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說話。”
    方炎指了指椅子,把煙往茶幾上一扔,說道。
    王勤成看著方炎,隱隱的感覺到一股強烈如山的氣勢撲過來。看上去這個自稱是自己姐夫的人不過比自己大三四歲,卻給人久居高位的那種的俯視天下的霸道氣勢,即便他是坐著的。而他的雙眼則讓任何人都無法保持心緒平和——那雙眼楮發出的光芒似乎能穿透世界所有的掩飾直面人的真實內心。
    只是一瞬間,王勤成忽然覺得自己無論如何掩飾,都無法在他面前掩蓋住內心。
    這種感覺令他越發的恐懼——沒有人希望自己內心深處活動被人洞察。
    同時,那股無法形容的氣勢迫使王勤成無法抗拒下意識的動作——依言在方炎面前坐下。
    方炎看著王勤成,目光如炬直視他的眼楮,好一陣子,才指了指茶幾上的煙,說,“抽煙嗎?”
    王勤成點了點頭,拿起煙點了一根,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看樣子你有些時候沒睡覺了。”方炎緩緩地說。
    王勤成重重地吸了幾口,然後重重地吐出煙霧來,緊張的情緒有了些緩和,卻是並無答話。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所謂的姐夫自己雖然是第一次見,但是卻直覺地認為他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可以對姐姐好的人。這是一個人長期以來的行為舉止言行以及生活環境等等形成的特殊的氣質和給人的感受。
    但王勤成並不說什麼。
    方炎略微回憶了一下,說道,“你現在的狀態很像我以前遇到過的一個人。從你的眼楮里,我基本能確定,你遭遇了和他類似的事情。”
    王勤成看著方炎,一口一口地抽煙,有些緊張也有些期盼,听著他往下說。
    整理了下記憶,方炎繼續說道,“他是國立中央大學的學生,跟你一般年紀,學習非常好,未畢業已經進入了國家空間火箭研究中心參與新型火箭研發工作。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臉上是和你幾乎相同的表情,充滿了惶恐不安和迷茫無助。我能夠區別出你和他的惶恐不安和迷茫無助不同于其他人遇著其他事。”
    “內務總局國內反間諜部門的人把他轉交到我手里,第一次審訊的時候,我做了和剛才對你做的事情。讓他坐下,抽煙,穩下心情。”
    方炎說著,微微笑了笑,王勤成卻是動作停滯了一下,有些呆呆的看著方炎,越發的緊張了。
    “一個前途無量的研究空間技術的年輕人,最後的結果是被投入了軍事監獄。”方炎緩緩地說道,“罪名是出賣國家高技術機密。”
    王勤成拿煙的手在顫抖著,越發的惶恐了。
    搖了搖頭,方炎說,“你知道他為什麼會從天之驕子墮落成牢獄囚徒嗎?”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他說,“因為他的腦子里沒有那一根高壓線,而且在案發後死不悔改不配合辦案機關工作。很可惜的一個年輕人。”
    看著王勤成,方炎說,“留外學生是境外間諜機構策反的重點對象。有很多例子,我想,有一個和你的情況相似的。一樣是留美學生,遭到了中情局的策反。按照中情局的計劃,他應該會作為一顆閑棋冷子,學成歸國後進入某家國屬單位企業或者某一個要害領域工作,將會在關鍵的時刻產生巨大的破壞力。”
    他話鋒一轉,說,“但是,這個學生在策反過程的最後時刻堅守住了信念,回到國內之後,馬上向安全機關報告了自己的遭遇。最終的結果是,他只是稍稍走了一段彎路便回到了大道上。他的人生也沒有被改變,依然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工作,結婚,生子。”
    頓了頓,方炎指了指王勤成,說,“我想,你的情況大致如此。”
    王勤成吃驚而惶恐地看著方炎,顫抖著嘴唇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說了,我是你的姐夫。”方炎淡淡地笑了笑,說,“把你的遭遇從頭到尾地告訴我,我可以幫你解決掉所有的問題。”
    王勤成眼中出現希望,卻又帶著深深的懷疑,“你?你能斗得過中情局?”
    “手下敗將,不值一提。”方炎淡淡說道。
    停頓了一下,方炎正色說,“你最好把整件事情的每一個細節都說清楚,從頭到尾的,沒有絲毫隱瞞地告訴我。”
    王勤成看著方炎,莫名其妙地覺得他絕對可以信任。
    煙頭燒到了手指,王勤成連忙扔掉,又拿出一根來。方炎笑了笑,拿起打火機給他點上,王勤成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煙霧,這才娓娓道來。
    “一個月前,我參加了一次聚會。聚會是在同學的家中舉行,類似的聚會幾乎每周都有一次,參與者大部分是同學以及周邊的朋友,但每一次都有新面孔加入,每次都有老面孔缺席。就是很普通的朋友聚會,一起玩玩游戲喝喝酒聊聊天。”
    方炎笑著插了句︰“你應該說,參與者大多是華國學生,或許會有些其他亞洲國家的人參與,但不會有日本人。”
    王勤成驚訝地看著方炎,心中的震驚連連,暗暗道,他怎麼知道的,就像他也參加了例行聚會一般!
    “我說過,不要疏忽任何細節,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跟復述機一樣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地告訴我。”方炎說著,伸了伸手,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沒錯。參與者大多是華國學生。終歸存在差異,我們始終無法真正的和美國學生融合到一起,因此每周都會有一個華國學生居多的例行聚會。當然,參與者也有一些美國學生,男男女女也有十來個人。組織者是一位華裔,他的家已經在美國定居了好幾十年,雖然長得黃皮膚黑眼楮,但徹頭徹尾的是美國人。”
    “一個月前的那個周五,聚會按時舉行。在那次聚會上,我認識了佛羅拉。她比我大三歲,是一家公司的實習生,個子很高,藍色眼楮很漂亮。”王勤成陷入回憶之中,“我相信那是一見鐘情,人群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她一眼就發現了我。我們開始交談,非常的投機,彼此都強烈地感覺到對對方的好感。那時候我認為那次聚會是最開心的一次。我們喝了很多酒,然後提前離開了聚會。她帶著我到了山上,那里的風景非常的漂亮,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她說她最喜歡坐的事情就是到那里看落日看夜景,感覺很好。我很吃驚,因為我一個人的時候,也經常會去到那里做同樣的事情。”
    “你知道嗎,我當時堅定地認為她是上帝的使者,出現在我的生命里賜予我愛情。我們飛快地戀愛,幾乎不能分開一分鐘。整座城市的酒點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跡,戀愛的感覺真的非常的奇妙。我信誓旦旦地告訴她,畢業後一定把她帶回華國,然後結婚生子。她也信誓旦旦地告訴我,願意跟隨我去到任何地方。”
    突然露出一絲苦笑,王勤成低下頭,臉色慘白地說,“事情在一周前發生了變化。一個陌生的男子找到我,自稱是某科技公司的雇員。在咖啡廳里,聊了很久,聊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題。目的是希望我能進入他們公司任職。我拒絕了,表示畢業後要回國。他第二次找到了我,說是公司要開發華國市場,希望我能進入華國分公司工作。對此我有些動心,畢竟美資公司的各個方面的條件都相對要好,況且那份工作有全球環境,對于開拓視野很有好處。我表達了初步的意向,以為這件事情會在畢業後慢慢的進入正軌。”
    “沒想到,當他第三次找到我的時候,在酒店的客房里,我看到了佛羅拉。真相因此大白。原來他們都是中情局的雇員,佛羅拉甚至是一個小組的負責人。我對此完全沒能反應過來。佛羅拉很深情地向我告白,希望我能和她一起,在她的行當里一起工作。她說她是真的很愛我,希望我能答應她。”
    王勤成苦澀地笑了笑,“我不知道當時我是怎麼應對過去的。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脫離了我的認知。中情局……這是間諜機構啊。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我更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深愛的女人會用感情作為要挾威迫我背叛國家。”
    “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不願意相信佛羅拉和我戀愛是存在著目的的,這個殘酷的事實令人非常的痛苦。但盡管如此,我依然感覺到覺不能為他們服務,那一定是一條不歸路。我想離開美國,但是很快就發現自己被限制出境了。我感覺到了危險,在佛羅拉再次找到我的時候,我假裝毅然決然地表示願意和她一起工作。那天晚上我們在酒店陷入了瘋狂,用掉了七個小雨衣。在她熟睡的時候,我用藏起來的餐刀捅穿了她的心髒。隨即我朝墨西哥邊境逃跑,穿過了邊境線,在當地華人的幫助下,輾轉到智利、澳大利亞回到這里。”
    說完,張王勤成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用一句話總結︰“我殺了人,她是中情局的特別小組負責人,我想,中情局現在一定在全球追殺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