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還沒徹底亮透。
    濃重的晨霧籠罩著整個雙水村。
    遠處的山巒和近處的屋舍都失了輪廓,暈染開來,帶著幾分水墨畫的意境。
    小院門口,氣氛卻與這片寧靜截然不同。
    節目組安排的商務車已經停在路邊,周玉芬和李萌兩位媽媽,還有聞訊趕來的村長和一些村民,把小小的院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方老師,這籃子土雞蛋你拿著,自家雞下的,有營養!”
    一位大嬸不由分說,將一個沉甸甸的竹籃塞進方一凡懷里。
    “王教練,這是俺家自己曬的紅薯干,路上嚼著吃!”
    另一個大叔把一袋牛皮紙包著的東西拍在王鳴胸口。
    “杜老師,這……”
    告別的話語混雜著各種質樸的饋贈,讓原本計劃好的瀟灑離開,變成了一場溫情脈脈又略帶混亂的歡送會。
    靜靜被幾個昨天才認識的小伙伴圍在中間,小臉上滿是鄭重其事的不舍。
    她從自己的小書包里,掏出幾塊昨天分錢時特意留下來的糖果,小心翼翼地分給每一個人。
    “你們要好好學習哦。”
    她學著大人的口氣,一本正經地囑咐。
    “我下次來,會給你們帶更好玩的魯班鎖!”
    “哈哈哈,好!我們等你!”
    孩子們天真爛漫的笑聲,引得大人們也跟著一陣善意的哄笑,沖淡了離別的傷感。
    眾人好不容易才從熱情的村民中“突圍”出來,坐上了節目組的商務車。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王鳴長出了一口氣,一屁股陷進柔軟的座椅里,整個人都癱了。
    “我的媽呀。”
    他揉著自己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背包,臉上卻掛著滿足的笑。
    “雙水村的鄉親們也太熱情了,比我們主場的球迷都猛。”
    “昨天擺攤的疲憊一掃而空啊。”
    杜松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村莊景象,語氣里帶著幾分感慨。
    孫輝從後座探過頭來,一臉得意。
    “那是!咱們昨天可是創造了雙水村集市的銷售奇跡!我感覺我倆的‘文藝復興’組合可以正式出道了!”
    “可拉倒吧。”
    王鳴斜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
    “就你那孔雀開屏燒雞,那賣相,跟被雷劈過似的。要不是杜神在旁邊彈著吉他唱情歌給雞超度,早被人當成黑暗料理給舉報了。”
    “嘿!你這叫不懂藝術!”
    孫輝不服氣地嚷嚷。
    “那叫焦糖美拉德風味的點綴!”
    車廂里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大家七嘴八舌地回顧著昨天擺攤的種種趣事。
    從王鳴那覆蓋全場的“範圍性物理攻擊”式吆喝,喊到最後嗓子冒煙。
    到許鑫被一群問東問西的小孩子圍住,漲紅了臉,幾乎要宕機。
    再到最後,眾人圍坐在一起,數著那些帶著汗水和油漬的零錢時,那種無法言喻的激動。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這種通過自己雙手和團隊協作,從困境中殺出一條血路的感覺,比任何節目安排好的劇本都來得真實,來得過癮。
    方一凡安靜地听著,嘴角噙著一抹淡笑。
    他能感覺到,團隊的氛圍在昨天那場戰斗中,發生了微妙的化學反應。
    一種真正的凝聚力,正在悄然形成。
    車子平穩地駛向最近的高鐵站。
    陽光終于刺穿了厚重的晨霧,金色的光線灑在車窗上,也灑在每個人的臉上。
    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
    抵達高鐵站,取票,檢票,安檢。
    一行人輕車熟路,動作流暢。
    疲憊的身體驅使著他們以最高效率完成所有流程,只想快點坐下來。
    終于,他們登上了開往泉城的高鐵。
    找到座位坐下,將大包小包的行李和村民們送的土特產安放妥當。
    “呼……”
    王鳴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骨節發出一連串輕微的脆響。
    他整個人都陷進了座椅里,徹底放松下來。
    “到泉城後第一件事,我得先去按個摩,盲人師傅開的那種。”
    他有氣無力地宣布。
    “我這老腰昨天搬了八趟桌子,現在感覺跟不是自己的一樣。”
    “我必須睡個三天三夜。”
    孫輝癱在旁邊的座位上,聲音虛弱地附和。
    “誰也別叫我,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許鑫早就已經呼呼大睡了。
    高鐵緩緩啟動,平穩地加速。
    窗外的城市景物迅速倒退,模糊的輪廓拉長,最終融合成一片流動的線條。
    車廂里很安靜。
    那種長途跋涉後,終于踏上歸途的特有寧靜。
    只有列車碾過鐵軌接縫時,發出的那種平穩而富有節奏的“嗚嗚”聲,像一首催眠曲,撫慰著眾人疲憊的神經。
    就在眾人以為可以徹底放松身心,享受這趟回歸之旅時,一陣輕微的電流“滋啦”聲,打破了這份安逸。
    緊接著,一個熟悉又帶著幾分戲謔的磁性嗓音,毫無預兆地通過車廂頂部的廣播,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
    “各位老師,早上好啊。”
    是導演于導的聲音。
    那聲音里透著一股子懶洋洋的勁兒,仿佛剛睡醒,又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玩味。
    “首先,恭喜各位在昨天的挑戰中,取得了輝煌的戰績,成功賺取到了回程的路費。”
    听到這話,王鳴還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膛,臉上那得意的笑容又濃了幾分,幾乎要溢出來。
    然而,于導的下一句話,卻讓整個車廂的空氣瞬間抽離。
    “但是……”
    他刻意拖長了尾音,那一個轉折的“但”字,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眾人輕松的表皮。
    “你們不會真的以為,這趟旅程會這麼簡單就結束了吧?”
    話音里,那種不加掩飾的玩味,變成了赤裸裸的挑釁。
    所有人臉上的笑容,在這一刻,齊刷刷地消失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藤蔓,從每個人的腳底迅速爬上脊梁。
    “現在,我來宣布本次高鐵之旅的全新挑戰規則。”
    于導的聲音頓了頓,那短暫的空白里,只有列車行駛的單調聲響,卻讓每個人的心跳聲在耳中被無限放大。
    他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從島城到泉城,高鐵途中會經過四個站點。”
    “在抵達每一個站點之前,各位需要完成節目組設置的一項‘默契考驗’。”
    “如果考驗成功,那麼恭喜各位,可以安穩地坐到下一站。”
    廣播里的聲音變得低沉,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敲打在眾人的心上。
    “但如果……考驗失敗。”
    “很抱歉,你們團隊中,將會有任意一人,被‘請’下這趟高鐵。”
    “然後,自行解決後續前往泉城的交通問題。”
    轟!
    這段話,宛如一道無聲的晴天霹靂,在每個人的腦子里轟然炸開。
    車廂里一片死寂。
    剛才還輕松愜意的氛圍,被這句話徹底擊碎,蕩然無存。
    王鳴臉上的得意僵住了,嘴角還維持著上揚的弧度,眼神卻已經凝固。
    杜松和孫輝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臉上的血色褪去不少。
    許鑫停下了手里記錄的筆,猛地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方一凡原本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此刻也緩緩睜開了眼楮,眸子里一片平靜,卻深不見底。
    直播間的彈幕,在經歷了長達兩秒的集體沉默後,以一種井噴的姿態,徹底淹沒了整個屏幕。
    【臥槽臥槽臥槽!我他媽听到了什麼?中途踢人下車?】
    【節目組你沒有心!這是人能想出來的規則?于老狗你是不是人!】
    【哈哈哈哈對不起我笑出豬叫!剛賺到錢以為能回家了,結果半路給你扔下去!筍!實在是太筍了!山上的筍都被你奪完了!】
    【于老狗還是你狠啊!殺人誅心!這是要逼死明星的節奏!】
    【我宣布,《爸爸的奇幻之旅》正式更名為《明星荒野求生之高鐵版》!這也太刺激了!腎上腺素飆升!】
    【賭一包辣條,第一個被扔下去的絕對是王教練,他那腦子玩不了默契游戲!立帖為證!】
    【樓上的,我賭孫輝,他看起來膽子最小,肯定第一個崩。】
    “臥槽!”
    王鳴第一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聲拍在小桌板上,整個人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
    他那大嗓門在安靜的車廂里格外響亮,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還有這種操作?!于導你玩真的啊?!”
    他的吼聲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沖天的怒火。
    “把人扔在半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要是沒身份證沒手機,不得直接抓瞎啊!”
    杜松的臉色也變得異常凝重。
    他沒有像王鳴那樣暴怒,而是用手指無意識地、快速地敲擊著扶手,大腦在飛速運轉,分析著規則里的每一個字眼。
    “這個規則的關鍵點在于‘任意一人’。”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也就是說,失敗的懲罰對象,不是由我們決定,甚至不是隨機的。決定權完全在節目組手上,這太被動了。”
    孫輝的臉都白了,嘴唇哆嗦著。
    “哥,我怎麼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往杜松身邊縮了縮,仿佛這樣能獲得一絲安全感。
    許鑫已經掏出了手機,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動,嘴里則在用一種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地圖……地圖……下一個站點是密州,距離泉城還有兩百三十七公里。如果在這里下車,最快的方案是轉乘長途汽車,需要三個半小時。或者……搭順風車?風險不可控,時間不可控……”
    他已經開始以最壞的打算,推算起了備用路線和求生方案,職業習慣讓他無法停下思考。
    一股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籠罩在所有人頭頂。
    昨天擺攤時的團結協作,分錢時的其樂融融,在此刻看來,更像是一場暴風雨來臨前短暫而虛假的寧靜。
    方一凡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田野和村莊,臉上的表情平靜無波。
    但他的心里,卻比誰都清楚。
    于導的這手釜底抽薪,玩得又狠又絕。
    這根本不是什麼簡單的默契考驗。
    這是在剛剛建立起團隊信任和凝聚力的基礎上,立刻投入了一顆不信任的炸彈。
    “任意一人”,這三個字,意味著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那個被拋棄的“累贅”。
    它會逼著每個人在潛意識里開始互相猜忌,互相提防。
    這趟回家的路,注定不會太平。
    就在這時,廣播里,于導那惡魔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各位,不用緊張,第一個考驗很簡單。”
    “給各位五分鐘的準備時間。”
    廣播里的聲音停頓了一下,隨即用一種宣告最終審判的語氣說道。
    “我們第一個挑戰站點——密州站,即將抵達。”
    “請各位,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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