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中唯余一念︰走!
尹世明氣勢暴漲!健腕疾抖,兩枚流星錘如烏蟒出洞,裹挾厲風分噬劉星雨、楚少羽面門!錘體倒刺猙獰,沾身即骨碎肉糜。
劉星雨不敢硬撼,足尖點地暴退,長刀舞作光輪勉力磕開錘勢,手臂震麻欲裂。楚少羽折扇疾點錘鏈關節,借力卸勁,身形卻飄退丈余。
“想走?”尹世明獰笑,雙錘再舞,竟封死退路,“嘗嘗老夫‘鎖命雙錘’!”
驀地一團烏影裂風而至,直撞劉星雨左肩!他驚覺已遲,厲喝揮刀格擋!
“鐺——!”
金鐵交鳴,火星如瀑!巨力沿刀身貫入,劉星雨左臂劇痛鑽心,刀幾脫手,踉蹌三步,左肩血染半袖。
“好硬的錘!”他咬牙低吼,瞥見那裹鐵鏈球布滿三寸尖刺——若非刀厚,肩胛早被洞穿!
尹世明鏈球回收復甩,毒龍般纏向其持刀右腕!楚少羽折扇疾刺尹世明脈門,逼其回防,低喝︰“假山!”
尹世明雙錘翻飛,氣勁如怒濤狂涌,將二人周身丈許盡鎖!呼吸滯澀,步履沉凝,每擋一擊如負山岳,顯是真元遭其死死壓制。
“哈哈哈!跪地求饒,或可全尸!”尹世明狂笑,眼角掃過屏息觀戰的手下,錘風更烈,“看清了!誰才是九江之主!”他刻意放緩殺招,貓戲鼠般欲令二人當眾出丑,以儆效尤。
劉星雨額角青筋虯結,刀身微顫,嘶聲對楚少羽道︰“老賊耗我氣力!破局!”話音未落,肩頭又中余勁,悶哼濺血!
牛大力逼退惡狼、崔然竣,見兄弟受制,怒嘯如雷!金剛伏魔棒橫掃千軍,悍然撞開雙錘!
“老匹夫!欺我兄弟?!”他周身古銅毫光暴漲,《金剛不壞神功》催至巔峰!流星錘挾千鈞砸落,只震得他身形微晃,皮肉無損!
尹世明駭然失色!雙錘連擊,皆被牛大力硬功生受!反震之力直透肺腑,臂麻胸痛!牛大力得勢,棒如瘋魔,一棒疾過一棒,逼得尹世明步步踉蹌!
“砰!”
伏魔棒重砸肩胛!尹世明慘嚎,雙錘脫手,撲跌于地!牛大力踏前一步,棒尖距喉三寸,怒目如電︰“服否?!”
尹世明面如死灰,望著那層金剛不摧的毫光,頹然垂首︰“……服。”
劉星雨刀光一閃,尹世明當場斷魂!
一炷香後。
三人自大江攀爬上岸,已離九江十余里。天光未啟,三人皆筋疲力竭,癱伏于岸邊泥灘,喘息如牛。
劉星雨咧嘴,牽動傷口疼得抽氣,仍笑道︰“那老狐至死也料不到,牛大哥的神功這般霸道!最後還得補我這一刀才肯瞑目。總算了結海獅幫舊怨,尹世明伏誅,咱仨也算囫圇個兒出來了。”他抬手抹去臉上泥漿,血水混著污水淌下。
牛大力亦笑︰“俺這身力氣沒白費!就是那破錘震得骨頭縫發酸。不過揍趴那老賊,值了!”他揉著肚子咕噥,“星雨,尋地兒歇腳吧?五髒廟早擂鼓了!”
楚少羽眸光一凝︰“船!”
下游彎角處,一艘中型帆船破浪而來,轉瞬即至。
劉星雨極目︰“瞧!宋家旗!定是呂鳳稚……”
楚少羽沉聲截斷︰“未必。雖掛宋家旗,然船工站姿悍利,隱透江湖煞氣,絕非尋常商船水手。噤聲,靜觀!”
劉星雨笑意驟斂,五指悄然扣緊刀柄,目光如鉤鎖住那漸近的船影,周身肌肉無聲繃緊。
良久,劉星雨才上前抱拳︰“呂小姐,又勞你費心了。此番脫困,全仗小姐接應,劉某銘感于心。”
呂鳳稚擺手輕嘆︰“家父之命罷了。你們倒好本事,攪翻九江還能全身而退!只是這動靜……”她蹙眉搖頭,“怕要惹來無窮後患。”
楚少羽淡然接口︰“麻煩自來不懼。尹世明既除,西遼在九江耳目已斷,短期難掀風浪。”他話鋒一轉,“倒要煩勞小姐,船上可有果腹之物?我等三人饑火灼腸。”
呂鳳稚乜他一眼︰“早備了干糧清水,艙里自取!”她轉身欲走,又頓步回頭,佯嗔道,“艙小,休得莽撞!”裙裾翻飛間,唇角卻逸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淺弧。
艙廳素雅,一桌酒菜卻極豐盛——紅燒肘子赤醬流油,清蒸魚鱗光未褪,醬菜青翠,米酒溫香,蒸騰熱氣直撲人面,襯得三人泥血滿身,愈發狼狽。
更令三人錯愕的是,桌旁端坐一月白長衫中年,眉目疏朗,正執銀箸挾一枚水晶餃。見三人闖入,抬眸含笑︰“劉兄、楚兄、牛兄,辛苦了。呂溫存恭候多時。”
劉星雨微怔,隨即恍然︰“原是呂二爺!難怪呂小姐言奉父命,倒是我們失禮了。”他目光掃過滿桌佳肴,腹中忽地“咕嚕”雷鳴,竟比方才對陣尹世明更顯窘迫。
呂溫存展袖相邀︰“諸位快請!知三位惡戰方歇,特備薄酒熱食洗塵。”目光掠過三人泥血斑駁的衣袍,眼底了然。
劉星雨赧然︰“二爺盛情,只是我等污穢,恐……”
“無妨!”呂溫存截口笑道,“江湖兒女,何拘小節?”他目光忽轉沉凝,“尚有一事,未知三位是否知曉——那尹世明,實乃西遼暗樁!借自在樓為幌,勾結江湖敗類,刺探中原機密,更在九江碼頭私囤軍械,圖謀不軌!”
劉星雨猛一擊案︰“果然!早覺此獠鬼祟!幸而除之,免成大患!”
牛大力正撕咬肘肉,聞言含糊嘟囔︰“管它明樁暗樁!作惡的,吃俺一棒!”
呂溫存忽道︰“何不將生意做得更大些?”
劉星雨挑眉︰“如何做大?”
呂溫存淺笑︰“鹽貨之數,但憑君需,宋家皆可供應。”
劉星雨與楚少羽對視一眼,搖頭道︰“我兄弟二人,素來不喜羈絆……”
呂溫存截口道︰“非是怕羈絆,是懼涉水太深吧?然今江湖風雨飄搖,西遼滲透日劇,單打獨斗,恐難成事。若能聯手,既可保一方太平,亦能助海獅幫更上層樓,何樂不為?”
呂鳳稚輕哼︰“二叔!鳳稚早言他們不識時務!”
呂溫存舉杯︰“鳳稚休得放肆。劉兄、楚兄自有主張,強求無益。”他執壺斟酒,酒液入杯,沫花翻涌,醇香四溢,“來,且飲杯中酒,此事容後再議。”
呂鳳稚忽轉向牛大力︰“牛大哥,尋龍幫軍師韓智良,當真做了太子首席謀臣?”
牛大力甕聲應道︰“正是!”
“難怪大夏軍能在雁門關屢挫西遼。”
“那是!韓軍師本事通天!”
呂鳳稚眸中異彩閃動︰“听聞韓軍師昔年在尋龍幫,便常以沙盤推演江湖局?入朝後竟能將兵法用到如此境地?”
牛大力啃著排骨,含糊道︰“可不!當年尋龍幫與惡龍幫爭地盤,韓軍師略施小計,一把火燒光對方糧倉,打得那群龜孫哭爹喊娘!如今執掌千軍萬馬,更是了不得!”
劉星雨接口道︰“韓先生最擅出奇制勝。西遼驕兵,遇其算無遺策,焉能不敗?”
楚少羽點頭︰“雁門關穩如磐石,韓智良居功至偉。”
呂溫存微笑道︰“韓軍師這等人物,確是國之棟梁。江湖與朝堂看似兩不相涉,實則同氣連枝。西遼既敢在江湖興風作浪,戰火遲早蔓至家國。劉兄、楚兄若肯與宋家聯手,亦是為大夏添一份力,與韓軍師異曲同工。”
劉星雨沉吟片刻,點頭道︰“呂二爺所言在理。只是聯手之事牽連甚廣,容我兄弟再斟酌幾日。倒是鹽貨生意,可先行商談。若日後真能同心,也算是個好開端。”
呂溫存呵呵一笑︰“好說。生意本應循序漸進。來,為這份默契,再飲一杯。”
呂鳳稚急道︰“二叔!豈能如此輕易?他們方才還推三阻四,您倒好,三言兩語便松了口!”
呂溫存微笑道︰“鳳稚,江湖路遠,能尋得並肩之人不易。劉兄自有考量,我等以誠相待,其余,順其自然便好。”
眾人登岸,急趨與潘文安約定的泊船處。
劉星雨凝望下方碼頭,沉聲道︰“不對勁。往日此時商船卸貨繁忙,今卻死寂一片,怕是潘文安他們出了岔子。”
呂鳳稚色變道︰“怎會?約定三盞紅燈為號,莫非信號被截?”她下意識握緊腰間短劍,腳步加快。
劉星雨笑容微斂︰“莫急,許是察覺異動,先行隱匿。咱們繞側翼探探,務必謹慎。”他語氣輕松,手卻已按上刀柄,目光如鷹隼般掃視碼頭暗處。
甲板上,空氣凝如鐵石。
潘文安等人雖遭圍困,卻個個昂首。潘文安手按船舷,目光沉靜如淵,緊鎖拓跋鋒,透出寧折不彎的堅毅;暮玉華素手緊握腰間軟劍,秀眉微蹙,眼神警惕而鎮定;雲中海抱臂而立,嘴角噙一絲冷笑,似嘲對方不自量力。
拓跋鋒一身鐵甲,魁梧如塔,倨傲之色溢于言表,目光如刀刮過潘文安等人,帶著征服者的狂傲與壓迫;身側阿詩瑪公主一襲異域長裙,容色明艷,眼神卻冰寒刺骨,手按彎刀,周身殺氣凜冽,蓄勢待發。
無聲硝煙彌漫甲板,只待星火引燃,便是腥風血雨。
拓跋鋒瞥見呂鳳稚風姿,眸中精光一閃︰“不想中原竟有此絕色!姑娘芳名?若隨本將回西遼,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阿詩瑪接口冷叱︰“拓跋將軍休要痴想!呂小姐豈是你能覬覦?呂鳳稚,你今日自投羅網,倒省去我一番周折。束手就擒,少吃苦頭!”
呂鳳稚顯與阿詩瑪相識,淡淡道︰“公主還是這般咄咄逼人。只是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憑你這點人手,也敢妄言?”話音未落,暗處宋家護衛已悄然拔刀,寒光在晨熹中一閃。
劉星雨朗聲一笑,朝拓跋鋒道︰“拓跋兄的武功,比之尹世明如何?”
拓跋鋒淡笑︰“本將與劉兄、楚兄素無過節。可惜,我這兩位紅顏知己皆欲殺二位而後快,本將軍豈能袖手?”
楚少羽皺眉︰“拓跋將軍這是要仗著人多,強出頭?我等與西遼素無深仇,何必為他人恩怨,鬧得兩敗俱傷?”
拓跋鋒苦笑︰“楚兄有所不知,我這二位知己性情執拗,若不依從,往後難安。再者,江湖事本難分對錯,既有緣遇上,便按規矩來,手底下見真章吧。”
潘文安肅容道︰“公主還望三思。一旦血濺當場,必結難解仇怨,從此糾纏不休。”
阿詩瑪冷冷截斷︰“此乃我與他二人私怨,外人休得插手!”
劉星雨苦笑︰“公主明知我等不願傷你,這可不公平得很!少羽,你去接戰!”
楚少羽大步踏出,在阿詩瑪身前半丈處站定,平靜道︰“公主請賜招!”
劉星雨雙眉一揚,目光如電,不望楚少羽,只死死鎖住阿詩瑪那雙平靜得駭人的眸子。唯有他知曉,楚少羽正以性命為注,豪賭這段糾纏仇怨的化解。
拓跋鋒亦露訝色,手按刀柄,不知是要阻止這場對決,還是防備劉星雨等人出手。
牛大力、潘文安、暮玉華、雲中海、呂鳳稚等人同時色變!可事起倉促,連驚呼都來不及,阿詩瑪的劍尖已離楚少羽胸口僅寸許!
劉星雨身軀微微前傾,眼中寒芒爆射——只要那劍鋒真的透入楚少羽胸膛,他便會不顧一切,立斃阿詩瑪于掌下!
就在這生死立判的剎那,阿詩瑪的眼神終于變了。一絲苦怨交織的復雜神色掠過眼底。
劍氣倏收!
劍尖斜斜向上滑開三寸,利刃“噗”地貫入楚少羽左脅!
楚少羽清晰地感到劍鋒及骨而止。下一瞬,阿詩瑪抽劍疾退。
鮮血狂涌,瞬間染透青衫。楚少羽卻依舊穩立如山,身形紋絲未動。
直到此刻,仍無人驚叫出聲。兩條船,上百人,仿佛盡皆石化,死寂如淵。
劉星雨緊繃的肩線微微松弛。
拓跋鋒的目光重投楚少羽身上,眼中先是掠過一抹激賞,旋即,一絲凶戾殺機乍現即隱,快如毒蛇吐信。
楚少羽深吸一口氣,強忍劇痛,聲音依舊柔和︰“公主與我等並無血海深仇,何必生死相搏?尹世明已除,西遼暗線折損大半。不如就此罷手,各歸其途,豈非兩便?”
阿詩瑪緩緩搖頭︰“楚公子倒是會說輕巧話。可惜我寒狼部恩怨分明,既結下仇怨,豈有輕易了結之理?”
話音未落,她身形如鷂子倒翻,倏然沒入岸旁密林,竟未招呼拓跋鋒半句。眾人目光齊刷刷投向場中略顯尷尬的拓跋鋒。
暮玉華驚魂甫定,按著胸口嬌叱︰“公主已去,拓跋將軍還不走麼?”
拓跋鋒搖頭苦笑︰“嘿,變了心的女人,追之何益?”
話音猶在,他身形微晃,倏忽隱沒,仿佛從未出現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