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慕容譽邀他們共進早膳，陪同的有甦文淵和秦猛，卻不見慕容朵朵。
慕容譽獨自喝悶茶。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昨日宜春院那場鬧劇，太子殿下最終還是放了沈紅梅？”
甦文淵卻明白他想問什麼，答道︰“殿下自有考量。沈紅梅這條線留著，或許能釣出更大的魚。”
慕容譽悶哼一聲︰“我看是養虎為患！那女人狡猾如狐，放她離去，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風浪。”
甦文淵道︰“慕容兄稍安勿躁。太子行事向來縝密，既敢放她走，必有後手。何況楚、劉二位少俠在場，想來也能看出些端倪。”
劉星雨低聲問秦猛︰“秦前輩，慕容公子這是……在擔心慕容姑娘？”
秦猛微笑答道︰“朵朵姑娘昨日听聞沈紅梅現身，便吵著要去幫忙，被慕容兄鎖在了房里。他這是氣自己護不住妹妹，又怕沈紅梅那邊再生事端。”
甦文淵又道︰“眼下當務之急，是查清沈紅梅與寒狼部的交易細節。據可靠消息，阿詩瑪的使者已潛入關城，恐怕近日便會有所動作。”
慕容譽按桌而起，望著楚劉兩人柔聲道︰“昨日之事，讓二位受委屈了。但沈紅梅一日不除，關城便一日不得安寧。若二位信得過我慕容譽，今日便隨我去查那使者的蹤跡，定要讓他們的交易泡湯！”
劉星雨苦笑道︰“慕容公子有所不知，昨日沈紅梅幾句話，倒讓我們心里打了個結。太子殿下的心思，實在難猜啊。”
慕容譽嘆道︰“殿下城府深，咱們只需做好分內事便是。眼下追查寒狼部使者才是要緊的，其他的暫且不論。”
兩人只好點頭。
慕容譽吁出一口氣道︰“對了，昨日你們與沈紅梅周旋，她有沒有提到什麼特別的地名或是暗號？”
楚少羽愕然道︰“她倒是提了句‘交易達成，雁門關便要變天’，還說太子早就算準了這場交易，要坐收漁利。當時只當是挑撥，沒太在意。”
慕容譽色變道︰“她竟說這話？你們還听到了什麼？”
兩人把經過說出來。
慕容譽臉色變得無比難看，嘆道︰“你們中計了，她是故意說給你們听的！太子若真想坐收漁利，怎會讓你們這般輕易知曉？她這是在逼你們對太子生疑，好趁機離間你們與朝廷的關系！”
慕容譽恢復平靜，淡淡道︰“事已至此，再懊惱也無用。沈紅梅的手段本就陰狠，你們初涉這些權謀算計，著了她的道也不奇怪。當務之急是穩住心神，別讓她的奸計得逞。”
楚少羽歉然道︰“是我等魯莽，差點被她攪亂了方寸，還望慕容公子莫要見怪。接下來我二人定會謹守本分，全力追查使者蹤跡，絕不再出差錯。”
劉星雨內疚道︰“都怪我心思太淺，當時竟真的對太子殿下起了疑心。若因此壞了大事，我實在難辭其咎。往後定當打起十二分精神，絕不再被沈紅梅的花言巧語蒙蔽。”
慕容譽續道︰“寒狼部使者潛入關城，十有八九會與城內商號接觸。我已讓人盯著幾家與漠北往來密切的鋪子，你們可分頭去查探，留意那些行跡可疑的生面孔。”
劉星雨嘆道︰“也只能如此了。只盼能趕在他們交易前找到線索，不然真如沈紅梅所說，這雁門關怕是要風雨飄搖了。”
慕容譽沉吟道︰“我與甦先生坐鎮府中接應，秦猛隨楚少俠去西市，劉星雨你帶兩人去東大街，如何？”
楚少羽忙謙讓道︰“慕容公子調度周全，只是秦前輩經驗老道，若能讓他隨星雨同去東大街，或許更穩妥些？我去西市便可。”
慕容譽點頭同意，說道︰“也好。切記不可打草驚蛇，若發現可疑之人，先暗中標記，速來報信，咱們再合計下一步。”
兩人松一口氣，慌忙告退。
劉星雨道︰“看來這次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可不能再出岔子。西市那邊商戶雜，少羽你多加留意，我去東大街那邊也會仔細盤查，有消息咱們立刻互通。”
楚少羽同意道︰“好。你那邊人多眼雜，也務必小心。沈紅梅的余黨說不定就混在市井里，若遇著不對勁的，先別輕舉妄動，咱們穩妥為上。”
劉星雨拍了拍楚少羽的肩膀，咧嘴道︰“放心，我心里有數。倒是你，別總想著硬踫硬，真遇著棘手的，先想法子脫身，咱們匯合了再從長計議。”
楚少羽點頭道︰“嗯。這關城里藏龍臥虎，誰也說不準暗處藏著多少眼線。你去東大街時，留意那家‘漠北貨棧’，听說老板是個獨眼的胡人，跟寒狼部素有往來，或許能摸到些線索。”
劉星雨眼楮一亮︰“有這等事？那我可得好好去‘拜訪’一下。走了！”說罷轉身快步離去，披風下擺掃過石階，帶起些許雪塵。
楚少羽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轉身向西市走去。晨霧尚未散盡，街面上已有零星的商販支起攤位，吆喝聲混著馬蹄聲在雪地上漫開，看似平靜的雁門關，實則暗流涌動。他緊了緊腰間的佩劍，指尖觸到冰冷的劍柄，心頭那點因沈紅梅挑撥而起的疑慮，漸漸被沉甸甸的責任壓了下去。
………
老楊狗肉鋪。
牛大力和段義相對而坐，桌上擺著一大盆紅燒狗肉，油光 亮，香氣混著店里的煙火氣直往人鼻子里鑽。牛大力抓起一塊肥美的狗肉塞進嘴里，含糊不清道︰“三弟，你說那倆小子能行嗎？東大街西市魚龍混雜，真遇著沈紅梅的人，別吃了虧才好。”
段義慢條斯理地用筷子挑著肉里的骨頭，淡淡道︰“他們倆雖年輕，卻不莽撞。再說慕容譽心思縝密，既已分派人手，想必早有安排。”他夾起一塊狗肉放進牛大力碗里，“倒是你，昨日太子在宜春院放了沈紅梅，你怎麼看？”
牛大力灌了口烈酒，抹了把嘴道︰“俺瞧著不對勁！那女人狡猾得很，太子偏要放她走，難不成真像沈紅梅自己說的，要坐收漁利？”
段義放下筷子，目光落在窗外紛飛的雪片上︰“太子的棋路，從來不止一步。放沈紅梅，或許是想讓她引出寒狼部的主力，也或許……是想看看咱們這些人里，誰會忍不住先動。”他拿起酒壺給牛大力滿上，“咱們只需守好自己的本分，剩下的，且看著便是。”
這時老楊端著一碟蘸料過來，嘿嘿笑道︰“兩位客官慢用，這狗肉就得配著咱這秘制辣醬，才夠味！”
牛大力接過蘸料，往碗里倒了大半，笑道︰“還是老楊你懂行！來，三弟，再整一塊！”
段義笑了笑，拿起筷子，視線卻不經意間掃過街角——那里有個裹著灰袍的身影一閃而過，帽檐壓得極低，看不清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