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墨鏡哥的身影徹底融入機場外圍的沉沉夜色,眾人收回目光,轉身走向那輛靜靜停在角落陰影里的黑色防彈商務車。宿羽塵習慣性地伸手就去拉駕駛座的車門,手指剛踫到冰涼的門把手,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攔住了。
是笠原真由美。她沖宿羽塵微微搖頭,下巴卻朝江祖平那邊點了點,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示意。緊接著,她不由分說地拉著還有點懵的天心英子,直接坐進了第二排座位。
宿羽塵、沈清婉和安川重櫻三人互相看了看,臉上都帶著點小問號。這安排……啥意思?讓江科長開車?雖然心里嘀咕,但誰也沒吱聲。笠原真由美是什麼人?那可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前傳奇殺手!她的經驗比金子還寶貴,這麼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三人默契地啥也沒問,默默拉開後座車門,擠進了最後一排。
江祖平被點名,只好硬著頭皮坐進了駕駛座。屁股剛挨上真皮座椅,他就看到了導航屏幕上那觸目驚心的數字——七百多公里!而且大半是蜿蜒崎嶇的邊境山路!他忍不住幽幽地嘆了口氣,苦著臉回頭看向笠原真由美︰“我說笠原大姐啊,您這是唱哪出啊?干嘛非得讓我開?小宿那車技多溜啊,秋名山車神都得喊聲哥!這黑咕隆咚的山路,我要是手一抖,把咱們這一車寶貝疙瘩都開進山溝里喂了狼,那樂子可就大了!”
笠原真由美正從她那個看著不大卻像百寶箱似的戰術包里往外掏東西——各種瓶瓶罐罐,特制的 膠片,精巧的工具。聞言,她頭都沒抬,手上動作不停,一邊仔細地鋪平一張薄如蟬翼的 膠片,一邊慢悠悠地說道︰“江科長,動動腦子。你見過哪家的少爺,在被小鬼折磨得死去活來、頭痛欲裂的情況下,還親自吭哧吭哧開長途車的?尤其還是這種能把人顛散架的破路?”
她用鑷子夾起一小塊材料比對著,繼續說道︰“咱們這一路上,你敢拍胸脯保證沒有金鱗集團的眼線蹲在哪個犄角旮旯盯著?萬一哪個不開眼的瞅見‘陸大少’精神抖擻地握著方向盤,半點不像被折磨的樣子,你猜對方會不會起疑?這趟活兒還想不想干了?”
說著,她拿起一副戰術耳機扣在耳朵上, 噠一聲打開開關試了試音,又補充了一句,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而且啊,清婉丫頭現在算是個‘病號’。動真格之前,是不是得讓宿小子先給她‘充充電’,穩固一下狀態?還有我閨女,” 她瞥了一眼安川重櫻,“待會兒要動手,魔力也得提前補足了,狀態得拉滿才行。這開車的事兒,不就正好給您江科長一個發光發熱的機會嘛?”
江祖平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僵,一臉茫然地轉過頭︰“病號?沈科長?啥情況?您……您帶病堅持工作啊?這覺悟也太高了點吧?” 他看向沈清婉,眼神里滿是關切和不解。
沈清婉的臉頰“騰”地一下染上了紅暈,在昏暗的車內燈光下格外明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解釋道︰“咳,江科長,不是生病。是半個多月前在櫻花國對付那條八岐大蛇的時候,我給了它最後一擊。結果……那怪物的核心,一塊叫‘蛇晶’的玩意兒,趁我不備鑽進了我身體里。” 她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後怕,“說實話,要不是有羽塵……他……他用特殊方法一直幫我疏導壓制,我可能早就被那蛇晶里的邪念侵蝕,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了。所以現在……我們得定期……嗯……就是……那個……” 她實在說不出口“補魔”兩個字,只能含糊其辭,眼神飄忽。
江祖平恍然大悟,一張胖臉瞬間也漲得通紅,尷尬得直咳嗽︰“哦哦哦!懂了懂了!明白明白!那個……那個是正經事!必須的必須的!開車這活兒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們……你們該忙啥忙啥!放心!保證穩穩當當把你們送到地兒!” 他趕緊轉回頭,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仿佛擋風玻璃上突然開出了朵花。
這時,笠原真由美又對安川重櫻吩咐道︰“櫻醬,把阿加斯德叫出來吧。這荒山野嶺的,指不定啥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安川重櫻乖巧地應了一聲,也不多問,雙手迅速在身前結了個繁復而優雅的印訣。一道柔和卻明亮的金光閃過,阿加斯德的身影如同從水波中浮現,穩穩當當地出現在了副駕駛座上。
這位女武神大人出現時,手里還捧著她的寶貝ns游戲機,屏幕亮著,正打得熱火朝天!《怪物獵人︰荒野》那激昂的戰斗和怪物嘶吼聲瞬間充滿了車廂。只見她操控的角色正跟一條渾身纏繞著恐怖黑焰的煌黑龍打得難分難解,手指在按鍵上都快舞出殘影了,眼楮死死盯著屏幕,嘴里還無意識地念念有詞︰“別跑!吃我登龍劍!”
“笠原大姐,召喚我出來啥事啊?忙著呢!” 阿加斯德頭也沒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即將倒下的煌黑龍身上。
笠原真由美正用小刀仔細地修剪著 膠片的邊緣,眼皮都沒抬一下︰“沒啥大事。就是等會兒後座要‘充電’,動靜可能有點大。你弄個魔法屏障擋一下,別讓那些……嗯……影響江科長專心開車。安全第一。”
“行,知道了!等我打完這把!” 阿加斯德隨口應著,正好屏幕上煌黑龍哀嚎一聲轟然倒地,爆出一堆素材。她臉上剛露出勝利的笑容,下一秒就無縫餃接地沖向了地圖上下一個目標——渾身冒火、氣勢洶洶的炎王龍!游戲的光影在她英氣勃勃的臉上明明滅滅,映著她專注無比的神情。
被笠原真由美這麼直白地點出來,後座的三人,尤其是宿羽塵和沈清婉,頓時感覺臉上像著了火,尷尬得腳趾頭能摳出三室一廳!安川重櫻更是羞得把臉埋進了手掌里,小聲抗議︰“媽媽!哪有您這麼說話的啊……”
坐在第二排的天心英子反應最直接,她“唰”地一下緊緊抱住懷里的村雨刀,仿佛那冰冷的刀鞘能給她力量,然後緊緊閉上眼楮,嘴里念念有詞,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非禮勿視!非禮勿听!心若冰清,天塌不驚!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听見!主公只是在修煉!對!修煉!”
宿羽塵簡直哭笑不得,扶額道︰“我說岳母啊!我們這還沒開始呢!您這預告片是不是放得太早了點?”
車廂里的空氣一時間充滿了微妙的尷尬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好在大家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臉皮也鍛煉得夠厚除了臉皮薄的天心英子),很快就把這點尷尬拋到了腦後,各自找事做轉移注意力。
宿羽塵為了緩解氣氛,也為了熟悉裝備,伸手拉開了旁邊車門上的儲物格。好家伙!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好幾把烏黑 亮的手槍!看型號像是經典的格洛克19,旁邊還放著好幾個壓滿子彈的備用彈匣,沉甸甸的。他好奇地又彎腰往座椅底下一摸—— !兩把折疊托的p7沖鋒槍靜靜躺在那里!旁邊還有個帆布袋,打開一看,里面躺著幾顆圓滾滾的進攻型手雷,甚至還有一小塊用防水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c4塑膠炸藥和配套的電子雷管!裝備之齊全,火力之凶猛,簡直像個小型的移動軍火庫!
“滇西省國安廳的兄弟,準備得也太到位了吧!” 宿羽塵拿起一把格洛克,熟練地退下彈匣檢查了一下,沉甸甸的手感讓他忍不住贊嘆,“家伙事兒真夠全乎的,一看就是老手準備的,專業!”
沈清婉也拿起一個造型奇特的加密通訊器,手指飛快地在上面調試著參數,發出輕微的滴滴聲。為了打破車內殘余的尷尬,也為了了解些情況,她主動對前面開車的江祖平問道︰“對了江科長,之前元帝陵那攤子事兒,後續處理得怎麼樣了?我記得您一直在那邊跟著考古隊忙活,挖到什麼驚天動地的大寶貝沒有?比如能呼風喚雨的神器啥的?”
江祖平正小心翼翼地轉動方向盤,避開路邊一塊從山崖上滾落的巨石,聞言回道︰“神器?倒是沒挖著......不過‘聖物’級別的法器倒是真挖出來十幾件,每一件都蘊含著不弱的能量波動,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至于普通的文物,那更是海了去了!瓶瓶罐罐、刀槍劍戟、金銀珠寶,堆得跟小山似的!光是清理、登記、入庫這些活兒,就把我們累得夠嗆,前前後後忙活了快三個月了!” 他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深深的疲憊,“托元帝陵的福,我這幾個月是連軸轉,一天都沒歇著!這次任務要是完了還不能讓我好好休個假,我估計真得累趴窩了!”
宿羽塵靠在寬大的座椅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接著問道︰“那您對不久前八岐大蛇解封的事有什麼看法嗎?”
江祖平嗤笑一聲,帶著點嘲諷︰“還能怎麼看?那幫躲在陰溝里的老鼠,憋著壞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想想,當初在元帝陵,要不是咱們拼了老命,及時摁住了毛僵忽必烈那個老粽子,沒讓它跑出去禍害人間……”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下來,“那後果,平京城能比現在的東京好看到哪兒去?指不定更慘!唉,真是造孽啊!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混蛋!”
宿羽塵當然明白江祖平嘴里“那幫人”指的是誰,所以他也就沒再繼續追問下去。車廂里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車輪碾過坑窪不平的碎石路面發出的單調“沙沙”聲,還有阿加斯德那邊游戲機里傳出的激烈打斗音效。
過了一會兒,沈清婉調試好了加密通訊器,按著耳機上的通話鍵,低聲呼叫︰“刺蝟,刺蝟,這里是冰花。收到請回答。”
耳機里很快傳來一個沉穩干練的男聲,代號“刺蝟”︰“冰花,刺蝟收到。請講。”
“墨鏡哥那邊反饋的情況,關于滇西省國安廳無法提供地面支援的事,確認屬實嗎?” 沈清婉的聲音很冷靜。
“是的,冰花,情況屬實。” 刺蝟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和無奈,“就在昨天晚上,滇西省廳內部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肅清行動,抓了好幾條藏得非常深的大魚!其中級別最高的,已經坐到了副處長的位置!這些人長期與湄公河流域,特別是金三角一帶的犯罪集團勾結,泄露了大量敏感行動信息和人員資料。”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這次清洗行動雖然成功,但也造成了極大的震動。目前整個滇西省國安系統都處于高度敏感和內部審查期,幾乎所有能外勤露臉的行動人員,身份都存在暴露的風險。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強行讓他們配合你們行動,一旦被金鱗集團或其眼線認出,不僅無法提供有效支援,反而可能暴露你們的行蹤,將整個行動置于極度危險的境地!所以……” 刺蝟的聲音帶著歉意,“這次深入曼德勒的行動,地面協同部分,只能依靠你們幾位和軍方突擊隊了。非常抱歉,冰花。”
沈清婉深吸了一口氣,夜間的涼意似乎順著氣管直達肺腑。她迅速調整好心態,沉穩回應︰“明白,刺蝟。內鬼肅清是頭等大事,你們那邊也辛苦了。情況我們清楚了,會自行應對。保持通訊暢通,有情況隨時通報。你們也多保重。”
“收到,冰花。祝你們行動順利,平安歸來。完畢。”
通訊結束。沈清婉摘下耳機,和身旁的安川重櫻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凝重。金鱗集團本就是地頭蛇,如今又失去了本地力量的潛在支援,孤軍深入的危險系數直線上升。
就在這時,安川重櫻忽然俏皮地沖沈清婉眨了眨眼,然後伸出了白皙的小手,五指張開,做了個“來玩”的手勢。沈清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忍不住也笑了,同樣伸出手。兩人像小孩子一樣,無聲地用口型倒數︰
“石頭……剪刀……布!”
沈清婉出了個利落的剪刀手,安川重櫻則攤開了手掌——布!
“啊呀,我輸了。”安川重櫻小聲驚呼,臉上卻帶著溫柔的笑意,還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沈清婉臉頰微微泛紅,但動作卻沒有絲毫猶豫。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直接側身,干脆利落地跨坐到了宿羽塵的腿上。宿羽塵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身體一僵,但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交匯間無需多言,他自然地伸出手臂,環住了她縴細卻蘊含著力量的腰肢。
“專心開你的車!” 阿加斯德雖然眼楮還粘在游戲屏幕上,跟炎王龍打得難解難分,但仿佛後腦勺長了眼楮似的,頭也不回地抬手向後一揮!
唰!
一道薄如蟬翼、散發著柔和金光的半透明屏障瞬間在前後排座位之間升起,像一道流光溢彩的幕布,將後座的空間巧妙地隔離開來。光線和聲音都變得朦朧模糊。
江祖平透過後視鏡瞥見那道神奇的金色屏障,再聯想到屏障後面正在發生的事情,心里那個羨慕嫉妒恨啊,忍不住仰天長嘆︰“唉!蒼天啊!大地啊!我江祖平啥時候也能有個知冷知熱的道侶啊?神仙姐姐在上,求求您老人家開開眼,也給我安排一段美好的姻緣吧!信男願用十斤肥肉來換啊!”
旁邊的阿加斯德正操控角色一個漂亮的翻滾躲開炎王龍的核爆,聞言頭也不抬,毫不留情地吐槽︰“江科長,姻緣這事兒吧,我覺得您還是先把體重秤上的數字降下來比較實際。就您這分量,別到時候緣分真來了,您再把人家姑娘壓出個好歹來,那可就罪過了!減肥!減肥才是硬道理!”
江祖平被懟得啞口無言,只能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認命地繼續跟崎嶇的山路較勁︰“得,我開車,我專心開車……”
金色屏障之後,後座的空間仿佛自成了一方小天地。氣氛不可避免地變得曖昧而溫熱。宿羽塵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清婉緊貼著自己身體的柔軟曲線,感受到她微微急促的呼吸拂過自己的脖頸,感受到她身體因為緊張或別的原因而傳來的細微顫抖。兩人都沒有說話,一種無聲的默契和逐漸升騰的暖流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
安川重櫻安靜地靠在另一側的車窗上,額頭抵著微涼的車窗玻璃,嘴角噙著一絲恬淡而溫暖的淺笑,目光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被車燈切割開又迅速合攏的濃重黑暗。第二排,笠原真由美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戴著特制的放大鏡,全神貫注地雕琢著手中那張逐漸成型的“陸傲”臉皮,每一個細微的毛孔、皺紋都力求完美。她旁邊的天心英子,則像一尊入定的武士雕像,抱著她的愛刀村雨,雙目緊閉,呼吸均勻綿長,仿佛真的已經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對後座的一切充耳不聞。
沉重的防彈商務車如同一頭不知疲倦的鋼鐵巨獸,咆哮著在盤山公路上疾馳。兩道雪亮的車燈如同利劍,奮力刺破前方無邊無際的濃稠黑暗,照亮了蜿蜒曲折、仿佛沒有盡頭的山路。車輪卷起的塵土在車尾燈的紅光中短暫飛揚,又迅速被夜幕吞噬。
車內,光影交錯,心思各異。有專注,有羞澀,有期盼,有等待。但所有人的目標都清晰而一致,指向那個即將迎來腥風血雨的邊境小城——曼德勒。前方的路途被深沉的夜色籠罩,每一步都潛藏著未知的危險。然而,無論是屏障後漸漸升溫的旖旎,還是屏障前專注于各自事務的眾人,眼神深處都跳動著同一種光芒——那是如同淬火精鋼般,斬釘截鐵、一往無前的堅定。決戰的氣息,隨著車輪的每一次轉動,越來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