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霧氣尚未完全消散,江哲持槍佇立身影在月光下鍍著一層冷硬的銀邊。
    他垂眸凝視槍尖懸而未落的血珠,暗紅液體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仿佛隨時會化作魔物。
    銀狼鎧甲表面的狼頭浮雕突然閉合雙眼,鬃毛狀的紋路隨之黯淡,仿佛完成使命後陷入沉睡。
    空氣驟然降溫,鎧甲上的銀色骨刺開始簌簌震顫,迸濺出細碎的銀芒。
    江哲緩緩抬起手臂,指尖輕觸肩部的狼頭裝飾。
    剎那間,金屬鎧甲表面泛起水銀般的漣漪,原本稜角分明的輪廓開始消融。
    “錚 ——” 一聲清越的鳴響,銀狼鎧甲化作萬千銀色流光,從江哲的四肢百骸剝離。
    流光在空中凝結成咆哮的狼形虛影,仰天長嘯後轟然炸裂,化作星屑沒入虛空。
    同時也震碎了江哲布下的屏障結界。
    江哲保持著收槍的姿勢,漆黑發絲被夜風吹起,半掩住那雙淬著寒意的眼眸。
    他看似在等待屏障外的同伴,實則在以呼吸為頻率,悄然編織著靈魂防護網。
    早在血手霍拉吞噬同族時,他便察覺到空間中彌漫的怨念濃度呈幾何倍數攀升。
    那是比實體更難纏的靈魂聚合體,是血手霍拉在絕境中最後的掙扎手段。
    沾血的長槍在地面拖出刺耳的聲響,混凝土被劃出深可見骨的溝壑。
    這刺耳的噪音不僅是迷惑敵人的假象,更是激活地下銀紋陣圖的密鑰。
    隨著滕川雅驚喜的呼喊、林野拓真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江哲的瞳孔驟然收縮 —— 意識海中炸開一道陰森嘶吼︰“北瀚城最強的魔戒騎士!你的身體!吾就收下了!”
    怨念集合體裹挾著四只霍拉的殘魂,如黑色潮水般涌入他的識海。
    然而江哲嘴角卻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早在銀狼鎧甲消散前,他便將部分魔導力注入腳下的陣圖。
    此刻指尖躍出的深藍色火焰,是融合了鎧甲本源之力的淨化魔導火。
    咒文與火焰共鳴,足球場地面突然亮起銀色火圈,環形火牆拔地而起,將貪婪撲來的怨念體困在其中。
    “上次的教訓,不會再有第二次。” 江哲的聲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刃。
    火焰中,那些試圖鑽入他靈魂的觸手,在淨化之力下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寸寸崩解。
    怨念體的嘶吼中摻雜著四只霍拉生前的慘叫,最終隨著魔導火的熄滅,消散成一縷青煙。
    而世上關于血手一族的霍拉,至此徹底少了四只。
    隨著最後一縷怨念青煙消散,足球場徹底的沉寂下來。
    林野拓真強撐著跨過破碎的屏障結界,目光在搜尋到江哲完好無損的身影後,一直緊繃的神經瞬間松懈。
    他體內那股支撐著戰斗的信念轟然崩塌,虛弱如洶涌潮水,瞬間將他徹底吞沒。
    他前腳剛邁入足球場,後腳便眼前一黑,頭重腳輕地向後仰倒。
    身旁的四名魔戒騎士眼疾手快,齊刷刷伸手托住他的身體,才避免他重重摔在滿是碎石的地面上。
    原本朝著江哲快步走去的眾人,紛紛圍攏過來,臉上滿是擔憂。
    當眾人看清林野拓真的傷勢時,倒抽一口冷氣。
    他的魔法衣早已被鮮血浸透,整個上半身布滿淤青,傷口崩裂滲出的血跡凝結成塊。
    更觸目驚心的是,因斷裂肋骨錯位,皮膚表面高高突起,形成詭異的輪廓。
    這樣的重傷,換作常人早已昏迷不醒,可林野拓真卻憑借著頑強的意志,硬撐著趕到戰場支援。
    “拓真哥!” 滕川雅擠到近前,眼眶瞬間濕潤。
    她顫抖著舉起魔導筆,試圖施展治愈法術,可心緒如亂麻,雙手不受控制地抖動。
    魔導筆在空中劃出凌亂的線條,卻始終無法凝聚出完整的術式。
    眼看著林野拓真呼吸愈發急促,面色由潮紅轉為慘白,冷汗不斷從額頭冒出,小雅急得淚水奪眶而出,雙手舞動得幾乎出現殘影,治愈之光卻依然不見蹤影。
    就在這萬分危急之時,江哲穿過人群快步走來。
    他伸手輕輕覆上滕川雅顫抖的雙手,聲音沉穩而有力︰“別慌,跟著我的節奏。”
    他帶著小雅的手,緩緩勾勒出正確的術式軌跡,魔導筆在空氣中劃出的銀線逐漸變得清晰而流暢。
    片刻後,充滿生命氣息的綠色光芒在滕川雅右手亮起,光芒如靈動的藤蔓,攀附上林野拓真的身體。
    隨著光芒流轉,他急促的喘息漸漸平復,緊皺的眉頭也慢慢舒展。
    江哲看著穩定下來的林野拓真,又抬頭望向其他魔戒騎士,沉聲道︰“大家都有傷,先回番犬所。”
    眾人攙扶著林野拓真,在月光下緩緩走出足球場。
    滕川雅走在旁邊,仍心有余悸地盯著林野拓真的臉,生怕他再有什麼閃失。
    江哲殿後,目光掃過滿是瘡痍的戰場,心中默默想著,北瀚城的平靜,是無數像林野拓真這樣的守護者,用傷痛和鮮血換來的。
    當同伴們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夜色中,空曠的足球場上,只剩江哲孑然佇立在滿地瘡痍里。
    破碎的看台、焦黑的草皮,還有尚未消散的暗紅霧氣,無聲訴說著方才戰斗的慘烈。
    他垂眸凝視手中的血手霍拉追蹤器,漆黑外殼上的銀紋還在微弱閃爍,如同瀕死之人最後的呼吸。
    江哲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緩緩將魔導力注入追蹤器。
    往常,只要魔導力觸及,設備便會亮起幽藍光芒,精準鎖定方圓百里內邪物的蹤跡。
    可這一次,追蹤器只是發出幾聲令人牙酸的嗡鳴,外殼劇烈震顫,屏幕上的藍光忽明忽暗,像是垂死掙扎的螢火。
    幾次嘗試後,設備徹底歸于沉寂,只剩冰冷的金屬外殼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江哲眉頭緊鎖,眼中滿是疑惑與警惕 —— 這個耗費他無數心血制作的精密儀器,從未出現過如此異常。
    他翻轉追蹤器,借著朦朧月光仔細端詳。
    金屬外殼的接縫處,一道暗紅痕跡若隱若現,像是干涸的血跡,卻又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
    剎那間,四只霍拉突襲時的場景在他腦海中重現︰它們沒有像往常一樣肆意殺戮,而是目標明確地直撲自己,那瘋狂又執著的模樣,分明是被什麼強烈吸引。
    而當時的自己,身上唯一特殊的物件,就是這枚追蹤器。
    記憶如潮水般涌回追蹤器的制作過程。
    本以為會困難重重的研究,卻意外地一帆風順。
    稀缺的魔導材料總能及時出現,復雜到令人頭疼的咒文推導,也如有神助般變得異常順利。
    那時的他只當是幸運眷顧,滿心歡喜地投入制作,可如今細細回想,每一個環節都充滿蹊蹺。
    那些所謂的 “巧合”,更像是精心布置的陷阱,一步步引他入局。
    “不可能這麼簡單。” 江哲低聲呢喃,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追蹤器表面的紋路。
    突然,他的動作頓住,瞳孔驟然收縮 —— 某個咒文的刻痕明顯比其他地方更深,邊緣還帶著細微的磨損痕跡。
    以他的手藝,制作時絕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失誤,除非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動過手腳!
    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脊背,不祥的預感如烏雲般籠罩心頭。
    江哲握緊追蹤器,全身銀紋瞬間亮起,如同一道道流動的銀河,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黑暗。
    他終于明白,自己或許早已不是獵人,而是淪為了被狩獵的獵物。
    那個藏在暗處的神秘存在,究竟有著怎樣的目的?
    又在謀劃著怎樣可怕的陰謀?
    而這枚小小的追蹤器,或許就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關鍵鑰匙。
    夜色愈發深沉,烏雲遮蔽了最後一絲月光,足球場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江哲深吸一口氣,摒棄雜念,不再調用尋常魔導力,而是嘗試溝通那神秘莫測的本源之力。
    隨著他的意念集中,左眼漸漸發生變化,轉變成一片深邃的幽藍之海,里面仿佛蘊藏著此方世界的萬物奧秘,閃爍著神秘而強大的光芒。
    當江哲再次睜開眼,一道細微的血線從追蹤器上延伸而出,緊接著分裂成上百條,如蛛網般朝著天際蔓延而去,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他凝視著其中一條血線,憑借左眼的本源之力,跨越了無數公里的遙遠距離,看到了一只正在朝北瀚城而來的霍拉。
    在他的眼中,那只霍拉的一切脈絡都無所遁形,無論是其身上涌動的邪惡氣息,還是體內跳動的黑暗心髒,都清晰可見。
    江哲緩緩收回目光,眼中的幽藍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他終于明白了一切 —— 這個追蹤器,不僅僅是他用來追蹤血手霍拉的工具,同時也是血手霍拉用來定位他的物件。
    這東西,竟然是雙向的!
    潮濕的夜風掠過焦土,卷起幾片沾血的殘骸。
    江哲的指尖還停留在追蹤器發燙的外殼上,金屬接縫處暗紅痕跡此刻像一道滲血的傷口。
    他突然瞳孔驟縮 —— 這枚魔導具從誕生到現在不過區區一小時,且始終未離身,制作時更只有滕川雅在旁協助。
    “小雅擦拭零件的動作,調配試劑時的專注...” 江哲喃喃自語,回憶如走馬燈閃過。
    少女每次抬頭時清澈的眼神,咒文校對時微皺的眉頭,每個細節都印證著她的純粹。
    更何況,當林野拓真重傷倒下,她顫抖著施展治愈術的焦急模樣,絕不是偽裝能做到的。
    他握緊長槍,槍尖無意識地在地面劃出火星。
    排除所有不可能後,一個荒誕卻唯一合理的答案浮出水面。
    “不是小雅,也不是我...” 江哲的聲音在寂靜中回蕩,尾音帶著連自己都難以相信的震顫。
    “是那個東西 —— 從一開始就存在于材料里,蟄伏在咒文深處,甚至... 寄生在我的意識中!”
    記憶如潮水翻涌。
    制作追蹤器時坩堝里突然浮現的詭異倒影,調試時耳邊若有若無的低笑,還有完成瞬間掠過窗台的猩紅殘影。
    此刻想來,那些被當作錯覺的片段,都是未知生物在暗處操控的鐵證。
    它或許早已滲透進每一塊材料、每一滴魔藥,在江哲親手組裝的過程中,悄然植入雙向追蹤的核心程序。
    銀紋鎧甲突然爆發出尖銳的蜂鳴,撕開了足球場死寂的夜幕。
    江哲垂眸看向劇烈震顫的追蹤器,屏幕藍光瘋狂明滅,如同瀕死的心髒在做最後的搏動。
    他的拇指懸在關閉按鈕上方,指腹與金屬表面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那異常發燙的溫度。
    當知曉追蹤器竟是敵人埋下的雙向陷阱後,江哲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弧度鋒利得如同出鞘的彎刀。
    他不慌不忙地收回手,動作從容得仿佛只是結束一場無關緊要的游戲。
    “自己正要找它們,既然能夠以逸待勞,何必要分出精力去尋找?”
    低沉冰冷的話語里,裹挾著成竹在胸的傲然,字字如冰錐,刺破濃稠的夜色。
    剎那間,江哲周身銀紋大放異彩,本源之力如沸騰的岩漿在左眼中奔涌。
    他的左眼化作深邃幽藍的漩渦,仿佛蘊藏著吞噬萬物的力量。
    天際的猩紅血線在他的視界中無所遁形,它們如貪婪的毒蛇,蜿蜒交織成巨大的死亡之網。
    除了幾根虛虛實實、詭異地扭曲閃爍的血線外,其余近三百根實體血線,每一根都清晰標記著敵人的方位。
    “三百個... 剛好活動下筋骨。” 江哲五指收緊,追蹤器的金屬外殼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毀滅哀鳴。
    他眼底寒芒閃爍,冷冽的聲音里透著令人膽寒的殺意︰“既然你想玩,那就看看,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獵人。”
    話音未落,烏雲如被無形巨手攪動的墨汁,在天空中瘋狂翻涌。
    一個巨大的陰影輪廓若隱若現,如同遠古凶獸自深淵甦醒。
    帶著腐肉氣息的狂風呼嘯而至,卷起地面的碎石與焦土,在空中形成一道黑色的屏障。
    江哲反手抽出長槍,槍尖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破空聲。
    銀紋如活物般順著槍身攀爬,在槍尖凝聚成一頭咆哮的狼首虛影,獠牙畢露,威風凜凜。
    他凝視著血線延伸的方向,眼神中的凜冽殺意仿佛能凍結時間︰“這場由你們精心策劃的棋局,我要親手將其攪個天翻地覆。”
    此刻的他,宛如戰場上的孤膽英雄,周身散發著舍我其誰的霸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