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過後,五丈之外房內昏睡的陳石頭幽幽轉醒。
“咳,咳……”
早沒了精神頭的謝氏,被屋外的雷聲嚇得膽顫心驚,心神還未完全穩定下來時她那布滿血絲的眼楮,便看到兒子嘴唇蠕動的一下。
她驚跳著趴到床邊,低聲啞著嗓子急忙喚道︰“石頭,石頭,你醒了……”
謝氏聲音里透著興奮和期待。
兒子醒了,
兒子終于醒了!
她日夜不離呼喚了六天六夜。
這一刻!
兒子終于醒了。
“水……”
“水……”
陳石頭聲音微弱幾不可聞。
謝氏見兒子不睜眼,急忙附耳過去,耳畔听到兒子呼喚著“水”的聲音。
“好!水!”
“水!有!有的!娘馬上給你拿水。”
慌亂中,謝氏起身急步到堂屋里去打水。
“友河,友河,陳友河,快回來。”
謝氏用盡力氣大聲呼叫屋外的丈夫回屋。
她的嗓子早哭啞了,此刻她沙啞的音調傳不出多遠。
只喚了幾聲,謝氏便沒了叫喊的聲線,她也不知道丈夫有沒有听到她的呼叫。端了水轉身匆忙走進兒子的房間。
堂屋里六歲的大女兒三丫,見母親從哥哥房間里出來堂屋,端了水又快速進了哥哥的房間。
她听到娘親大聲叫爹爹的名字。便知道娘親定是尋爹爹有急事,她快速跑到院外去叫爹爹回屋。
謝氏拿著瓷 給陳石頭喂水。
她看著陳石頭把水一點點的吸進去,她的眼淚便止不住流了下來。
六天了,兒子終于開始長嘴了。
兒子張嘴喝水了。
謝氏心里高興。
她期待了六天。
現在終于看到了一點點希望。
“秀兒!咋了?”
陳友河疾步沖進房間,他看到妻子給兒子喂水。
兒子吸溜著,把唇邊的水吞進了喉嚨里,只是他眼楮還閉著。
“快去廚房,熱點米湯來,石頭估摸著要醒了。”
謝氏沙啞的聲音里,帶著亢奮。
陳友河點頭應道︰“好,好我這就去。”
陳石頭腦袋疼得緊,他想睜開眼楮,可是不管怎麼使勁、用力他的眼皮子也動彈不得。
耳邊不斷有人在呼喚他名字,朦朦朧朧間他听到爺爺的叫喚,又听到爹娘的呼聲,還有三叔,
還有里正爺爺,
還有幾個堂叔堂伯的聲音。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到嘴巴里有暖暖的東西,還有淡淡的甜味,那是米湯的味道。
隨後,他又疲憊的睡著了。
堂屋里,幾個剛被天雷嚇得魂不守舍的人,面面相覷起來。
難道院子右邊那地,真有東西?
眾人心里發毛。
可是,那個位置,除了有幾棵沒人搭理的苦橘樹之外,就剩一些討人厭的荊棘了。
怎麼可能會有髒東西?
陳達田,目光掃過所有人道︰“剛才的事你們怎麼看?”
“有點嚇人,我現在心髒還止不住狂跳。”
陳友河的堂弟,陳友湖低低應了一聲。
隨後,其他幾個晚輩也都低聲應呵起來,確實有點嚇人。
那個亮瞎眼的閃電,就在他們幾人身邊數丈的位置。
剛開始時,他們以為自己觸怒了天神。
待不過很快听到三丫頭說,謝氏喚陳友河進屋有可能陳石頭要醒來,才緩過勁來。
陳友洋陳達隆弟弟的小兒子陳友湖的弟弟)道︰“大伯,里正伯伯,我看天上的雲在慢慢消散,估計雷公一時半會也響不起來了。”
“趁著天還沒黑,要不大伙一塊去看看,那被雷打了的地方,有些什麼東西。要是有髒東西,明天也好請仙人過來瞧瞧。”
“是呀。”
“對,趁天還沒黑,一塊去看看。”
“對、對、對,趁沒天黑,能看看是什麼?明天好做準備。”
馬上有人附和。
陳達田看看陳達隆,點頭同意。
大伙簇擁著到了院外。
翌日,陳石頭在一陣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中醒來。
他睜開眼楮看了看,屋頂是杉樹皮蓋的。
他想起來了。
這是他家里剛蓋好的新房子。
屋牆是用粘土做的土坯,曬干後壘砌的。
屋頂是茅草。茅草的底下,墊了一層風干的杉樹皮。
他和娘親在新房後邊的山丘上割的茅草。
“石頭,你醒了!”
謝氏低啞的聲音里,透著高興。
陳石頭听到娘親的聲音,他想從床上坐起來。
勉強掙扎了一下,感覺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他只能側頭看向床邊。
只見娘親一雙浮腫的像櫻桃一樣的眼楮,正閃著光看著自己。
“娘。”
陳石頭叫了一聲母親,口鼻中便聞到,空氣中一股清新的米湯香味。
“好孩子,醒來了就好。來先喝一口米湯,一會有力氣了起來吃雞肉粥。”
謝氏,努力抑制住內心的激動,拿了瓷羹給兒子喂米湯。
她已經坐在陳石頭身邊,守了六天七夜,老天爺,總算听到了她的呼喚,把兒子還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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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石頭疑惑︰“娘,雞肉粥?”
陳石頭不解,家里那五只母雞不是說好給下雞蛋的嗎?
難道,母親把母雞殺了?
謝氏點頭,喂了一勺子米湯才解釋︰“大夫說,要弄點有營養的給你補補身子。你爹早上起來殺了一只雞,大伙一塊吃雞肉。”
石頭點頭,他明白了,家里把母雞殺了給他補身子。
大妹陳三丫進房間看到陳石頭醒了,“哥哥,你醒了。”
陳石頭叫了聲三丫,三丫高興的坐到床邊,看著哥哥喝米湯。
不多時,听到外邊有人敲門的聲音。
陳石頭听到父親上前去答話的聲音︰“老四十你來了,有事嗎?”
原來是村子里友字輩第四十個男娃陳友水,來串門。
“堂兄,我听說石頭醒了,剛在密溪河里摸了兩條魚。你做給石頭吃。”
陳友水說著,眼楮不敢看向陳友河,他快速把手里提著的兩條巴掌大的鯉魚,交到陳友河手里,轉身就走。
“喂,老四十你走這麼急做甚?你等會拿幾個雞蛋回去。”
“不了,堂兄放心,我那還有幾條魚,這幾天都餓不著。”
此時端午還未到,是個青黃不接的時節。
看著陳友水離去的身影,陳友河不知道該不該怨他。
房間里,陳石頭道︰“娘,其實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到密溪河里去了,不關友水堂叔的事。”
陳石頭想起來了,他跟著小伙伴,去河邊看陳友水堂叔打魚,自己不小心摔跤掉進了河水里。
一般情況下,陳石頭也能在河里游一游泳,還不至于一下水就被淹。
只是,那日摔下河的時候,他腦袋被河堤上的石頭給磕了一下。
他一下子就懵了,下了水就沒知覺了。
謝氏點了點頭,卻什麼也沒說。
村里人都知道老四十是屬水鬼的,五歲就能下清水河。
清水河那可是一條大河。
那是能拉兩百石糧船通行的大河。
陳友水他五歲就敢下去游泳,七歲他就能在密溪河里摸魚。
他水性好,其他孩子不行,其他孩子都沒他水性好。
去年,十九家的二小子跟著老四十去河邊看他摸魚,結果,人一下水,差點就沒了。
今年又來一個。
還是自家的兒子。
謝氏心里恨不得抽老四十幾個耳巴子。
前年,那誰家的,剛取了名字沒幾天,跟著才十五歲的老四十去河邊看摸魚。
好家伙,看著看著人看沒了。
第二天清水河對面岸上大王村的人看到一具浮尸,正是那跟著去看摸魚的孩子,已經浮腫了。
那時候,謝氏挺著大肚子都警告過老四十,別帶著她家石頭去河邊玩。
才過了兩年,石頭還是跟著老四十去了河邊。
結果人差點也沒了。
陳石頭見娘不說話,知道她心里在怨著陳友水,便道︰“娘,我以後再也不跟友水堂叔去河邊看魚了。你莫生氣,莫怪友水堂叔,莫要氣壞了身子。”
謝氏看著懂事的兒子,點了點頭道︰“好,娘,不怪他娘不生氣。你以後別跟著他們去河邊玩了。”
“嗯,我以後再也不跟友水叔去河邊玩了。”
“哦,娘,我睡了幾天。”
陳石頭感覺自己睡了很久。
“你先把米湯喝完,娘再與你說。”
謝氏淚眼婆娑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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