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戰斗余波還在空氣中震顫，麗貝卡卻仍以一種詭異的安穩姿態斜倚在皮質轉椅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指尖隨著均勻的呼吸輕輕抽搐。
雲冥盯著她無意識張開的嘴角，那里正有透明液體蜿蜒而下，在純白襯衫領口洇出月牙形的水痕。
當他伸手輕推對方肩膀時，那滴液體終于承受不住重力墜落，在地面碎成帶著細小花紋的水膜——不是普通的口水，而是含有酒精分子的透明液體。
“酒？”
雲冥的指尖沾了一點液體，在鼻尖輕嗅。
清冽的杜松子香氣混著柑橘調的尾韻，這甚至是調和後的酒！
他的目光看向麗貝卡的嘴，某種荒誕的猜想突然在腦海中炸開，促使他快步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只骨瓷茶杯，杯壁上還印著通天塔的鎏金徽章。
當杯口貼上麗貝卡嘴角的瞬間，雲冥听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熟睡中的少女發出含糊的囈語，偏頭時又有幾滴酒液落入杯中，在骨瓷表面留下淡淡的水痕。
他鬼使神差地用指尖輕輕撥開她的唇角，露出整齊的貝齒，酒液頓時順著縫隙流得更快——直到那雙琥珀色瞳孔突然在睫毛下睜開。
“額……你這是……”
麗貝卡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瞳孔因熟睡蒙上一層水霧。
她看著眼前手忙腳亂把茶杯懟在自己嘴邊的男人，後知後覺地舔了舔唇角，卻嘗到一點咸咸的味道。
“啊？”
雲冥的耳尖瞬間燒紅，立刻將茶杯從麗貝卡的嘴邊拿開。
他看著麗貝卡困惑的眼神，大腦飛速運轉——總不能說“在收集你流的口水”吧？
正當他準備胡謅一個“檢查口腔異狀”的借口時，金屬門把轉動的聲響突然刺入耳道。
玄霜拎著裝有拉面的塑料袋站在門口，清晨剛染的黑色發尾還滴著雨水。
她看著雲冥懸在麗貝卡唇邊的手，以及那個盛著透明液體的茶杯，瞳孔猛地收縮。
紙袋底部的油漬洇濕了地面，里面的溏心蛋滾落在雲冥腳邊，蛋清上的褶皺倒映著他瞬間慘白的臉色。
“你！”
玄霜的聲音里混著震驚與某種酸澀的意味，指尖的冰晶在情緒波動中碎成齏粉。
雲冥看著她突然泛紅的眼眶，喉結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袋拉面墜地，湯汁在純白大理石地面蜿蜒成狼狽的河流。
時間在三人的沉默中變得粘稠。
雲冥松開手，茶杯底與桌面踫撞出一聲輕響，像是某種脆弱事物碎裂的預兆。
他後退半步，脊背貼上冰涼的牆面，閉上眼等待即將到來的風暴——卻在睫毛縫隙里，瞥見麗貝卡偷偷用指尖蘸了蘸杯中的液體，放進嘴里嘗了嘗，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是在收集我的口水……”
麗貝卡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在討論天氣，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自己頭頂的角。
玄霜身上的寒氣突然暴漲，鋼化玻璃牆面結出蛛網狀的冰紋，睫毛上瞬間凝出細小的冰晶——那是她徹底失控的征兆。
“玄……玄霜……听我解釋！”
雲冥的話音戛然而止，喉間涌上的寒氣讓他發不出聲。
玄霜的指尖已觸到他的鎖骨，冰晶順著靜脈迅速蔓延，在皮膚上織出藍色的裂紋。
她仰頭望著他，瞳孔里的暗紅如岩漿翻涌，發梢的銀灰正被某種粘稠的紅霧吞噬——或許是親密接觸讓雲冥體內的紅霧指染了玄霜的異靈之力。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玄霜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冷硬，指甲陷入雲冥的手腕。
“永遠待在我的身邊吧……別再看別的女人。”
紅霧順著她的指尖滲入雲冥的傷口，他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視線里的玄霜與記憶中某個披著白紗的新娘身影重疊。
“等一下！”
雲冥猛地轉身，袖中的霧軒刃劃破空氣，將麗貝卡手中的茶杯卷到面前。
冰晶在他小臂上寸寸崩裂，露出皮膚下跳動的金色靈能脈絡。
他將茶杯塞進玄霜掌心，里面的液體不知何時變得清澈如水晶，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虹彩，還飄著雪松香調的酒香。
玄霜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嗅著杯中的氣息，記憶突然閃回至昨夜︰卡希維娜在和清瀾酒會之前邀請過她，雖然被她拒絕了，但卡希維娜拿出吸引玄霜的正是和這相似的酒香。
“這……真是她的口水？”
玄霜的聲音終于有了動搖，身上紅霧開始消散。
麗貝卡尷尬地摸了摸額角的淡金色犄角︰
“其實從成年開始就這樣了……父親說，這是異靈與人類結合的血脈詛咒。”
她扯了扯領口，睡覺時產生了些汗水，現在都化作了酒精揮發，身上都充滿了酒味。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特性相當吸引人！”
雲冥趁機抽出被凍得發麻的手臂，袖口露出的皮膚上，紅霧留下的灼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他注意到玄霜發梢的紅霧已完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她原本的薄荷味——這也讓雲冥意識到，絕對不能再惹玄霜生氣。
“咳咳，但畢竟是口水，很容易吸引人注意……”
麗貝卡的耳尖通紅，慌忙用紙巾擦拭還有些口水的領口。
玄霜無奈的搖了搖頭，她轉頭看向雲冥，眼中的暗紅徹底消散，
“至少證明了某些笨蛋不是在偷腥。”
雲冥看著桌面上變得清澈的酒水，突然想起麗貝卡檔案里的異常項︰身體檢查中發現，目標可能經常飲酒……
他的指尖撫過剛才被紅霧灼傷的地方，正在思索卻引起了玄霜的注意。
她來到雲冥身邊，伸手輕輕放在雲冥的手臂上，嘆氣道︰
“沒事吧，抱歉……”
玄霜有些心疼的別過臉，似乎在對剛才的情況反省。
而雲冥卻將目光放在了麗貝卡身上，高濃度的酒精能夠殺毒——或許，這才是麗貝卡能在“莫名訛誤”的侵蝕下幸存的真正原因。
窗外，腐蝕雨的影響正在被靈渦的自我修復功能消除。
玄霜彎腰撿起地上裝著拉面的塑料袋，看到沒有灑出太多，她突然輕笑出聲︰
“下次，我會先听你的解釋的……”
她將溫熱的拉面推到雲冥面前，眼角余光瞥見麗貝卡偷偷用袖口擦嘴的小動作，
“畢竟……有人的口水，比頂級威士忌還難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