還有幾個在他眼中算是半大孩子的氣息……他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周正！你給老子等著！”
曹武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突然猛地一拍胸口，噴出一口金色的精血。
這口精血落在他腳下的地面上，瞬間化作一個繁復的符文陣圖，陣圖中浮現出一條虛幻的游龍，發出震耳的龍吟。
“定仙游龍之術！”
他嘶吼著，周身爆發出刺眼的金光，身形竟開始變得透明，“我一定會回來送你們上西天的！”
“想走？”
周正眼神一凜，正要追擊，卻見那游龍虛影猛地沖天而起，帶著曹武的身影化作一道金芒，瞬間鑽入虛空裂縫之中。
那裂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連一絲氣息都沒留下。
“跑得真快呀。”
周正收回誅九劍，看著曹武消失的方向，語氣里帶著幾分嘲諷，
“這保命的本事，倒是比你的修為精進多了。”
“嘖嘖嘖，這逃跑的姿勢，比泥鰍還滑溜呢！”
瑜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抱著胳膊飄到周正身邊，小臉上滿是鄙夷，
“還真武傳人呢，我看是‘真會逃跑’傳人吧？打不過就放狠話，跟那只會說‘我還會回來的’灰太狼有什麼兩樣？”
她頓了頓，故意提高了聲音，對著曹武消失的方向喊道︰
“小曹狗！下次來的時候記得帶上棺材呀！省得我們動手給你挖坑了！”
“就是！連武器都被打斷了，還好意思放狠話！”
周天罰憤憤不平地揮了揮拳頭，五色靈力在他掌心流轉，
“剛才還說要挫骨揚灰，現在連屁滾尿流都來不及了！有本事別走啊，咱們玄武門對掏，看我不把你那身破銅爛鐵拆成廢鐵！”
周愷也跟著點頭，小臉上滿是不屑︰
“連自己的手下都護不住，跑的時候倒是比誰都快。這種人也配談‘報仇’？我看他就是個縮頭烏龜，只會躲在殼里放狠話！”
周淑儀走到周正身邊，素白的手指輕輕拂過他衣襟上的血跡，眼中滿是關切︰
“你沒事吧？這曹武的實力與你相比雖不怎麼樣，倒是挺能折騰的。”
“無妨。”
周正握住她的手，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暖，雷劫金身的疲憊似乎都消散了幾分︰
“他的真武道體早已被戾氣侵蝕，根基早已不穩，能撐到現在，或許是靠著真武一脈的強大傳承罷了。”
西門恆宇落在周正身側，眉頭微皺︰
“定仙游龍之術乃是神話洪荒時代的逃生秘術，能橫跨無盡時空，想要再找到他，怕是不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周正的目光落在遠處混沌翻涌的虛空，根源天眼閃爍著冷光，
“他既然敢放話，就一定會再回來。到時候，我不介意讓他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思涵走到瑜芯身邊，看著曹武消失的方向，眼尾的朱砂痣在雷光中愈發艷色︰
“這種人，留著也是個禍害。不過他剛才逃跑時氣息紊亂，定仙游龍之術又耗損了他大半精血，短時間內應該不敢再來。”
“最好別來！”
璃花清羽的聲音帶著一絲冷冽，她輕輕按了按腰間的傷口，那里還殘留著古月翻源的陰毒，“下次再讓我見到他，定要讓他嘗嘗五色神光的厲害！”
南宮清鈺摸著凸起來的腹部走到周正身邊，藍色長裙上的血跡已被靈力抹去，卻依舊難掩眉宇間的疲憊︰
“曹武雖逃，但他的勢力經此一戰，想必已元氣大傷。我們眼下最重要的，是盡快恢復傷勢，畢竟魁首之戰在即。”
“清鈺說得對。”
周正點了點頭，目光掃過眾人身上的傷痕，心中微動。
經過這場大戰，他對生命大道的領悟又深了一層，仙醫一道隱隱有突破四轉的跡象。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整。”
瑜芯突然拍了拍手，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她蹦到周正面前，指著遠處曹武逃跑時留下的符文陣圖，笑道︰
“你們看那陣圖，像不像一條喪家之犬？連逃跑都這麼狼狽，還想學人家當反派？我看他頂多算個跳梁小丑！”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金色的陣圖果然已失去光澤，邊緣扭曲，倒真有幾分滑稽。
剛才大戰的緊張氣氛，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調侃沖淡了不少。
周馨抱著周淑儀的胳膊，仰著小臉問道︰“娘親，那個曹老狗下次來的時候，我能用三千大道把他的狠話反彈回去嗎？讓他自己說自己是廢物！”
周淑儀被女兒逗笑，揉了揉她的頭發︰“當然可以。不過那時候，恐怕不用你出手，你爹爹就已經把他收拾了。”
周正望著眼前的眾人，他們臉上雖帶著疲憊，眼中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剛才的大戰雖慘烈，卻讓他們的心貼得更近了。
他抬手一揮，周身的雷芒散去，露出底下玄色長袍上的日月山河紋路︰“走吧，找個清靜的地方，我給大家療傷。”
眾人點頭，紛紛起身。西門恆宇在前開路，周天罰與周愷左右護衛，周淑儀、柳思涵等人扶著彼此，跟在周正身後。
瑜芯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嘴里還在念叨著曹武逃跑時的狼狽模樣，時不時引得眾人發笑。
身後，那片被戰火摧殘的天地依舊在緩緩愈合，斷裂的星河重新匯聚，焦黑的大地上，竟有幾株靈草從石縫中鑽了出來，頂著嫩綠的芽尖，在虛空中輕輕搖曳。
仿佛在說，無論多麼慘烈的戰斗，總會有新的生機破土而出。
而曹武那道“我一定會回來”的狠話，早已被風吹散在混沌之中，成了眾人途中的笑談。
畢竟，對于真正的強者而言，這種色厲內荏的威脅，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笑話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