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荒原上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刮過石峽關空蕩蕩的城樓。
郭永懷站在城頭,手撫著冰冷的垛口,望著遠方大軍開拔後留下的淡淡煙塵,心中五味雜陳。
石峽關,這座他守護了數十年的雄關,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空虛。
三萬將士盡數隨他出征,關內只留下了些老弱病殘和少數文官。
這無疑是一場豪賭,賭的是西胡人沒有分兵,賭的是雲昊的計劃能夠成功。
“將軍,風大,咱們回吧。”身後的親兵低聲勸道。
郭永懷搖搖頭,目光深邃︰“再等等。”
他想起白日里那兩張符 的威力,心中的不安稍稍平復。
那等毀天滅地的力量,或許真的能創造奇跡。
他郭永懷戎馬一生,從未如此冒險過,但這一次,願意相信那位年輕的太子殿下。
“傳令下去,加快腳步!務必在天亮前抵達預定位置!”郭永懷翻身上馬,聲音在夜風中回蕩。
三萬將士如一條黑色的巨龍,悄無聲息地滑入荒原的懷抱。
與此同時,雲昊的營帳內燈火通明。
“殿下,末將還是覺得此舉太過冒險。”李牧原忍不住再次進言︰“您是萬金之軀,怎能親率鐵騎沖鋒在前?末將願代殿下領軍!”
雲昊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李將軍,此去非我不可,三千鐵騎是誘餌,而我,就是那誘餌上最誘人的香氣。
只有我親自坐鎮,才能確保西胡人盡數踏入干河谷。”
頓了頓,繼續說道︰“況且,有符 在手,我自有脫身之法,你只需按計劃行事,待我沖垮敵陣,便率部緊隨其後,擴大戰果。”
李牧原還想再勸,卻被雲昊揮手制止︰“不必多言,軍令已下,執行便是。”
李牧原無奈,只得抱拳領命︰“末將領命!”
“曲紅。”雲昊看向一旁的密風司地煞大司主。
“屬下在。”曲紅上前一步,躬身听令。
“從現在開始,每隔一個時辰探查一次西胡大軍動向,務必精準無誤。”雲昊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任何風吹草動,都要立刻回報。”
“是,殿下。”曲紅領命,轉身悄無聲息地退出了營帳。
干河谷周圍一片寂靜。
郭永懷的三萬將士已經在兩側的紅砂岩溝壑中埋伏妥當,他們屏住呼吸,連咳嗽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即將到來的獵物。
雲昊和李牧原的三千鐵騎則在谷口扎營,營火熊熊,故意暴露在曠野之中。
遠遠望去,就像荒原上的一點星火,渺小卻又刺眼。
“殿下,您看。”李牧原指著遠處︰“我們的營火如此明顯,西胡人定會察覺。”
雲昊微微一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他們以為我們狂妄自大,讓他們覺得勝券在握,只有這樣,他們才會毫不猶豫地踏入我們的陷阱。”
抬頭望了望天空,繁星點點,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大戰。
“李將軍,傳令下去,讓將士們養精蓄銳,明日,便是我們大顯身手的時候。”
“是,殿下!”
夜深了,營地漸漸安靜下來,只有巡邏的士兵腳步輕響。
雲昊坐在帳中,手中摩挲著一張聚靈火球符,符紙上的符文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他知道,這場仗,不僅關乎石峽關的安危,更關乎大虞的尊嚴。
必須贏,也一定會贏。
第二天一早,曲紅便帶來了最新的情報︰“殿下,西胡大軍距離干河谷還有一百五十里,按其速度,明日正午便可抵達。”
“很好。”雲昊點點頭︰“繼續監視。”
“是。”
陽光漸漸升高,灑在干河谷的紅砂岩上,反射出奇異的光彩。
三萬埋伏的將士忍受著饑渴和酷熱,一動不動,像一尊尊雕像。
谷口的三千鐵騎也已做好了準備,戰馬刨著蹄子,將士們眼神銳利,只待一聲令下。
雲昊站在高處,望著西胡大軍前來的方向,心中平靜如水。
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即將拉開帷幕,而他,將是這場大戰的主角。
“還有不到一天。”雲昊喃喃自語︰“足夠了。”
他轉身回到營帳,開始檢查隨身攜帶的符 。
一張、兩張、三張……每一張都蘊含著強大的力量。
有了這些,他有信心沖垮西胡人的十萬大軍,有信心贏得這場看似不可能贏的戰爭。
干河谷的風,帶著一絲燥熱,吹過每一個等待的人。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一場決定命運的較量,即將在這片干涸的土地上上演。
次日清晨,干河谷的紅砂岩被朝陽染成金紅色,溝壑中埋伏的將士們已在冰冷的岩石後潛伏了整整一夜。
郭永懷咬了口硬邦邦的麥餅,餅渣落在滿是皺紋的手背上。
他特意將中軍帳設在最深的溝壑里,這里能俯瞰整個河谷,卻又被天然形成的岩柱遮擋,連飛過的鷹隼都難發現蹤跡。
“將軍,東邊的斥候傳回消息,西胡人的先鋒騎兵已經過了黑風口。”親兵壓低聲音,將沾著沙塵的密信遞過來。
郭永懷展開信紙,上面用炭筆勾勒著敵軍陣型︰前鋒五千輕騎,中軍三萬步卒,後續還有連綿不絕的輜重隊伍。
指尖重重戳在“輜重”二字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這正是雲昊特意交代要優先摧毀的目標。
谷口的鐵騎大營里,雲昊正檢查著李牧原分發符 的情況。
三百名前排騎士每人腰間都掛著三張聚靈火球符,符紙用防水的油布包裹著,在朝陽下泛著微光。
“記住,沖陣時听我號令統一投擲。”他拍了拍一名年輕騎士的肩膀,對方鎧甲上還留著去年與匈奴作戰時的箭痕︰“不必吝惜符 ,炸開缺口後,只管沖鋒。”
老黑馬仿佛听懂了自己的名字,打了個響鼻,前蹄在地上刨出淺坑。
老黑馬是跟著密風司的人提前到石峽關的,如今大戰在即,雲昊騎上了自己的老黑馬。
馬鞍旁掛著特制的皮囊,里面裝著雲昊特意準備的三十張颶風符。
這是留給西胡中軍的“大禮”。
“殿下,曲大人的密探來了。”李牧原掀開帳簾,帶進一個滿身塵土的漢子。
來人單膝跪地,從靴筒里抽出一卷羊皮︰“西胡主帥阿克哈希木親率中軍,距此還有八十里。
探得他們昨夜收到消息,說谷口只有三千鐵騎,正加速趕來,想在午時前吞掉我們。”
雲昊展開羊皮地圖,指尖劃過標注著“落馬坡”的位置。
那里是河谷最狹窄的地段,兩側岩崖陡峭,正是施展符 的絕佳之地。
“告訴曲紅,讓潛伏在西胡隊伍里的弟兄,設法把他們往落馬坡引。”他抬頭看向帳外︰“再讓弟兄們把營火添旺些,最好讓西胡人的斥候看得清清楚楚。”
密風司成立三百年之久,早就滲透到了西胡大軍中。
正午的日頭毒辣起來,荒原上的風帶著灼熱氣浪,卷起河谷里的黃沙。
郭永懷忽然按住腰間的佩刀,遠處傳來了隱約的馬蹄聲,起初像悶雷滾過大地,漸漸變得密集如雨點。
他探頭從岩縫里望去,只見東邊的地平線掀起一道黃色的塵煙,五千西胡輕騎如潮水般涌來,馬背上的騎士揮舞著彎刀,狼頭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穩住!”郭永懷低喝一聲,按住身旁想要拔刀的親兵。
溝壑里的三萬將士屏住呼吸,連戰馬都被捂住了口鼻,只有甲冑反射的陽光在岩縫間閃爍。
谷口的鐵騎大營里,雲昊翻身上馬。
老黑馬不安地刨著蹄子,鼻孔噴出的白氣在熱浪中瞬間消散。
“列陣!”李牧原拔出佩刀,刀鋒直指來犯的西胡騎兵︰“飛虎鐵騎,隨我……”
“等等。”雲昊忽然抬手,目光落在西胡輕騎後方。
那里的塵煙越來越濃,顯然是中軍主力正在逼近。
他從儲物袋里取出一枚鴿哨,哨聲尖銳短促,像極了荒原上的隼鳴。
這是給苗胭脂的信號,告訴她敵軍已入甕。
鷹嘴崖上的苗胭脂听到哨聲,立刻將火箭搭在弓上。
她身旁的二十名地煞早已張弓搭箭,箭頭裹著浸透火油的麻布。
望著下方如蟻群般涌入河谷的西胡大軍,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昨夜她特意讓地煞在河谷兩側的紅砂岩上涂抹了火油,只待一個信號,便能讓這里變成火海。
“殿下,他們停下了!”李牧原忽然喊道。
雲昊抬眼望去,只見西胡輕騎在谷口外一箭之地停了下來,領頭的騎士正指著他們的大營竊竊私語。
顯然,三千鐵騎的營盤太過“寒酸”,反而讓對方起了疑心。
“讓弟兄們罵陣。”雲昊淡淡道。
剎那間,谷口響起震天的罵聲,飛虎鐵騎們用最粗鄙的言語嘲諷西胡人的膽小,連老黑馬都跟著嘶鳴起來。
西胡輕騎果然被激怒了。
領頭的騎士怒吼一聲,五千輕騎如決堤的洪水般沖來。
馬蹄揚起的沙塵遮天蔽日,彎刀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就是現在!”雲昊猛地拔出腰間長劍,劍身在陽光下化作一道銀龍︰“隨我沖鋒!”
他翻身躍出營寨,老黑馬馱著他如離弦之箭般沖向西胡騎兵,身後的三千鐵騎緊隨其後,鐵甲鏗鏘聲震得河谷都在微微顫抖。
郭永懷在溝壑里握緊了拳頭,他看見雲昊在沖鋒中忽然拋出一張符 ,聚靈火球符在空中炸開,化作一團赤紅火球,瞬間將前排的西胡騎兵炸得人仰馬翻。
缺口撕開的剎那,三千鐵騎如鋒利的尖刀,狠狠扎進了西胡人的陣型。
“準備!”郭永懷抽出佩刀,刀鋒在岩縫中投下冰冷的影子。
望著西胡中軍正源源不斷涌入河谷,三萬將士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只待太子殿下將敵軍徹底引入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