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寢內,燭火搖曳,莫小貝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叉著腰瞪圓了眼楮︰“結婚?你還敢結婚了?”
胡一菲一臉無奈︰“我咋不能結嘛?”
“誰同意了?誰允許了?誰批準了?” 莫小貝連珠炮似的發問,雙手叉腰,腳還不停地跺著地板。
曾小賢忍不住插嘴︰“我倆結婚還用你批準啊?”
“那當然,她生是衡山派的人,死是衡山派的死人,就算埋到墳堆里,都是我衡山派的尸首。” 莫小貝梗著脖子,理直氣壯。
“你要尸首有啥用嘛?” 胡一菲哭笑不得。
陳美嘉在一旁幫腔︰“你結你的,甭搭理她,回頭拜堂,把她往屋里一關,省得添亂!”
“我我我跟你拼了……” 莫小貝像只炸毛的小貓,沖過去抱住陳美嘉的胳膊又抓又撓。
就在這時,關谷神奇端著個空碗走進來,看到這場景,驚呼︰“哎呀…… 干啥呢這是?”
莫小貝立馬撲到關谷神奇懷里︰“他們合起來欺負我!”
“那還了得!” 關谷神奇拍著胸脯,隨即轉向莫小貝,“老實點啊,再敢跟姑爺叫勁,不給飯吃。”
莫小貝一听,“哇” 地一聲撲到床上哭起來︰“嗚…… 你們都欺負我!”
胡一菲朝眾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先出去,自己則坐到床邊,輕輕拍著小貝的背︰“哎呀,你就這麼不希望我嫁人啊?”
莫小貝哽咽著說︰“你去嫁好了,嫁了就別回來!”
“不回來,那我上哪兒去?”
“愛上哪兒上哪兒,別在我的地盤待著!”
“啥時候成你的地盤了?” 胡一菲笑著問。
“你…… 你不走我走!” 莫小貝說著就要起身,被胡一菲一把拽住。
“好好好……”
莫小貝眼楮一亮︰“你不結婚啦?”
“我本來就沒想結。” 胡一菲嘆了口氣。
“是曾大哥…… 那個白眼狼逼你的嗎?” 莫小貝咬牙切齒。
“要真是他逼的就好了…… 唉!” 胡一菲望著窗外,眼神復雜。
胡寢內,胡一菲正對著鏡子發呆,陳美嘉拿著尺子走進來︰“這麼晚了,你咋還不睡?”
“我來給你量尺寸,做嫁衣。” 陳美嘉揚了揚手里的尺子。
“嫁衣?” 胡一菲愣住了。
“啊…… 我忘了,你以前有一身,那行,就穿那個吧,省不少麻煩。” 陳美嘉放下尺子。
“先別走,這件事兒,你是咋看的?” 胡一菲拉住她。
“早結早了,先把你爹哄走再說。” 陳美嘉不以為然。
“他我倒不擔心,我就怕小貝……”
“怕她干嗎?小黃毛丫頭,懂啥呀?”
“這畢竟是大事情,總得尊重一下她的意見嘛。”
“反正就是個儀式嘛,又不是真結…… 你不會是當真了吧?” 陳美嘉打趣道。
“沒有沒有…… 我就是怕我結不好。” 胡一菲臉頰微紅。
“結不好瞎結唄!你又不是第一次了。” 陳美嘉脫口而出。
“我咋不是第一次?” 胡一菲急了,猛地站起來。
“我錯了,我瞎說還不行嗎?” 陳美嘉連忙道歉。
“有這麼瞎說的嗎?我這可都是為你們!”
“知道知道,您為我們光榮獻身……”
“誰說要獻身?” 胡一菲臉更紅了。
“回頭洞房花燭,你爹在外頭听著,您不做點犧牲,就想瞞過去了?” 陳美嘉擠眉弄眼。
胡一菲愣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嗯?”
大堂內,燈火通明。關谷神奇端著幾盤菜上來,笑嘻嘻地說︰“您的菜來啦!”
“喔…… 放那兒吧,謝謝啊!” 曾小賢有氣無力地說。
“可不敢當,可不敢當,只要您吃的滿意,我這累算沒白挨。” 關谷神奇點頭哈腰。
呂子喬在一旁打趣︰“您不當跑堂,還真是浪費人才了。”
“去,往那邊坐坐,讓我跟新姑爺親近親近。” 關谷神奇把呂子喬往旁邊推了推。
“別老姑爺姑爺的,這還沒結婚吶!” 曾小賢一臉無奈。
“明兒不就結嘛?要不我換一個…… 曾爺?”
“哎…… 我怎麼听著那麼別扭呢?先把酒倒上吧。”
“好來!” 關谷神奇麻利地倒上酒,“不瞞曾爺說,當初見您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
“看出啥了?”
“人中龍鳳啊,當官的,那是印堂發亮,可您這個,印堂發紅啊!”
呂子喬笑著說︰“他那是搓泥搓的吧?”
“不能夠,曾爺是什麼人吶?仙風道骨冰清玉潔,那身上能有泥兒?” 關谷神奇連忙維護。
曾小賢不耐煩地問︰“不是,關谷神奇,你到底想干什麼?”
“就想讓您幫我安排安排,我還想當鏢師。”
“那就當去唄。”
“你們都留這兒,我一個人,也不好意思去呀。”
“那有啥不好意思的?想讓我幫你打個招呼?”
“那咋好意思啊…… 你啥時候說呀?” 關谷神奇搓著手,一臉期待。
“明兒吧,結完婚,我就跟他說,問題是,你又沒武功,怎麼當鏢師啊?”
“所以還得請您教我兩招啊。”
“那不成,我這武功,全都是家傳的,輕易不外傳。”
“那您就把我當自己家人唄,要不我認您當哥?”
曾小賢上下打量著他︰“您這歲數,管我叫哥?”
“也是喔,實在不行…… 就當干大爺好了,大爺!” 關谷神奇 “噗通” 一聲差點跪下。
“哎喲我的耳朵!” 曾小賢捂著耳朵直咧嘴。
“大爺,您咋的啦?”
“別,你離我遠點,我怕了你還不行嗎?” 曾小賢連連後退。
“你怕我干啥,大爺!” 關谷神奇緊追不舍。
“救命啊!” 曾小賢看到陳美嘉木然地從樓上下來,像看到救星,“你來的正好,趕緊的,幫我拍死他算了…… 你咋的啦?”
陳美嘉失魂落魄地說︰“掌櫃的說,不結婚了。”
眾人異口同聲地驚呼︰“為什麼呀?”
陳美嘉使勁拍著自己的嘴︰“我這張賤嘴喲!”
大堂里頓時一片寂靜,只有燭火在風中搖曳,誰也沒想到,這場即將到來的婚禮,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戛然而止。
夜涼如水,一輪殘月掛在天際,給屋頂鍍上了一層清冷的銀輝。胡一菲獨自坐在屋脊上,手里握著個酒葫蘆,仰頭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
“哎呀你咋的啦?” 曾小賢從梯子上爬上來,看到她這副模樣,皺起了眉頭。
胡一菲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強笑道︰“沒啥,不小心嗆著了。”
曾小賢在她身邊坐下,開門見山︰“我說結婚的事兒,為啥不結了呀?”
“不為啥,就是不想結了。” 胡一菲避開他的目光,又往嘴里倒了口酒。
曾小賢急了︰“小陳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說啥,那能信啊?你就放一千個心,洞房之夜,就算拿刀架著我脖子,我也絕不動你一根寒毛。”
胡一菲被他逗笑了,眼角卻泛著紅︰“呵呵,我倒不是為了那個。”
“有啥不滿意,你就直說,只要我能辦到的,絕不含糊。” 曾小賢語氣誠懇。
胡一菲轉過頭,定定地看著他︰“你…… 你能照顧我一輩子嗎?”
曾小賢想都沒想︰“那有啥不能的。” 話音剛落,他又猛地往後縮了縮,警惕地問,“你啥意思啊?”
“這個婚禮,對你來說,也許只是個儀式,或者游戲?” 胡一菲的聲音輕柔得像羽毛,“可對我來說,它就意味著一個開始。”
“嗯?開始啥呀?” 曾小賢撓了撓頭。
“開始過一種全新的生活,” 胡一菲的眼神飄向遠方,帶著無限憧憬,“兩個人,也許會吵架?為了柴米油鹽,為了誰忘倒洗腳水,可睡一覺起來,太陽照常升起,又會和好如初,就像啥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不成豬腦子了麼……” 曾小賢嘟囔了一句,見胡一菲瞪他,連忙擺手,“你接著說。”
“也許還會踫到一些難關,” 她的聲音低沉下來,“天災啦,人禍啦,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啦,可是一點都不慌,因為心里知道,身邊有個人,可以一直陪著你,手拉手熬過去,直到天荒地老。”
“那不成老妖精了麼……” 曾小賢剛說完就捂住了嘴,懊惱地閉了閉眼。
胡一菲卻沒在意,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也許還會有兩個孩子,一個男的,一個女的……”
“最好是個龍鳳胎,生起來方便!” 曾小賢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不妥,尷尬地笑了笑。
“不是也無所謂,” 胡一菲臉上泛起溫柔的光暈,“一回生,二回就熟了。男孩子可以學武功,像你一樣能打,保護咱們家;女孩子可以學女紅,像我一樣心靈手巧,繡些鴛鴦戲水的帕子。等他們長大,我倆也老了,頭發白了,牙也掉了,心情不好,就罵他們幾句出出氣,心情好了,就把咱年輕時候的故事,講給他們听—— 你當年是怎麼劫富濟貧的,我當年是怎麼把客棧經營得有聲有色的……”
曾小賢苦笑一聲︰“我那些破事,還是算了吧。”
“為啥?”
“我是帶罪之人,永世不得翻身,” 曾小賢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帶著濃重的疲憊,“自己擔驚受怕,那是報應,可要再拖上別人,那就是造孽了。”
“不是的,不是的……” 胡一菲急得抓住他的胳膊,眼眶瞬間紅了。
“你要的那種生活,我永遠都給不了,” 曾小賢掰開她的手,語氣決絕,“婚禮就算了吧,以後我要經過漢中,會來看你的。” 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梯子走去,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長,帶著說不出的落寞。
胡一菲舉起酒葫蘆,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口的酸澀。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她趕緊用袖子去擦,可越擦越多,最後索性任由淚水模糊了雙眼,在清冷的月光下,獨自承受著這份未說出口的深情與訣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