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是假的……”
麗貝卡貼著門板，指尖顫抖地撫過木紋——小李嗓門里的雀躍、父親嘆息時的沙啞，這些聲線像浸透海水的麻繩，勒得她胸腔發緊。
“連蛤蜊湯要加海苔碎都記得……天災怎麼可能復刻得這麼真？”
她盯著牆角泛熒光的沙礫，掌心的靈能匕首不知不覺垂落。
當棚頂的水珠墜在肩頭時，她甚至沒來得及躲閃——那滴液體沒有打濕衣服，卻像條冰涼的蛇鑽進衣領，順著脊椎滑進心髒。
瞬間涌來的熟悉感沖垮了所有戒備︰父親總在她怕黑時哼起的漁歌、小李幫她修補漁網時被魚刺扎破的手指……
“是啊，我在怕什麼呢？”
麗貝卡喃喃自語，指尖剛觸到門閂，屋外的腳步聲突然停在門檻前。
月光從門縫滲進來，在她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影子，而那些影子的邊緣，正詭異地泛起與海嘯靈能相同的藍芒。
與此同時，海灘之上的雲冥與清瀾正低頭搜尋麗貝卡的蹤跡。
“沒道理啊，她剛才還在身邊，怎麼會突然消失？”
雲冥望向海灘兩側的岩壁峭壁，百米高的崖壁光滑如鏡，若有人攀爬定會留下痕跡，絕不可能如此悄無聲息地消失。
“喂——！”
清瀾揚聲呼喊，卻只听見連綿不絕的回聲在空曠的沙灘上回蕩，這詭異的場景讓空氣都透著寒意。
“該不會……”
清瀾示意雲冥靠近，隨即朝海面上方打出一顆火球。
熾熱的焰團裹著熱浪掠過水面，發出“滋滋”的灼響，蒸騰的水汽撞在無形的屏障上轟然炸開。
“轟——！”
爆炸的氣浪震得沙灘微微發顫。
“果然是這樣……”
清瀾轉頭看向雲冥，眼神里帶著篤定。
“這是……零災的屏障，難道24區的零災不止一個？”
雲冥想及洪澇天災與海嘯天災的聯動，眼前的情形已然清晰——這兩個天災似乎各自對應著一個零災領域。
“你覺得，這里屬于哪個天災的零災？”
雲冥看向清瀾，目光銳利。
“還用猜嗎？能讓麗貝卡瞬間消失，八成是把她拽進了幻境，這分明是海嘯天災的手段！”
“不對，這是洪澇天災‘濕禁’構建的零災領域。”
雲冥指向不斷拍打岸邊的海水，
“你看這些水——全是‘活物’，我們必須杜絕接觸任何水源。”
話音未落，他已喚出霧軒刃猛地插入海水，被刀刃劈開的水流劇烈扭曲，發出一陣尖銳的“吱”聲後才歸于平靜。
“麻煩了……先去那個村子看看，麗貝卡很可能在里面。”
清瀾望著林子後方的村落，幽藍的燈火在樹影間明明滅滅，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兩人踏入林中時，雲冥忽然壓低聲音︰
“清瀾，你把黑霧注入身體了嗎？我們沒被拖進幻境，恐怕是黑霧的緣故。”
“當然，用黑霧強化肉體的法子，還是我教你的呢！”
清瀾甩了甩青藍色馬尾，眼尾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雲冥別過臉去——她這話確實沒錯。
“雲冥，你看！”
清瀾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尖指向灌木叢後的村道。
借著幽藍的光，只見一個魚頭人身的怪物正緩緩走過，皸裂的皮膚布滿膿包，似乎因久未接觸水源而干癟起皮。
“這就是鬼村的村民？”
雲冥皺眉，努力在記憶里搜尋關于魚人怪物的信息，掌心的霧軒刃不自覺握緊——那怪物行走時，腳踝處的鱗片正滲出墨綠色的粘液，在地面留下一串詭異的熒光腳印。
“先別驚動它們，等魚人都回屋再動手。”
雲冥拽著清瀾躲進密林深處，枝葉間漏下的幽藍燈火在他肩甲上碎成光斑。
直到後半夜村落燈火盡滅，街道上再無粘液拖拽的聲響，兩人才貓著腰摸出來。
清瀾拍打褲腿上的草屑時，突然拽住雲冥的後領︰
“等等——”
她的指尖剛觸到他發間的蛛網，雲冥轉身的剎那，兩人的手撞在一起，她的掌心不偏不倚按在他臉頰上。
“你這是……”
雲冥的睫毛在夜色里顫了顫，清瀾的耳尖卻已紅透，像被靈能火把燎過的珊瑚︰
“我、我幫你摘樹葉！”
她猛地縮回手，指著他亂發里的枯葉梗，語氣卻越說越虛。
“哦？”
雲冥挑眉看她不停眨動的眼楮，故意晃了晃腦袋，樹葉“啪嗒”掉在腳邊。
清瀾盯著地上的葉片嘆氣，正想扯開話題，卻見他突然轉過身，把後頸露出來︰
“那麻煩你了。”
“……”
她望著他發間若隱若現的黑霧紋路，半晌才憋出句“快調查吧”，指尖飛快掃過他後頸時，觸到的皮膚溫度竟比靈能結晶還低。
雲冥低頭時，恰好看見她垂落的發絲間，耳墜上的青藍色靈能正不安地跳動，像極了被戳破的水泡。
茅草屋的窗紙透著微弱的磷光，清瀾貼著窗縫望去，屋內的泥地上散落著魚骨，而牆角堆疊的陶罐里，正泡著幾具腫脹發白的尸體——那些“尸體”的胸口還在微弱起伏，皮膚下隱約有青藍色光帶流轉。
“那是……”
雲冥湊近窗縫，瞳孔驟然收縮——陶罐里浸泡的並非組織塊，而是被靈能泡發的人體殘骸，斷肢上的血管還在詭異地搏動，像一條條青藍色的蠕蟲。
屋內的魚人正敞著嘴打鼾，喉嚨里發出水泡破裂的咕嚕聲，完全沒察覺窗外的窺視。
兩人貓腰潛行到村尾，雲冥突然頓住腳步︰
“麗貝卡在里面。”
他掌心的黑霧凝成刀刃，輕輕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黏膩的腳印在地面蜿蜒，指向角落那堆覆蓋著巨葉的“床鋪”——麗貝卡蜷縮在葉下，發梢沾著磷光沙粒，而她身側竟躺著個皮膚皸裂的老魚人，魚尾正無意識地拍打著地面，濺起的粘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熒光。
“這是……”
清瀾指尖捏起桌上的空陶碗，碗底殘留的淡綠色液體正冒著細密氣泡，濃烈的尸臭味順著碗沿蒸騰而上，像被碾碎的腐魚混著海水腥氣。
“像是魚人的食盆……”
“但麗貝卡怎麼會……”
雲冥望著蜷縮在巨葉下的身影——她眉頭舒展，嘴角甚至帶著淺淡的笑意，完全不像在車上時，總因噩夢而蜷縮成一團，指尖還留著掐進掌心的血痕。
月光透過破窗灑在麗貝卡發間，那些沾著的磷光沙粒正隨著她的呼吸明滅，而她身側老魚人的魚尾每拍打一次地面，碗里殘留的液體就會泛起同步的漣漪，仿佛整個村落都在某個無形的脈搏下共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