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雙水村的小院里,燈火通明。
勞累了一天的眾人圍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桌子中央,整整齊齊地擺著四個陳舊的鐵皮錢箱。
晚飯後殘余的飯菜香氣,混合著一種壓抑不住的亢奮,在空氣中發酵。
白天的通力合作已經畫上句號。
現在,是審判的時刻。
方一凡、王鳴、杜松、許鑫,還有被這陣仗吸引,一臉好奇的靜靜和孫輝,所有人的視線,都死死地釘在那四個沉甸甸的錢箱上。
那里面不僅僅是錢。
更是他們今天從谷底掙扎,一步步爬起來的勛章。
“咳。”
院子里的高音喇叭突然傳出導演的聲音,幽幽的,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神秘感,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各位老師,辛苦了一天,現在,到了我們公布最終成績的時刻。”
導演的聲音在夜色中回蕩。
“誰,會是本期的帶貨銷冠?”
“誰,又將獲得我們節目組準備的神秘大獎?”
每一個字,都敲在眾人的心弦上。
呼吸,不自覺地屏住了。
桌上的錢箱,在白熾燈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仿佛一頭頭蟄伏的猛獸,即將亮出自己的獠牙。
贏家,到底是誰?
最先動作的,是許鑫。
他從自己隨身的帆布包里,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硬殼筆記本,又伸出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整個動作嚴謹、一絲不苟,帶著一種即將進行學術報告的儀式感。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竭力壓抑著興奮的平穩語調,一字一句地開始匯報。
“根據我的統計,益智玩具攤位,今日總營業額為六百八十五元三角。”
他頓了一下,手指翻過一頁筆記,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扣除所有玩具的進貨成本後,淨利潤為四百二十元整。”
話音落下,許鑫再次推了推眼鏡。
鏡片後的眼楮里,閃動著一種知識分子特有的、含蓄的驕傲。
從上午門可羅雀的窘迫,到下午淨賺四百多塊,這個逆轉,他很滿意。
“可以啊許老師!”
王鳴第一個鼓掌,掌聲響亮,“你那堆破……咳,你那堆高科技木頭疙瘩,能賣這麼多,厲害!”
“文藝復興組合,請求出戰!”
孫輝緊隨其後,他一巴掌拍在杜松的肩膀上,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揚眉吐氣的豪邁。
他伸手,直接掀開了自己面前的錢箱蓋子。
“嘩啦——”
一堆花花綠綠的鈔票被他整個倒在了八仙桌的中央,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們‘文藝復興’組合,今日燒雞、臘肉等熟食,總營業額,一千二百五十元!”
他刻意拉長了音調,目光掃過眾人,享受著那一雙雙投來的、混雜著驚訝與羨慕的視線。
“淨利潤,八百塊!”
杜松在旁邊適時地補充了一句。
他的表情依舊沉穩,但嘴角那抹無論如何也壓不住的笑意,徹底出賣了他內心的波瀾。
他甚至還開起了玩笑。
“這還不算我們給雙水村帶來的,關于藝術品位的無形價值提升。”
“噗!”
孫輝沒繃住,直接笑出了聲。
王鳴更是笑得直拍大腿,震得桌上的錢幣都在跳動。
“老杜你可拉倒吧!你那藝術品位,有靜靜一句‘我奶奶說的好吃’管用嗎?”
眾人哄堂大笑。
緊繃的氣氛瞬間被點燃,純粹的喜悅在小小的堂屋里發酵、膨脹。
“到我了到我了!”
王鳴迫不及待地搓著手,那股子興奮勁,比他當年帶隊打總決賽還要上頭。
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揮,重重拍在自己的錢箱上。
“砰!”
一聲巨響。
“我這冠軍水果攤,今天一共賣了……”
他故意停頓,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巡視了一圈,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然後,他用那已經嘶啞到不成樣子的嗓門,用盡全身力氣,豪邁地吼了出來。
“一千五百塊!”
“淨利潤,九百五十塊!”
“怎麼樣!”
他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下巴高高揚起,那驕傲的表情,讓他完全忘記了上午那個蹲在攤位前懷疑人生的自己。
“我這嗓門沒白喊吧!”
直播間的彈幕,在這一刻徹底沸騰。
【哈哈哈,王教練已經徹底忘了上午是怎麼喊“範圍性物理攻擊”的了!】
【九百五!可以啊!王教練牛逼!】
【我來算算,許老師420+杜神800+王教練950=2170塊淨利潤!三個人加起來都兩千多了!】
【前面的別算了,我賭一包辣條,方爹的利潤,能把他們三個加起來按在地上摩擦!】
【坐等方爹凡爾賽!空手套白狼才是yyds!】
【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看方爹,總覺得他腦門上寫著四個大字︰‘商業教父’!】
彈幕瘋狂滾動,所有人的期待值被瞬間拉到了頂點。
終于,輪到了方一凡。
在所有人火熱的、幾乎能將空氣點燃的注視下,他卻沒有急著打開自己的錢箱。
這個舉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站起身,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走到了院子門口。
今天從村口超市老板那里賒賬拿貨的錢,他仔仔細細地數了一遍又一遍,確認無誤後,遞給了等候在那里的老板。
“謝謝啊劉哥,今天多虧你了。”
“客氣啥!方老師你這是給咱村里創收呢!”
超市老板樂呵呵地接過錢,又跟屋里眾人熱情地打了聲招呼,才轉身離開。
這個小小的舉動,讓直播間里沸騰的彈幕出現了片刻的停滯。
現場的嘉賓們也都愣住了。
先還錢,再算賬。
這人品,沒得說。
方一凡重新坐回桌邊,這才不緊不慢地打開了自己的錢箱。
他的動作很輕。
沒有孫輝倒錢時的嘩眾取寵,也沒有王鳴拍箱子時的豪邁奔放。
那只普通的木箱子,被他用一種近乎對待精密儀器的沉穩,輕輕地放在了桌面上。
“ 噠。”
一聲輕響,箱蓋開啟。
眾人的呼吸不自覺地屏住了,脖子伸得老長,視線死死鎖住那個箱口。
然而,預想中鈔票傾瀉而出的壯觀場面並未出現。
方一凡沒有把錢一股腦倒出來,只是平靜地報出了一個數字。
“我這里,車厘子、草莓,還有堅果禮盒,總共賣了兩千五百元。”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每個人心頭都激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
兩千五百元!
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他們三個人的總和。
王鳴那蒲扇般的大手還停留在自己的大腿上,臉上那股子得意勁兒還沒完全散去,此刻卻顯得有些滑稽。
方一凡抬起頭,臉上掛著那副熟悉的、雲淡風輕的笑容。
那笑容里沒有炫耀,沒有驕傲,只有一種陳述事實的淡然。
他頓了頓,給了眾人一個消化的時間,然後才拋出了真正的重磅炸彈。
“扣掉成本,淨利潤,一千五百元。”
一千五百元!
如果說前一個數字是漣漪,這一個數字,就是一場呼嘯而至的海嘯。
整個堂屋瞬間安靜了。
死一樣的寂靜。
剛才還因為哄笑而震動的空氣,此刻徹底凝滯。
王鳴張著嘴,剛剛還得意洋洋的表情徹底僵在了臉上,像一尊被瞬間風化的雕塑。
九百五十塊,在一千五百塊面前,連當陪襯的資格都顯得勉強。
杜松和孫輝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楮里看到了同一種情緒。
那不是嫉妒,也不是不甘,而是純粹的、毫無掩飾的震驚。
是一種認知被徹底顛覆的駭然。
許鑫更是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射著燈光,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但他微微顫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內心的極不平靜。
知識分子的驕傲,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被碾得粉碎。
如果說前面三個人的成績是驚喜,是凡人努力後的碩果,那方一凡的這個數字,就是碾壓。
是神明隨手畫下的一道天塹。
是純粹的降維打擊。
“我靠!”
一聲爆喝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王鳴最先反應過來,他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發出“啪”的一聲清脆巨響。
他不是憤怒,而是用這種方式來宣泄那股子被沖擊到無以復加的情緒。
“好小子!一千五!”
他指著方一凡,手指頭都在哆嗦。
“你這是把雙水村的有錢人都給薅了一遍啊!”
杜松也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那口氣仿佛憋了很久。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整個人的氣場都松弛了下來,語氣里滿是佩服。
“我算是明白了,我們是來賣貨的,你是來精準扶貧的。”
他頓了頓,看著方一凡,補上了後半句。
“只不過扶的是你自己。”
“噗——”
這話一出,孫輝第一個沒繃住。
緊接著,眾人再次爆笑。
這一次的笑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來得猛烈,充滿了自嘲和釋然。
剛才那點因為巨大差距帶來的尷尬氣氛,瞬間煙消雲散。
方一凡看著桌上那幾堆花花綠綠的鈔票,又看了看身邊幾個累了一天,此刻臉上卻寫滿成就感的朋友,笑著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有著一種能讓所有人安靜下來的力量。
“今天能賣這麼多,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他的視線緩緩掃過每一個人,目光真誠。
“沒有靜靜的‘靜靜保證’,王教練的隻果不會有人圍觀。”
“沒有靜靜的‘我奶奶說的’,杜神的燒雞也打不開局面。”
“沒有靜靜的‘激將法’,許老師的魯班鎖,可能現在還擺在攤上。”
被點到名的方靜靜,正抱著一杯果汁小口小口地喝著,听到爸爸的夸獎,她的小臉蛋瞬間就紅撲撲的,腰桿下意識地挺得筆直,驕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王鳴、杜松、孫輝他們三個听著,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認同。
確實,今天這場翻身仗,缺了任何一環都不行。
方一凡的目光最後落在他們三人身上,繼續說道。
“更沒有王教練、杜神、孫輝你們豁出去的吆喝,沒有許老師耐心講解,光靠人氣也變不成錢。”
他的話,像一股暖流,熨帖著每個人因為疲憊和亢奮而緊繃的神經。
“既然是團隊協作,咱們的目標也都是為了掙夠回程的高鐵票,我有個提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他。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桌上所有的錢,那座由四個人的戰績堆砌起來的錢山。
“不如,把今天掙的所有錢都匯總起來,然後扣掉咱們五個人的路費,剩下的錢,大家平分。”
他看著眾人有些發愣的表情,又補充了第二個方案。
“或者,就當做我們這個臨時團隊的公共經費,後面的開銷都從這里面出,怎麼樣?”
這個提議一出,王鳴、杜松、許鑫再次愣住了。
他們辛辛苦苦,又是比賽又是吆喝,好不容易才分出個勝負。
方一凡作為毫無爭議的冠軍,那個站在頂端的人,竟然主動提出要平分?
這已經不是大方了。
這格局……簡直是在大氣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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