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豐田被撓了個大花臉,一連幾天都沒出門,但今天他無論如何都在屋里待不下去了。
上次陸家大伯送的那些糧食跟菜,如今已經吃得所剩無幾,他再不想辦法,家里就真的揭不開鍋了。
其實,他也可以從村民手里買一些糧食救救急。
但陸豐田精于算計不想花錢買,他只會琢磨著要如何不勞而獲。
近日來他算計陸明川接連失利,再加上陸家一夜之間被搬空,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簡直焦頭爛額。
他覺得如果繼續算計陸明川肯定會適得其反,所以陸豐田改變了方向,把心思打到了三兒子陸衛民身上。
面對不是親生的陸明川,陸豐田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面對自己親生的陸衛民,陸豐田卻不能不講究方式方法。
從小在大伯家討生活的日子,陸豐田親身體會過那種被人忽視的感覺。
他自然知道,只有在老三面前示弱,才能將這個兒子的心一點點挽回。
于是,今兒一大早,陸豐田早早等在村外的必經之路上,將趕牛車的陸衛民攔了下來。
他在陸衛民面前哭訴,懺悔,承認錯誤,將他能說得話全說了一遍。
能做的努力他全都做了,成與不成就看天意了。
陸豐田算計著時間,來到村外的小樹林里,不停的來回踱步,煩躁地等待著牛車出現。
就在他幾乎要耗盡耐心之時,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聲響。
先是一陣若有若無的 “嘎吱嘎吱” 聲,緊接著,夾雜著幾聲低沉的牛哞和人們的談笑聲。
陸豐田渾身一震,眼里瞬間燃起了異樣的光芒。
“來了!”
他迫不及待地朝著牛車走去。
陸豐田一邊搓著手來到牛車前,一邊可憐兮兮的說道︰“老三,老三……你終于回來了,爸在這兒等了你好久了……”
然而,就在陸豐田出現的那一刻起,陸衛民心里就異常的復雜。
這種被期待的感覺,他從來沒感受過,原來他在家里這麼重要嗎?
陸衛民一時間竟然有點不確定。
“吁”
陸衛民拉停牛車,看著凍得不停搓手的陸豐田,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將車尾的一個背簍放在了陸豐田面前。
“里面東西不多,就算過年我跟大哥孝敬父母的!”
說完不等陸豐田回應,就趕著牛車行駛過去。
陸豐田怔愣了一瞬,等他反應過來,牛車已經駛出去三四米遠。
他激動的大聲喊道︰“老三,爸媽就知道你是個孝順的,以前是爸對不住你……”
陸衛民聞言身子微微一僵,雖沒回頭,但面部表情柔和了不少。
陸豐田拿到不用自己花錢買的東西,臉上露出一個得償所願的笑容,然後拎著背簍一路小跑回家。
大隊部。
陸衛民滿懷心事的,趕著牛車進了大隊後院。
這要是換成平時,陸衛民回來就會興奮的大喊一聲︰“牛大爺,大哥,我回來了!”
然而,今天的陸衛民卻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他清楚的知道,大哥跟家里鬧翻了根本不想與他們來往,可是他卻私自做主,給了家里不少東西。
剛才做事的時候腦袋一熱,現在卻發愁不知道該怎麼跟大哥解釋。
還有原來想好的那些理由,此刻也覺得難以啟齒。
“三小子回來啦!”
就在陸衛民愣神之際,牛大爺從屋里抽著老煙袋走了過來。
他很自然的接過韁繩,將老牛身上的牛車卸下,牽著老牛走向牛棚。
牛大爺一邊走一邊笑眯眯的跟老牛說著話︰“老伙計,過了今天,你總算能好好歇歇了,我給你找了個伴,你倆可別打架知道不!”
牛大爺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老牛身上,根本就察覺到陸衛民的不自在。
這時陸衛民拎起牛車上放著的那一小袋白面,耷拉著腦袋往屋里走。
陸明川走出屋門,抬頭就看見了滿臉心事的陸衛民,正要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何事,他低頭就看見了陸衛民手里提著的白面。
陸明川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下一秒卻是跟往常一樣開口關心他。
“老三,你今兒這是咋了?累著了?快進屋喝口熱水暖暖!”
“沒,沒累著……”
陸衛民眼神閃躲,迅速的將手里的白面放進角落的大缸里,他根本就沒有勇氣提起給陸家送了東西的事。
看出陸衛民想蒙混過關,陸明川便當自己根本就沒看出他的異樣,兩人一起進屋說話。
沒過多久,王大林樂呵呵的過來了,手里還拎著一個大籃子,看上去就像是過來走親戚的。
剛進院子,他就發現了牛棚里養著的馬鹿,他扯著嗓子大聲喊道︰“川子,川子,你啥時候又進山了?不是說等著我一起去嗎?”
然後,他將手里的大籃子放在地上,嗖的一聲就沖了過去。
“乖乖,這馬鹿少說也有四百多斤,厲害,真是太厲害了!”
王大林沒忍住,摸了摸馬鹿的鹿角,還有它那光滑的皮毛,羨慕的直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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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爺、陸明川跟陸衛民听見王大林的說話聲,全都迎了出來。
“大林吶,快點跟大爺念叨念叨,你那對象相的咋樣?”
提起相親對象,王大林一下子來了精神,沖過來興奮的說道︰“差不多,我看八九不離十,我跟那姑在屋里說了好一會兒話呢!”
“是嗎?能談得來那真是八九不離十!那姑娘長得咋樣,俊不俊?”
“嘿嘿!”提起這個,王大林竟然有點不好意思了,他臉紅的說道︰“當時我太緊張,沒看清!”
他這一句話,逗得全場三人都笑了。
“對了,我媽讓我送些吃的過來,有炸丸子,炸果子,還有我姥姥家的炒花生!”
陸明川也沒跟他客氣,便伸手接過來,結果手上就是一沉︰“ ,這可不少!”
王大林眉毛一挑,得意的說道︰“不多,一點都不多,你是不知道,今兒我們去武家坡,帶上了一條野豬肉,姥姥一家人都老高興了!我媽說都是借你的光!”
“說啥外道話……”
陸明川的客氣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不少村里人都拎著籃子走過來。
“川子,多虧你帶著大伙掙錢,這是家里攢的雞蛋,東西不多你別嫌棄!”
“還有我家的干蘑菇,都是曬得干干的榛蘑,正好炖了過年吃!”
“還有我家蒸的粘豆包……”
一大群村民們,紛紛將手里的東西放在陸明川的面前,他都來不及拒絕,村里人轉身就往外走。
看見這場面,要說陸明川心里不觸動那是不可能的。
牛大爺跟王大林也被這一幕震撼到了,站在人群中竟有點不知所措,唯獨陸衛民此刻卻是往後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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