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鎮的晨霧尚未散盡,客棧小院中已彌漫著凝重肅殺之氣。
大覺寺十八羅漢僧肅立四周,棍棒拄地,眼神澄澈而銳利,如同銅牆鐵壁。澄觀、澄心兩位大師與楚少羽、凌寒等人圍坐石桌,那卷古老的羊皮地圖攤開其上。
“棲霞岩……”凌寒指尖劃過地圖上那處被紅楓標記的山岩,神色凝重,“此地我有些印象,位于紅葉谷最深處的斷魂崖下,地勢險峻,三面環壁,唯有穿過一片極為茂密的楓林方可抵達,確是一處易守難攻的絕地。”
澄心大師聲如洪鐘︰“既是地脈交匯之眼,能量匯聚,必是激發那鏡芯之力的最佳所在,卻也必是幽冥教眾重點埋伏之地!老衲建議,我等兵分兩路。一路明修棧道,由老衲率部分羅漢僧弟子,從谷口正面佯攻,吸引其主力。另一路暗度陳倉,由澄觀師兄護送諸位少俠,繞道斷魂崖後山險徑,直插棲霞岩!”
“此計甚好!”楚少羽當即贊同,“只是後山險徑恐怕亦非坦途……”
澄觀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縱有千難萬險,亦需一試。事不宜遲,即刻出發。”
計議已定,眾人立刻行動。澄心大師點了九名棍僧,大踏步向著紅葉谷正門方向而去,很快便傳來呼喝與兵刃交擊之聲,顯然已與守敵交上火。
楚少羽等人則緊隨澄觀大師與剩余九名棍僧,繞向谷側後山。所謂後山險徑,果然名不虛傳,幾乎是垂直于地面的峭壁,僅有少許突出的岩石和頑強生長的雜樹可借力。尋常武者絕難攀爬。
但此刻眾人皆非庸手。楚少羽、凌寒、段義輕功卓絕,率先而上,如靈猿攀援。白百合身姿輕盈,緊隨其後。牛大力雖重傷初愈,但天生神力,指力驚人,扣入石壁,穩步向上。九名羅漢僧則展現出不俗的少林輕身功夫,如履平地。澄觀大師更是袍袖飄飄,宛若御風而行。
唯有劉星雨稍顯吃力,但在段義不時回身拉拽下,也勉強跟上。
眼看即將登頂,上方崖壁忽然傳來數聲機括響動!數個隱蔽的洞口露出,無數淬毒的弩箭如同飛蝗般向著正在攀爬的眾人傾瀉而下!
“小心埋伏!”楚少羽厲喝,長劍出鞘,舞動如輪,格擋箭矢。凌寒雙掌拍出,掌風掃落一片箭雨。段義北冥神功暗運,將射向劉星雨的弩箭引偏。
下方羅漢僧齊聲大喝,棍影如山,將自身與同伴護得密不透風,弩箭叮叮當當被盡數砸飛。
但對方顯然不止于此!數條套索猛地從崖頂拋下,精準地套向幾人!同時,十幾名黑衣殺手如同壁虎般從崖頂翻下,手持短刃,直撲眾人!
空中無處借力,形勢瞬間危急!
“給俺下來!”牛大力怒吼一聲,竟單手抓住一塊凸起岩石,另一只手猛地抓住一條套索,運起蠻力狠狠向下一拽!
“啊!”崖頂一聲慘叫,一名黑衣人竟被他連人帶索硬生生拽得跌落深谷!
白百合指間銀針連閃,數名凌空下撲的黑衣人慘叫著中針跌落。
楚少羽與凌寒交換一個眼神,同時足尖在崖壁一點,身形借力沖天而起,劍光掌影如同風暴般卷向那些壁虎般的殺手!瞬間便有數人被擊落。
段義則護住劉星雨,北冥氣場張開,令靠近的黑衣人身法凝滯,被劉星雨趁機一刀一個劈落。
澄觀大師口誦佛號,一掌拍出,柔和卻磅礡的掌風將剩余弩箭和套索盡數震飛。
一番短暫而激烈的搏殺,崖壁伏敵被清剿一空。眾人不敢怠慢,迅速攀上崖頂。
崖頂之上,視野豁然開朗,紅葉谷的全貌大半收入眼底。只見谷中多處冒著黑煙,正門方向殺聲震天,顯然澄心大師等人正與敵激烈鏖戰。
而他們所在的後山,距離那地圖所標的棲霞岩,已不過數里之遙。甚至能隱約看到那片區域上空,似乎匯聚著淡淡的、不同尋常的能量氤氳。
“走!”楚少羽一馬當先,眾人展開身法,向著棲霞岩疾掠。
越靠近棲霞岩,空氣中的肅殺之氣越發濃重。沿途開始出現零星的抵抗,皆被眾人以雷霆手段迅速清除。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驗,必然在那祭壇之處。
穿過最後一片茂密得幾乎遮天蔽日的楓林,眼前驟然開闊!
一片巨大的、相對平坦的紅色岩石廣場出現在眼前,廣場盡頭,倚靠著陡峭山壁,矗立著一座由巨大青石壘成的古老祭壇。祭壇飽經風霜,刻滿了模糊的遠古圖騰,中央有一處圓形凹陷,似乎正是放置某種器物之所。整座祭壇散發著一股蒼涼、古老而又蘊藏著龐大能量的氣息。
這里,便是地脈交匯之眼,棲霞岩古祭壇!
然而,祭壇並非空無一人。
廣場之上,黑壓壓地站著不下五十名黑衣人,陣容嚴整,殺氣騰騰。為首者,赫然是三名氣息淵深莫測的老者。
居中一人,身穿暗紫色長袍,面容枯瘦,雙目微閉,手中緩緩捻動著一串漆黑念珠,周身氣息如同深潭,正是那晚與澄觀大師對掌的鬼叟!
左側一人,身材高大,面如重棗,虯髯戟張,手持一柄門板寬的厚重鬼頭刀,眼中凶光四射。
右側一人,則是個身材佝僂、拄著蛇頭拐杖的老嫗,雞皮鶴發,眼中卻閃爍著怨毒的光芒。
在這三人身後,祭壇之下,竟捆綁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瑟瑟發抖的百姓!有老有少,看裝扮皆是谷中居民!一名黑衣頭目手持鋼刀,架在一位老人頸上。
更讓人心驚的是,在祭壇正中央那凹陷處,竟然懸浮著一件物品——那是一塊巴掌大小、形狀不規則、邊緣斷裂的黑色晶石,散發出與鏡芯同源卻更加陰冷邪異的能量波動!
另一塊虛空鏡碎片?!
鬼叟緩緩睜開眼,目光如同毒蛇般掃過楚少羽等人,最後落在澄觀大師身上,發出沙啞的冷笑︰“澄觀禿驢,到底還是讓你找來了。可惜,晚了一步。”
他指了指祭壇上那塊黑色晶石,又指了指那些被挾持的百姓︰“這片‘幽墟碎片’,已與此地地脈初步連接。只需以這些‘生靈血氣’為引,便可徹底激發其力,暫時掌控這地脈之眼。屆時,莫說你們,就是大覺寺方丈親至,也休想打斷!若不想這些無辜者因你們而死,便乖乖交出鏡芯,或許老夫可大發慈悲,給他們一個痛快。呵呵呵……”
那虯髯刀客不耐煩地吼道︰“跟他們廢什麼話!不肯交,就一刀一個,殺光這些豬玀,照樣能完成血祭!”
老嫗則用拐杖頓了頓地,陰笑道︰“老婆子倒想試試,是大覺寺的佛法厲害,還是我的‘萬蛇蠱’更能超度世人……”
惡毒的條件,無辜的性命,邪惡的碎片,強大的敵人。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絕望的邊緣。
楚少羽看著那些驚恐無助的百姓,看著祭壇上那邪異的碎片,又看了看身旁傷痕累累卻目光堅定的同伴,以及寶相莊嚴、眼神悲憫的澄觀大師。
他的手,緩緩握住了懷中那冰冷的寒玉盒。
鏡芯在盒中微微顫動,與祭壇上的碎片,與這片土地殘留的血色記憶,產生了無聲卻激烈的共鳴。
他知道,已沒有任何退路。
血色歸途的終點,唯有以血洗血,以戰止戰。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如劍,直視鬼叟。
“鏡芯在此。”
“有本事,自己來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