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獅幫分舵內,燭火搖曳,映得眾人面色各有凝重。
劉星雨問及查探內奸的進展,潘文安面色一沉,“那廝警覺得很,已然逃了。”
暮玉華接口道︰“那日她只推說身子不適,要留在艙中歇息,我們竟無一人起疑。”
楚少羽皺眉道︰“她懂武功?”
潘文安聞言一怔,隨即搖頭︰“從未見她顯露過半點功夫。”
劉星雨輕嘆道︰“你這是給人騙了。依我看,她定是精通易容之術,方能瞞過眾人耳目。”
暮玉華劇震道︰“莫非她便是‘千面羅剎’?”
白秋露低聲道︰“若真是她,此刻怕是早已改頭換面,混入別處去了。”
潘文安沉吟道︰“傳令下去,嚴查近日所有離船之人,尤其是那些生面孔。”
劉星雨目光掃過內廳方向,又長長一嘆,沉聲對眾人道︰“你們先下去吧,這里交由我來問。”
不多時,那黃衫少女被帶到偏廳。劉星雨揮手示意,廳內其余人便都悄然退了出去。
偏廳內只剩兩人,劉星雨臉上露出溫和笑意,緩聲道︰“姑娘不必害怕,我並無惡意。不知姑娘芳名?”
黃衫少女卻只是搖了搖頭,緊抿著嘴唇,一副不願開口的模樣。
劉星雨好整以暇道︰“你不願說也無妨。但我可以保證,只要你肯配合,不僅能保你平安無事,我還會送你一筆盤纏,讓你能遠走高飛,開始新的生活。”
黃衫少女聞言一呆,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隨即又用力搖了搖頭。
劉星雨見狀,便知她不信世上有這等好事,不禁笑道︰“你不信?那不如這樣,我先放你離開,等你確認自己真的安全了,再決定是否回來告訴我實情,如何?”
這番話出口,黃衫少女雖仍未說話,臉上的緊繃之色卻已緩和了許多。
劉星雨拍胸道︰“我劉星雨向來說話算話,絕不食言。”
黃衫少女垂首片刻,終是啞著嗓子開了口︰“你……你為何要幫我?”
劉星雨攤手道︰“因為我相信,你並非真心替他們賣命,只是身不由己罷了。”
黃衫少女猛地抬起頭,勇敢地直視著他,眼中帶著幾分試探問道︰“若我告訴你真相,你當真能護我周全?”
劉星雨肯定道︰“我以性命擔保。”
好半晌後,黃衫少女點頭答應。
劉星雨沉聲道︰“海獅幫里的內鬼,以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請如實告知。”
黃衫少女愕然道︰“你竟不問我是誰?也不怕我編造謊言騙你?”
劉星雨拍桌道︰“我信自己的眼光!你眼底的掙扎與惶恐,絕非作偽。若你肯說實話,便是將性命交托于我,我豈能再疑你?”
黃衫少女忍著心中狂喜,輕輕道︰“內鬼確是‘千面羅剎’,她昨夜趁亂離船時,曾對我低語,說要去總舵攪弄風雲……”
劉星雨柔聲道︰“辛苦你了。此事過後,我便派人送你去江南水鄉,找個安穩地方落腳,再無人能尋到你。”
接下來幾日,海獅幫分舵的演武場上日日傳出呼喝之聲。劉星雨與楚少羽分了工,一人指點雲中海的剛猛拳路,一人校正鐵心寒的快刀招式,偶爾也會合力點撥白秋露的輕功身法。
雲中海性子憨直,拳風雖猛卻欠缺變化,劉星雨便親自下場拆解,手把手教他如何借勢轉勁;鐵心寒的刀快如閃電,卻總在急攻時露了破綻,楚少羽便以木劍相試,逼得他不得不放慢速度,細細打磨收勢的分寸;白秋露身輕如燕,只是內力稍遜,兩人便輪流與她拆招,教她如何以巧勁卸力,將輕功與內力融成一體。
三人皆是肯下苦功的性子,不過幾日功夫,拳腳上的精進便肉眼可見。潘文安與暮玉華偶爾來看,見劉星雨講解時深入淺出,楚少羽點撥時一針見血,皆是暗自點頭,心中對這兩位幫手更多了幾分敬意。
時間飛快地流逝。明早他們就要動身北上。
風情萬種的肖大姐照例向兩人亂拋媚眼,猛灌迷湯。
肖宇梁敬了一巡酒後,說道︰“那天暗襲少羽,讓李岩能趁機溜掉的袁才東,原來是柳艷美的小白臉。”
劉星雨失笑出聲。
肖大姐白他一眼︰“劉公子莫要取笑,那袁才東可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潘文安笑道︰“肖當家放心,有劉兄和楚兄在,任他什麼袁才東、袁才西,都掀不起風浪。”
劉星雨搖頭晃腦地飲了口酒,故作神秘道︰“那袁才東若真敢再來,我倒要看看他還能耍什麼花招。”
楚少羽倚在窗邊,指尖輕轉酒杯,淡淡道︰“此人行蹤詭秘,未必會正面出手。”
肖大姐眼波流轉,嬌笑道︰“楚公子這般冷靜,莫非已有了對策?”
楚少羽目光微動,只道︰“見招拆招便是。”
劉星雨哈哈一笑,拍桌道︰“好一個‘見招拆招’!來來來,喝酒!明日啟程,今日不醉不歸!”
眾人舉杯暢飲,唯有暮玉華眉間隱有憂色,低聲對潘文安道︰“袁才東陰險狡詐,此去總舵,路上怕是不太平。”
潘文安沉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他們在,我們未必會輸。”
………
早朝。
太和殿內檀香裊裊,新帝夏天端坐龍椅,目光掃過階下文武。鎮南王段浪一身紫袍玉帶,按劍立于武將之首,剛毅面容上不見絲毫趨奉之色。三日前他剛在金殿獻南疆輿圖,今日卻被戶部侍郎趙康當庭發難。
“陛下,”趙康出列躬身,聲音尖細如針,“鎮南王鎮守南疆十載,軍費開銷逾三百萬兩,然蠻族仍時有侵擾。臣請陛下徹查南疆糧餉賬目,恐有貪墨之嫌!”
段浪怒目圓睜,正欲駁斥,卻听丹墀下傳來清朗之聲︰“趙大人此言差矣。”
韓智良緩步出列,金紫蟒袍在晨光中流淌著沉穩光澤︰“南疆每年軍餉皆由戶部復核,有檔可查。且鎮南王去年擊潰蠻族主力,拓地三百里,此等軍功豈是銀錢可衡?若因細故苛責,寒了戍邊將士之心,誰復為朝廷守土?”
趙康臉色微變,強辯道︰“少師此言莫非是要包庇?”
“臣只論事理。”韓智良目光平靜,“趙大人若有實據,可呈三司查辦;若無憑據,便是妄議邊將,按律當罰。”
夏天輕輕敲擊龍椅扶手,朗聲道︰“韓少師所言有理。鎮南王勞苦功高,此事不必再議。”他話鋒一轉,“傳朕旨意,三日後在通天閣設宴,為鎮南王接風,文武百官及江湖各派代表皆可赴宴。”
散朝後,段浪在宮門外攔住韓智良,一揖到地︰“少師今日解圍之恩,段某銘記在心。”
韓智良忙扶起他,低聲道︰“王爺可知,陛下設此宴,名為接風,實為制衡?”他目光掃過遠處趙康離去的背影,“通天閣武榜第五的位置,早已成眾矢之的。”
段浪冷哼一聲︰“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何懼宵小?”
“王爺剛直,卻不知人心險惡。”韓智良遞過一封密信,“幽蓮教與朝中勢力勾結,已在京中布下天羅地網。這是尋龍幫查到的據點分布圖,王爺務必小心。”
通天閣位于皇城西北角,共分七層,每層皆有高手駐守。第三日傍晚,各路賓客陸續而至,江湖人士與朝廷官員涇渭分明,廳內氣氛微妙。
劉星雨與楚少羽混在人群中,前者一身錦袍搖著折扇,後者青衫磊落負手而立。
“你看那趙康,”劉星雨用折扇輕點不遠處一個瘦臉官員,“跟幽蓮教甦三娘描述的‘趙大人’身形頗像。”
楚少羽目光掃過趙康腰間玉佩,瞳孔微縮︰“那玉佩上的雲紋,與宮中密衛令牌樣式相同。”
忽聞司儀唱喏︰“陛下駕到——”
眾人肅立迎駕,卻見夏天並未攜嬪妃,只帶了兩名內侍。他徑直走上主位,舉杯笑道︰“今日不分君臣,不論門派,只論武學高低!”說著指向牆上懸掛的武榜,“凡能在閣中連勝三場者,可挑戰榜上之人,勝者即取而代之!”
此言一出,廳內頓時沸騰。江湖門派多對武榜排名不滿,此刻皆摩拳擦掌。
鎮南王正欲起身,卻被韓智良暗中拉住。韓智良低聲道︰“此乃陽謀,引王爺出手消耗內力,好讓暗處之人有機可乘。”
果然,最先跳上比斗台的是幽蓮教的一名教徒,他連勝兩場後,竟指名挑戰段浪。
“王爺,讓晚輩代勞如何?”楚少羽忽然開口,身形一晃已落在台上。
那教徒見對手年輕,面露不屑,揮掌便打。楚少羽不閃不避,只一拳便將其震下台去,動作干淨利落。
“好功夫!”夏天撫掌贊嘆。
趙康在一旁陰陽怪氣道︰“無名之輩也敢登大雅之堂?”
劉星雨聞言躍上台,朗聲道︰“那我這無名之輩,便來會會趙大人的護衛!”他早就留意到趙康身後兩名隨從氣息沉穩,顯然是高手。
宴席過半,段浪借故離席,楚少羽與劉星雨悄然跟出。三人剛到王府後門,便見數道黑影翻牆而入,正是幽蓮教的死士。
“來得正好!”段浪一陽指乍出,指風凌厲。楚少羽劍走輕靈,劉星雨掌法剛猛,三人配合默契,轉眼便放倒數人。
一名死士見勢不妙,忙捏碎手中瓷瓶,一股異香彌漫開來。
“蝕骨香!”段浪臉色驟變,拉著二人後退,“閉氣!”
就在此時,王府內忽然燃起沖天火光,竟是內宅走水。段浪心急如焚,轉身欲沖進去,卻被楚少羽拉住︰“王爺不可!此乃調虎離山計!”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趙康帶著禁軍趕到,厲聲喝道︰“鎮南王勾結江湖人士,縱火行凶,拿下!”
“欲加之罪!”段浪怒極,正欲反抗,卻覺頭暈目眩——方才竟不慎吸入少許香氣。
楚少羽當機立斷︰“星雨,護王爺先走!我斷後!”
劉星雨背起段浪,施展輕功掠出牆外。楚少羽長劍舞動,劍氣縱橫,硬生生攔住禁軍,待確認二人走遠,才虛晃一招,消失在夜色中。
韓府內,韓智良听完游子龍的匯報,眉頭緊鎖︰“趙康竟敢調動禁軍,背後必有更大勢力撐腰。看來通天閣之宴,根本是為了給鎮南王安上謀逆罪名。”
段義急道︰“那我父親現在……”
“放心,有劉星雨護送,暫時安全。”韓智良走到書架前,轉動機關,露出暗格中的密信,“這是鎮南王托我保管的,關于當年安南之戰的密檔,或許能揭開趙康的真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