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再敢給我節外生枝,誰就是整個團隊的罪人!”
斬釘截鐵。
那股久違的、只屬于團隊絕對核心的強大氣場,瞬間炸開,籠罩了整個逼仄的車廂。
空氣仿佛被點燃了。
原本已經瀕臨崩潰、四分五裂的軍心,竟被他這番粗暴而直接的話,硬生生地重新凝聚了起來。
王鳴的拳頭松開了。
杜松的呼吸平穩了。
孫輝的眼神里重新有了光。
就連陷入深度自責、幾乎要被愧疚淹沒的許鑫,也下意識地,緩緩挺直了已經彎曲的脊背。
他們看著方一凡。
看著這個平時懶散得不像話,渾身都寫著“得過且過”的男人。
在這一刻,他就是定海神針。
那份幾乎被磨滅殆盡的信任,又一次,在他身上,重新燃了起來。
就在這股氣勢攀升到頂點的時刻。
“叮咚——”
那個甜美的、毫無感情的列車女聲,再一次,響徹了整個列車。
“前方即將到達,密州站。”
“列車將在本站臨時停車五分鐘。”
“請有在密州站下車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車準備……”
五分鐘!
這三個字,像一把無形的鐮刀,瞬間斬斷了剛剛凝聚起的氣場。
死神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倒計時,開始了。
車廂里的空氣,再一次緊繃到了物理層面的極限。
所有人的心髒,都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猛地向上提起。
血液沖刷著耳膜,發出巨大的轟鳴。
他們知道,該輪到方一凡了。
這個團隊唯一的希望,將要踏上最後的戰場。
“嘩啦——”
那扇隔開了生與死的金屬門,又一次被粗暴地猛地拉開。
那個穿著節目組制服,面無表情的助理導演,再一次,像一個宣告死亡的使者,出現在門口。
所有人的目光,先是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然後,又下意識地,全部轉向了方一凡。
方一凡的身體肌肉已經繃緊,做好了起身的準備。
然而。
助理導演那雙沒有任何情緒的眼楮,掃過了杜松,掃過了許鑫,甚至掃過了已經準備好迎接命運審判的方一凡。
他的視線沒有絲毫停留。
最後,那道冰冷的、程序化的目光,穿過了所有人。
精準地,落在了屏風另一頭。
落在了那個剛剛才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還帶著淚痕和絕望的,東北大漢的身上。
“王鳴教練,請您過來一下。”
什麼?!
這一瞬間,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整個車廂里,所有人都懵了。
思維,徹底宕機。
包括方一凡。
他的瞳孔,都控制不住地,驟然收縮了一下。
【臥槽?!什麼情況?!我沒听錯吧?叫的誰?王鳴?!】
【為什麼是王鳴啊!他不是第一個就被淘汰了嗎?于老狗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殺人誅心!這他媽是殺人誅心啊!王教練是第一個選‘水餃’失敗的,現在又把他拎出來第一個選,這是要從心理上徹底摧毀他啊!】
【于老狗你不是人!你沒有心!我們家老王都快被你逼瘋了!】
【完了完了,這下徹底完了,王教練的心理防線剛剛才重建起來一點點,這一下不又得崩了?】
屏風那頭。
王鳴的身體在一瞬間僵直。
他臉上的血色,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褪去,最後只剩下一片駭人的慘白。
大腦嗡的一聲,變成了一片空白。
又是他?
為什麼,又是我?
那個因為選錯“水餃”,而被釘在恥辱柱上,被所有人當成反面教材的噩夢,再一次化作實質的黑暗,將他死死籠罩。
一股冰冷刺骨的恐懼,從他的腳底板逆流而上,瞬間貫穿了每一節脊椎,直沖天靈蓋。
他感覺自己的雙腿失去了骨頭,只剩下兩團發軟的爛肉,根本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牙齒不受控制地上下磕踫,發出“咯咯”的輕響。
他的視線穿過人群,越過那道薄薄的屏風,本能地尋找著那個唯一能給他帶來方向的身影。
隔著那道屏風,他看不清方一凡的臉。
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投射過來的目光。
沉穩。
有力。
那目光里,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更沒有半點慌亂。
只有兩個字。
信任。
方一凡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枚精準的鋼釘,穿透了車廂內所有雜亂的噪音,清晰地扎進了他的耳膜。
“老王。”
“忘了你之前選的什麼。”
他的聲音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忘了你那些狗屁理論。”
“記住我剛說的話。”
“小。”
“柔。”
“美。”
“弱。”
這四個字,不再是空洞的音節。
它們化作了四根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烙印在王鳴那片因為恐懼而波濤洶涌的心海之上。
劇痛之後,是奇跡般的平靜。
他那劇烈顫抖的身體,竟然一寸一寸地,慢慢穩定了下來。
王鳴用力地,狠狠地閉了一下眼楮,將所有恐懼與軟弱都壓進眼底的黑暗里。當他再次睜開時,那雙因為恐懼而渙散的瞳孔,重新凝聚起了焦點。
對。
忘了。
全都忘了。
邏輯,分析,地域文化……那些東西只會害死自己。
從現在開始,老子就是個沒腦子的執行機器。
方一凡說東,我絕不往西。
王鳴轉過身,迎著助理導演那張毫無表情的、宛如人偶的臉,邁開了腳步。
他的步伐,不再像第一次那樣,充滿了對自身地域文化研究的盲目自信。
也不像許鑫那樣,帶著一種智力碾壓的優越感。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
異常堅定。
那是一種徹底拋棄了自我,將所有希望、所有命運,都毫無保留地交付到隊友身上的,破釜沉舟的決然。
他走到方一凡身邊時,腳步頓了一下。
兩人沒有說話。
只是對視了一眼。
王鳴重重地點了點頭,喉結滾動,眼神里寫滿了托付。
方一凡也點了點頭,目光沉靜,傳遞著無聲的支撐。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 。”
王鳴伸出手,拉開了那扇冰冷的金屬門,走了進去。
“ 噠。”
門,在他身後,無情地鎖死。
餐車里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于敏依舊坐在那里,臉上掛著那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貓捉老鼠般的微笑。鋪著潔白桌布的方桌,以及桌子中央,那張薄薄的、卻決定了他們所有人命運的卡片。
【面條】
【水餃】
又是這兩個該死的詞。
王鳴死死地盯著它們,眼前一陣陣發黑,胃里翻江倒海。
就是這兩個詞,把他,把整個團隊,折磨得死去活來,尊嚴盡失。
于敏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用一種欣賞瀕死掙扎藝術品的眼神,饒有興致地看著王鳴,慢悠悠地開口。
“王教練,別緊張。”
“第二次機會,很難得。”
他的聲音,溫柔,悅耳,每一個音節都包裹著致命的蠱惑。
“希望你,這次能做出一個,不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後悔。
這兩個字,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捅進了王鳴的心髒。
他怎麼可能不後悔。
他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去鑽那個牛角尖,去搞什麼狗屁的地域文化理論,去自作聰明!
如果他第一次就選了面條……
不!
不能想!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他強行掐斷。
方一凡的話,在他耳邊轟然響起。
——這是一個紀律題!
王鳴的拳頭,在身側死死攥緊。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尖銳的刺痛感傳來,讓他混亂的思緒為之一清。
他強迫自己,將視線從于敏那張虛偽到令人作嘔的笑臉上移開,重新落回到那張卡片上。
腦子里,只剩下最簡單,最粗暴的指令。
水餃,象征團圓,格局大。
面條,象征日常,格局小。
小。
弱。
結論,只有一個。
王鳴猛地抬起頭,那雙熬得通紅的眼楮,像兩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死死地盯住了于敏。
他的嘴唇動了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來的。
“我……”
“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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