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緣和銘安相對無言地坐在餐桌前,氣氛異常尷尬,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吃完了早餐。銘安輕輕咳嗽一聲,打破了沉默,將大夫剛剛來過的情況向梁緣講述了一番。梁緣微微頷首,表示已經知曉,隨後幾天便繼續陪伴著銘安在這醫館里休養。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梁緣抽空回了一趟家。一進家門,他就像一陣藍旋風般沖進大廳,對著梁玄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梁緣言辭犀利,毫不留情地揭露了梁玄在葬禮以及銘安的身份上所耍弄的心機和手段。據現場記者報道,當時場面十分激烈,梁緣的聲音響徹整個府邸。
梁王得知此事後,雖然對梁緣的行為感到些許驚訝,但心里也清楚梁玄的確有錯在先。于是,他下令讓梁玄到祠堂去跪著思過,以示懲戒。但是,梁緣並沒有就此罷休。罵完梁玄之後,他轉身面對梁王,指著他的鼻子一通斥責,指責他身為長輩卻為老不尊,竟然還妄圖搞配冥婚這樣的陳規陋習。
此時的銘安正躺在病床上,看著眼前的梁緣猶如一只斗志昂揚的小獅子,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得意洋洋地搖晃著龍尾,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在家中的英勇事跡,如何把家里鬧得雞飛狗跳、天翻地覆。銘安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大大的,半晌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道︰“那……那你可真是太棒了!”說完,他下意識地抬手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心中暗自思忖著,這位梁三公子還真是有夠“活潑”的……
“對了,你的傷怎麼樣了?”梁緣悠閑地坐在椅子上,嘴里“嘎 、嘎 ”的嗑著瓜子,兩只腳向內扣,龍尾在身後隨意地晃動著,目光投向一旁的銘安,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銘安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話剛出口,他便意識到不妥,心中不禁涌起一絲懊悔。也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的他竟然隱隱盼望自己能夠再多病一段時間。畢竟,在這家醫館里度過的日子,對于他來說很珍貴也很溫暖。除了沈伯之外,就只剩下梁緣與自己有這麼長時間的接觸了。
梁緣听銘安久久沒有回答,一回頭注意到銘安呆呆地發愣,仿佛思緒早已飄向遠方。他輕輕皺起眉頭,放下手中的瓜子,伸出一只手在銘安眼前晃了晃,輕輕的喊道︰“小不點,小家伙兒?快醒醒啦!”
被梁緣的舉動驚醒,銘安猛地回過神來,臉上浮現出一抹歉意的笑容,連忙說道︰“啊......對不起,剛才我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走神了。”說著,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梁緣身上,疑惑地問道︰“你剛才說了什麼?”
梁緣微微撇撇嘴,白了銘安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邊說著,他又拿起一顆瓜子放入口中,看似不經意間,卻用眼角余光悄悄觀察著銘安的反應。
“我......我也不知道,或許會先回家去看一看吧,畢竟已經離家如此之久未曾返回過了,然後接下來可能就去找找沈伯吧......”銘安微微垂著雙眸,輕聲呢喃道。他的目光顯得有些黯淡,似乎心中藏著許多無法言說的憂慮,“真不知道沈伯如今狀況如何,家中那些事情是否都已妥善處理好了......”
“沈伯?”听聞此言,梁緣不禁心生疑惑,下意識地反問出聲,並不自覺地稍稍抬高了一些音量。
“嗯,沒錯,就是沈府中的管家大人。前些時日,因家中突生變故,他不得不向老爺請辭,告老還鄉了。”銘安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梁緣解釋道。
听完銘安的這番話,梁緣原本略顯僵硬的身軀逐漸松弛了下來,他隨手將口中咬了一半的瓜子輕輕一扔。稍作停頓後,梁緣面帶微笑地開口詢問道︰“那麼......需不需要我護送你前去呢?”
銘安聞言猛地抬起頭,望向眼前這位滿臉笑意的藍龍獸人,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訝與猶豫之色,“這......這樣實在是不太好吧,怎敢如此勞煩于你......”嘴上雖是這般推辭著,但語氣之中卻隱約透露出些許懇求之意。
梁緣見狀,微微一笑,隨即站起身來,走到銘安身旁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說道︰“距離我返回師門尚有一段時日,況且以我目前家中的情形來看,就算回去恐怕也只會徒增煩惱罷了。再者說,你這滿身的傷痕皆是因我們家而起,于情于理,此事都該由我來負責到底才對。”
“小少爺,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這一瞬間,銘安的腦海里浮現沈伯的話語,梁緣的身影竟與那天風雪之中沈伯的身影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同樣的動作,同樣傳遞著無盡的溫暖。
銘安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覺得嗓子眼兒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有些發緊。他努力平復著內心翻涌的情緒,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那就多謝梁公子了!”
梁緣似乎並沒有察覺到銘安話語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只見他豪爽地大手一揮,笑著說︰“哈哈,小事一樁罷了,何足掛齒!對了,咱們還是趕緊收拾一下吧。下午呢,我陪你先回一趟你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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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也沒什麼需要攜帶的東西,隨時都可以出發......”銘安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迅速地抹了一把臉,然後翻身下床,動作顯得有些匆忙,似是掩蓋自己的失態。
梁緣給銘安披上了一件外套,跟在銘安的後面走著。
昨夜,天空又悄無聲息地飄起了些許雪花,宛如輕盈的羽毛紛紛揚揚地灑落大地。此刻,積雪剛剛沒過靴子的鞋頭,銘安小心翼翼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上,每一步都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而一旁的梁緣則顯得輕松自在許多,他雙手悠閑地背在腦後,嘴里輕輕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歡快小調,那條龍尾隨著節奏左右來回搖擺,以梁緣為中心掃出了一個大大的圓圈。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叫喊聲︰“救命啊!有人搶東西啦!”這突如其來的呼救打破了雪地原有的寧靜。然而,銘安听到呼喊後卻並未轉頭去查看情況,而是依舊腳步匆匆地繼續向前走著。
可就在此時,一道藍色的身影如同閃電般從銘安身旁一躍而過,速度之快讓銘安甚至來不及反應。還未等銘安開口說話,梁緣已然如離弦之箭一般向著那賊人飛奔而去。銘安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望著梁緣遠去的背影,原本想要叫住他的右手緩緩地放了下來。
只見梁緣身形敏捷地在雪地中穿梭跳躍,幾個輾轉騰挪之間便成功地擒住了那個小偷。他動作干淨利落,絲毫不見拖泥帶水,眨眼功夫就將被盜的物品完好無損地歸還給了失主。那位失主是一只狸貓獸人,他激動得語無倫次,不停地對著梁緣表達著感激之情。面對狸貓獸人的道謝,梁緣只是微微一笑,然後瀟灑地將那盜賊交到了隨後趕來的捕快手中。做完這些之後,梁緣轉身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到了銘安的身邊。
一走到銘安面前,梁緣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怎麼樣,是不是被我剛才帥氣的身姿給迷得都說不出話來了?”他臉上洋溢著得意洋洋的笑容,一雙眼楮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期待著銘安給出肯定的回答。
“確實很帥,不像之前你說過的,你很勇敢!”銘安帶著笑意回答道。
銘安低下頭有些自嘲的說︰“相比之下,我才是那個懦弱的人,即使剛才听到了呼喊,我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行動甚至還想拉住你。”
“幫助別人的前提是保護自己,確定自己安全的情況下盡量施以援手,這是師傅對我說的,你並不懦弱,只是還未成長起來,以前還有人總說我多管閑事呢!”看著銘安認真的樣子,梁緣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我這樣的人,一點點善意就可以買下我……”銘安看向梁緣,在梁緣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拉著梁緣向沈府走去。
來到了側門處,銘安伸出手,輕輕撥開覆蓋在花壇上厚厚的積雪。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仿佛一場無聲的盛宴。
“梁公子,這鑰匙......我拔不出來啊……”想起之前同樣的場景和遭遇,銘安心頭涌起一陣尷尬,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梁緣靜靜地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再試試看嘛,說不定這次會有不同的結果哦。”
听到梁緣鼓勵的話語,銘安鬼使神差地轉過身,再次緊緊握住那把深埋在雪中、已經被凍結得嚴嚴實實的鑰匙。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對著雙手呼出一大口熱氣,試圖讓自己的手指不再那麼僵硬冰冷。緊接著,銘安全身發力,猛地一拽。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銘安身後的梁緣暗中運轉起指尖的一絲靈力,並悄然將其注入到銘安的體內。只見銘安手臂一揮,那把原本紋絲不動的鑰匙竟然輕而易舉地被拔了出來,與此同時,還帶出了一大堆夾雜著冰雪的泥土。結果毫無準備的銘安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傾倒而去。
梁緣眼疾手快,迅速伸出一只手穩穩地扶住了即將摔倒在地的銘安。兩獸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看吧,我說這次肯定會有所不同啦!”梁緣看著銘安,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宛如春日暖陽般和煦溫暖。
“多謝......”銘安的臉色微微泛紅,顯得有些羞澀。他踉蹌著站起身來,心中已然明白剛才能夠順利拔出鑰匙一定是得益于梁緣暗中相助,但嘴上卻並未點破。
銘安定了定神,將手中的鑰匙插入鎖孔,輕輕一轉,只听見“ 嗒”一聲脆響,面前的側門緩緩打開。銘安先行走了進去,梁緣緊隨其後。
剛一踏入那扇破舊不堪的門,梁緣的眉頭瞬間緊緊地皺了起來,他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地望著屋內簡陋而雜亂的景象。
"你......你平時就住在這種地方嗎?" 梁緣忍不住脫口而出,聲音中帶著一絲驚愕和憐憫。
"嗯......" 銘安低著頭,小聲地回應著,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不敢直視梁緣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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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緣緩緩地移動腳步,環顧四周。這間屋子陰暗潮濕,牆壁斑駁脫落,角落里堆滿了雜物和柴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唯一的窗戶也已經破碎,寒風從縫隙中肆意灌入,讓本就寒冷的房間更增添了幾分寒意。
看著眼前的一切,梁緣的眉頭越皺越緊,心情愈發沉重起來。他喃喃自語道︰"這分明就是一間柴房啊!如此惡劣的環境,到了冬天又怎能住人呢?" 想到這里,他不禁搖了搖頭,心中暗自思忖著銘安之前說過的那句話,"我這種人,一點點善意就可以買下我。" 此刻,他似乎開始理解這句話背後所蘊含的無奈與悲哀了。
“梁公子,這也沒有桌子,直接坐床上就好了……”
“你回來這里是有什麼事嗎?”
“我打算拿走我的東西……去找沈伯。”
“不回來了嗎?”
“嗯……不回來了。”
這次,銘安說的肯定。
“是什麼東西?”
“一支畫筆,是當初的先生送給我的。”
“好,我等你。”梁緣听聞點了點頭,坐在了床上。
銘安看梁緣坐了下來,向著書房走去。過了一會兒,銘安拿著一只普通的毛筆回來了。
“看來還很順利。”
“他們看不見我。”
“看不見?”
“字面意思。”
梁緣有些似懂非懂的點頭,也沒再繼續談論下去。
“走吧,吃點東西,哎對了,沈伯家在哪里?”梁緣剛想拉著銘安去吃飯,突然想起來這個關鍵性的問題。
“還……挺遠的,在鐵騎的鄉下。”
“還好,我的師門也在那里,順路!走吧,帶你吃好吃的,好好補一補!”梁緣笑著摟過銘安的肩膀向外走著。
鎖好了側門,銘安把鑰匙放在了花壇中,如往常一樣。滄興里大多數小獸會在成年後出去歷練,而銘安也一樣,開始了屬于自己的歷練。
只是關上了一扇門,可能不再見,也不會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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