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衛民听到陸豐田的話,從屋里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抹譏諷的笑︰“ ,爸對大哥還真是好呢,張口就是養著大哥!”
他看著院子里父子倆一副情深的一幕,只覺得那句話無比刺耳。
這些日子,陸家全靠他一個人撐著,他每天除了撿柴火,洗衣服,做飯之外,還要去大隊部上工。
家里人明明沒事了就是不肯搭把手!
如今陸豐田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要養著眼前人,他們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麼?
難道往後全家的重擔,都要壓在他一人肩上?
陸豐田瞧見陸衛民臉色十分難看,這才想起家中的現狀,如今這個家全靠陸衛民撐著。
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些什麼,可看著身旁好不容易歸家的大兒子,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暗暗打量著葉明初,見他渾身上下的穿著就知道這些年在葉家過得不錯,這次回來想必也帶了不少錢票!
這麼一想,陸豐田瞬間變了態度,剛剛的猶豫消失不見,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他板起臉,雙眼一瞪,大聲呵斥道︰“老三,你這說的什麼話?這些年你大哥沒在家,我們一天都沒養過他,現在他回來了,養他不是應該的嗎?”
陸衛民只覺得胸口像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苦笑著回應︰“對,是應該。既然您都這麼說了,我也早就從家里分出去單過了,就不妨礙您發揮了。”
說完,他轉身回西屋,把自己的行李和帶回來的糧食整理好,拎起來便往外走。
葉明初完全不明白兩人之間這是唱的哪一出,只是隱隱感覺氣氛不太對勁。
可他對其中緣由一無所知,也不好貿然插話,只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陸豐田見陸衛民拎著糧食要走,頓時變了臉色,對著他大聲吼道︰“老三,你這是干什麼?你大哥剛回來,你把糧食都拎走,我們吃什麼?”
陸衛民又好氣又好笑,冷哼一聲︰“這些糧食本來就是我帶來的,怎麼就成家里的了?難道我付出了勞動還不行,連口糧都要倒貼給家里?”
說完繼續往外走,卻被陸豐田一把扯住裝糧食的袋子︰“你可以走,糧食必須留下!”
陸衛民此刻滿心委屈 ,眼眶都微微泛紅,手緊緊拽著袋子,不肯松開。
他此時哪里還看不明白,陸豐田這是用完他就打算將他一腳踹開。
想起前些天家里面對絕境時,自己毫不猶豫地選擇回家照顧他們。
他強忍著惡心幫家人換衣服,又是收拾又是涮洗,還操持著家里的一日三餐。
樁樁件件,如今想來,只覺得滿心的不值。
剎那間,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陸衛民望著陸豐田,聲音都帶上了一絲哽咽︰“行,都給你!從此後,我絕不會再踏進這個院子半步!”
說罷,陸衛民憤怒的拎起僅剩下的行李,沖出了陸家院子。
陸豐田望著到陸衛民離去的背影,心里也泛起了一絲不忍。
但家里如今的狀況擺在這兒,他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委屈這個老三了。
他心里還想著,老三向來心軟,等過些時日,自己再說上幾句好話哄一哄,老三肯定還會回來的。
“明初,讓你看笑話了,剛才那是你三弟陸衛民,年前已經分家出去單過了,不用管他,他想走就走吧。快進屋,咱屋里說話去。”
陸豐田努力擠出一個和藹的笑容,維持著慈父的模樣,一邊說著,一邊帶著葉明初往屋里走。
葉明初懷揣著復雜的心情,跟在陸豐田身後邁進陸家的屋子。
剛才那人竟然是他三弟!讓他挺意外的。
只是一腳踏進去,屋內的景象瞬間讓他呆立在原地,眼楮瞪得滾圓,滿臉的不可置信。
雖然他已經料到,陸家條件肯定比不上葉家,可萬萬沒想到竟貧窮到這般地步。
屋內空蕩蕩的,就連多余的雜物都看不到,地面坑窪不平,牆壁灰黑,只有一口沒有鍋蓋的大鐵鍋。
他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就被陸豐田領進了東屋。
這一看,更是讓他驚得合不攏嘴。
光禿禿的炕上,歪七扭八地躺著好幾個人。
葉明初心里犯起了嘀咕,現在可是下午啊,照理說這個點村里人都該在外頭忙活才對,難道村里的日子都這麼清閑?他們都不用干活嗎?
陸豐田滿臉熱情,絲毫沒察覺到葉明初的異樣,大步走到炕邊,伸手拍了拍躺著的人,提高音量喊道︰“孩他媽,你看咱老大回來了,這是咱大兒子明初啊!老二快起來,這是你大哥。老四、老五,你們快打聲招呼啊!”
然而,炕上的王翠花,只是緩緩轉過頭看了葉明初一眼。
那眼神空洞又冷漠,看得葉明初莫名地脊背發涼,心里直發毛。
陸志遠倒是坐了起來,尷尬的喊了聲“大哥”。
牆角的老四老五,連點反應都沒給葉明初。
這種詭異的氣氛,瞬間壓得葉明初喘不過氣來。
原本準備打招呼的話,也硬生生地被他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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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陸家詭異的情況不同,此刻葉家那邊其樂融融,一片祥和。
大隊長安排好下放過來的趙姓人家,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想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牛老根將大隊長拉到東屋里一頓嘀嘀咕咕,等大隊長再次出來的時候,對葉家人更加熱情了。
當下喊來了他媳婦林大鳳跟王嬸子,陪著讓她倆幫著甦靜怡熟悉一下環境。
林大鳳跟王嬸子猛地接到這個命令,根本就摸不到頭腦,大隊長看她倆這迷瞪樣,只能將牛老根的話簡單的又說了一遍。
兩人聞言就像瞬間覺醒了似得,笑呵呵的跑屋里助人為樂去了。
有她倆緩和氣氛,甦靜怡跟葉明薇的確是放開不少,幾個人嘮嗑嘮得可熱乎了。
葉江河本來就認識靠山屯的一些老人,現在正被牛老根帶著,一個個認人呢!
夜色降臨,在院子里干活的村民們陸陸續續回家,牛老根屋里卻是熱鬧的不行。
大隊長家,王家,牛老根再加上葉家一家人,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了頓飯。
葉江河感受到大家伙對他善意,被下放的那些不痛快,早就煙消雲散了。
他本來就是從農村一步步走出去的,如今只當是重頭再來罷了!
甦靜怡在軍區待慣了,猛地來到這窮鄉僻壤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經過王嬸子跟林大鳳的開解,覺得在靠山屯也沒啥不好的。
怎麼也比去那風沙漫天的大西北好吧!
葉明薇更是被王嬸子寵成了親閨女,一頓飯下來光顧著給她夾菜了,自己都沒吃多少。
她心里美滋滋的,決定明天就給二哥寫信,告訴他自己在靠山屯多受歡迎。
深更半夜,當屋里所有人陷入沉睡時,一道黑影從後院飛奔而出,眨眼間,隱入濃稠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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