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戰斗的地點是在地下,盡管地底轟鳴不斷,牆體震顫不止,但地面之上的番犬所竟奇跡般未受波及。
當江哲與林野拓真及幾名年輕魔戒法師,抬著佐藤的尸體緩緩步出地下通道時,刺眼的陽光灑落在眾人身上,卻沖不散他們周身縈繞的沉重氣息。
番犬所廣場上,神官已帶著剩余的守護者們整齊列隊。
他們衣物染血卻身姿挺拔,沉默的隊列如同凝固的雕像。
林野拓真用通訊器傳來的噩耗,讓每個人臉上都蒙上了一層哀傷的陰霾。
眾人的目光聚焦在佐藤的尸體上,有人悄悄抹淚,有人緊咬嘴唇,壓抑的啜泣聲在寂靜中此起彼伏。
神官邁步向前,蒼老的面容滿是悲戚與感激︰“感謝你,銀狼騎士閣下!”
話音未落,他便深深鞠下一躬,脊背彎曲的弧度里,藏著對江哲力戰強敵、守護番犬所的誠摯謝意。
江哲能清晰感受到,神官周身散發的氣息中,沒有絲毫虛假,只有純粹的感激與敬重。
直起腰桿後,神官目光堅定地看向江哲︰“佐藤的後事,我會安排妥當。只是眼下局勢危急,不知能否請你坐鎮番犬所?”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我要親自前往元老院。剛得到消息,那里有一位守護者與暗影是同時代的,或許他知曉一些關鍵線索。”
神官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不容拒絕的懇切︰“這過程不會很長,銀狼騎士閣下,北瀚城的防御重任,就拜托你了!”
說罷,他再次鄭重地行禮,身後的守護者們也紛紛單膝跪地,眼神中滿是期待與信任。
江哲握緊腰間長槍,回想起地下戰斗的詭異場景,神秘黑影、超始祖霍拉以及那瞬間消失的深淵,每一幕都在提醒著他危機遠未結束。
他上前一步,周身銀芒微微閃爍,聲音沉穩而有力︰“我答應你。佐藤為守護番犬所而犧牲,我定會守好這里,不讓悲劇重演。”
林野拓真站在一旁,琥珀色的眼楮里滿是崇敬與堅定︰“前輩,我也會全力協助你!”
其他年輕魔戒法師也紛紛起身,齊聲高呼,表示願听從江哲調遣。
神官欣慰地點點頭,轉身看向佐藤的尸體,眼中淚光閃爍︰“我即刻啟程。在此期間,若有任何異動,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
說完,他帶著幾名精銳守護者匆匆離去。
江哲望著神官遠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他深知,在神官歸來前的這段時間,番犬所必須嚴陣以待。
于是,他立刻開始部署防御︰安排魔戒法師加強巡邏,重新加固魔導結界,對番犬所內部進行全面排查,防止再有暗影的奸細潛伏其中。
而他自己,則在處理完事務後,來到佐藤的臨時靈堂,默默佇立,心中發誓一定要找出幕後黑手,為佐藤報仇。
靈堂內的空氣仿佛被凝固,只有搖曳的燭火在佐藤的遺像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檀香混著血腥味在密閉空間里彌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扯著眾人尚未愈合的傷口。
江哲盤膝坐在蒲團上,深藍色魔法衣上的蒼狼紋章黯淡無光。
他的視線死死釘在遺像中佐藤那道纏著繃帶的笑臉上,仿佛要將這份記憶刻進靈魂深處。
石板地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又一名守護者掀開靈堂的玄鐵門簾。
來人魔法衣上還沾著戰斗時的碎屑,右肩處的布料被霍拉的利爪撕開,滲出的血漬已經干涸成暗褐色。
他的動作輕得像是怕吵醒沉睡的人,解下佩劍放在供桌前,顫抖著雙手捧起三炷香。
火苗在他布滿血痂的指尖跳躍,卻始終點不燃香頭 —— 那雙在戰場上殺敵無數的手,此刻竟因悲傷而止不住地發抖。
“佐藤隊長……” 沙啞的呢喃破碎在空氣中,香灰簌簌落在供桌上,“您教我的破魔劍式,我終于練會了……” 話音未落,淚水已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但他很快抹去淚痕,對著遺像深深鞠躬,起身時腰桿依舊挺得筆直。
推開鐵門的瞬間,走廊里隱約傳來其他守護者壓低的抽氣聲 —— 他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將悲傷化作沉默的力量。
江哲望著這一幕,喉間泛起苦澀。
佐藤的尸體已被收殮入魂鋼棺槨,可那些鮮活的記憶卻如潮水般涌來。
“普通人就算成為了守護者,也依然脆弱。”
他摩挲著魂鋼長槍上的裂紋,那是與超始祖霍拉戰斗時留下的傷痕,“以單薄的肩膀扛起整個人類世界數以億計的普通人的安定生活,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靈堂外突然傳來孩童的嬉鬧聲,透過雕花窗欞漏進幾縷陽光,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
江哲恍惚看見巡邏時遇到的那群孩子,他們總愛追著守護者們問東問西,眼里閃爍著對力量的憧憬。
而此刻,那些稚嫩的笑聲與佐藤倒下時的場景重疊,讓他的心髒猛地抽搐。
“就算死去,也只有生前的同僚才會記得。”
他握緊拳頭,指節發白,“但一想到,街上那些孩子們歡快的笑聲,人們愜意的活著……”
記憶如走馬燈般閃過︰北瀚城市場上蒸騰的煙火氣,母親抱著孩子奔向避難所時顫抖卻堅定的背影,還有佐藤臨終前那聲未說完的 “快走”。
江哲緩緩起身,銀芒自他周身悄然綻放,照亮了靈堂角落那些褪色的勛章。
他對著佐藤的遺像鄭重行禮,長槍重重杵在地面,符文光芒如星火燎原︰“這或許就是守護者們的意義吧 —— 哪怕無人銘記,也要做撐起這片天空的脊梁。”
就在這時,玄鐵門軸發出細微的吱呀聲,打破了靈堂內的死寂。
一個輕柔卻帶著顫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佐藤先生,小雅來晚了!”
江哲轉過身,只見門口站著一名身著未完全制式化魔戒法師服飾的女孩,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
她叫藤川雅,淺棕色的長發隨意束在腦後,幾縷碎發因奔跑而凌亂地貼在泛紅的臉頰上。
琥珀色的眼楮里蓄滿了淚水,像是兩汪即將決堤的清泉。
藤川雅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是匆忙趕來。
她懷中緊緊抱著一本邊角有些磨損的魔導筆記,那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符文與咒語,封皮上 “佐藤隼一贈” 的字樣依稀可見。
她望著佐藤的遺像,嘴唇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踉蹌著走到供桌前,小心翼翼地將筆記放下,仿佛那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對不起……” 藤川雅哽咽著,聲音里滿是自責與悔恨,“我當時在執行外圍巡邏任務,沒能及時趕回來……”
她雙手合十,對著遺像深深鞠躬,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滴在冰涼的石板上。
“您教我的每一個知識、每一個技巧,我都牢牢記在心里。我還沒來得及向您展示我的進步,您怎麼就……”
江哲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孩,想起佐藤生前總念叨著要好好培養這些後備法師。
藤川雅身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堅韌,就像初綻的薔薇,雖柔弱卻帶著刺。
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聲音低沉而有力︰“佐藤隊長知道你努力,他會為你驕傲的。”
藤川雅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江哲,從對方堅定的眼神中汲取到一絲力量。
她抹了把眼淚,挺直腰板,再次對著佐藤的遺像行禮︰“佐藤先生,小雅一定會成為像您一樣優秀的守護者,守護好北瀚城的每一個人!”
靈堂內,燭光搖曳,仿佛佐藤也在欣慰地點頭。
江哲輕拍藤川雅肩膀的手掌還殘留著溫度,檀香混著血腥味的氣息在鼻腔里翻涌。
他抬腳跨過靈堂門檻的瞬間,西斜的殘陽突然穿透雕花窗欞,在少女側臉鍍上一層金邊。
那道陰影的弧度,竟與昨夜記憶深處某個畫面嚴絲合縫 ——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女孩束發的靛青色發繩。
那抹冷色調,分明與神秘女孩腰間褪色的絲帶如出一轍。
魂鋼長槍在地面輕點出清脆聲響,江哲周身銀芒微不可察地震顫。
他跨步逼近時帶起的氣流,驚得供桌上的燭火劇烈搖晃︰“小雅,昨晚我送進番犬所的女孩,是不是交給你照看的?”
他刻意放緩的語調里,藏著刀刃般的銳利。
藤川雅擦拭淚痕的手指驟然僵硬,淺棕色發絲隨著她轉頭的動作凌亂散開。
琥珀色瞳孔里翻涌著驚惶,像被攪亂的蜂蜜︰“前輩?我從昨夜戌時就在北城門輪值,換崗記錄在魔導終端里……”
她攥緊懷中那本邊角磨損的魔導筆記,佐藤親手書寫的扉頁在指縫間微微發亮,“直到剛剛收到警報才……”
尾音被哽咽絞碎,化作一聲壓抑的抽氣。
記憶如潮水沖破閘門。江哲想起昨夜的自己,將女孩托付給值班法師後便回到了城市。
對方垂落的劉海下,確實有與小雅相似的眉骨輪廓。
可此刻少女眼中的茫然不似作偽,她制服袖口沾著的城牆苔蘚還帶著濕潤的綠意,那是北城門特有的印記。
“你再仔細想想。”
江哲的長槍無意識地劃出半道銀弧,符文光芒在暮色里明滅如鬼火。
“月桂紋章的懷表,表鏈末端嵌著三枚齒輪,打開後會浮現星空投影。這麼特殊的物件,你當真沒有印象?”
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頸。
藤川雅突然踉蹌後退,後腰重重撞上靈堂門框,發出悶響。
她蒼白的嘴唇顫抖著,擠出破碎的音節︰“我發誓沒見過!前輩,會不會是…… 是暗影的擬態幻術?”
江哲運轉魔導力,銀狼騎士特有的感知能力如蛛網般籠罩四周。
小雅紊亂的心跳逐漸平穩,體內魔導力流動自然,沒有任何被操控或說謊的跡象。
她制服袖口沾著的城牆苔蘚還帶著濕潤的綠意,疲憊的神態也印證著剛結束長時間巡邏。
一股寒意從江哲的腳底竄上脊背,他確定了 —— 昨夜那個 “小雅”,是冒牌貨。
記憶如潮水沖破閘門。
神秘女孩手中緊握的月桂紋章懷表、今早突然出現又消失的神秘黑影、地下二層詭異扭曲的空間夾層,還有始終在暗處攪局的暗影…… 這些零散的碎片在他腦海中瘋狂旋轉。
江哲的瞳孔猛地收縮,所有線索如同被無形的絲線驟然串聯。
“是懷表!” 江哲低聲呢喃,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震顫。
他終于明白,那懷表打開時浮現的星空投影,根本不是裝飾 —— 那是開啟空間夾層的力量!
從昨夜救下神秘女孩開始,一切就早已落入敵人的圈套。
那個女孩或許本就是暗影的棋子,故意被 “救” 進番犬所,只為在關鍵時刻用懷表的力量制造混亂,甚至可能與深淵的異動、超始祖霍拉的出現都息息相關。
江哲的後背滲出冷汗,順著魔法衣的紋路滑入腰間。
他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敵人遠比想象中更可怕。
他們蟄伏在暗處,精心布局,將番犬所甚至整個北瀚城都當成了棋盤。
江哲站在靈堂外,晚風裹挾著寒意拂過他緊繃的身軀。
當他意識到從昨夜起就陷入敵人布局時,另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毒蛇般纏住他的思緒 —— 或許自己留下的追蹤魔界龍的印記,早就被對方察覺!
畢竟能精心策劃如此龐大陰謀的人,怎會遺漏他這個 “小手段”?
那個神秘黑影突然出現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極有可能是將計就計。
利用某種未知力量轉移深淵,徹底擺脫他的追蹤,以便在暗處醞釀更險惡的陰謀。
“必須重新梳理線索。” 江哲握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轉身朝著資料室走去,腳步急促而沉重。
番犬所內的魔導燈散發著幽藍的光,照得走廊陰森而寂靜,偶爾傳來的滴水聲,更添幾分詭異。
剛踏入資料室,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撲面而來。
江哲眉頭緊皺,魔導力在掌心凝聚,照亮了室內的景象。
只見原本整齊排列的書架傾倒在地,文件散落得到處都是,仿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打斗。
更令人心驚的是,地面上有一道黑色的痕跡,蜿蜒曲折,散發著微弱的邪氣,正是霍拉留下的印記。
“有人來過!” 江哲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痕跡。
從痕跡的新鮮程度判斷,就在不久之前。他心中警鈴大作,意識到敵人很可能也在尋找某些關鍵資料。
目光掃過滿地狼藉,他突然發現原本放置在保險櫃中的那份關于 “空間魔法” 的絕密檔案不翼而飛。
“果然如此!” 江哲咬牙切齒。那份檔案記載著北瀚城周邊空間節點的詳細信息,若是落入暗影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他立刻啟動資料室的防御系統,希望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可屏幕上顯示的監控畫面卻全是雪花,顯然被人破壞。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
林野拓真神色慌張地沖了進來︰“前輩!不好了!結界出現異動,有大量邪氣正在滲透!”
江哲起身,長槍瞬間出鞘,符文光芒大盛︰“走!去看看!”
兩人快步朝著結界中樞跑去,一路上,江哲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了林野拓真。
林野拓真听完,臉色變得煞白︰“如果敵人掌握了空間魔法,還能隨意轉移深淵,那我們根本防不勝防!”
當他們趕到結界中樞時,眼前的景象讓兩人瞳孔驟縮。
結界的核心水晶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周圍環繞的符文陣也開始扭曲變形。
大量黑色霧氣從水晶裂縫中涌出,所到之處,金屬器械迅速腐蝕,牆壁上爬滿了詭異的藤蔓狀紋路。
“不能讓結界崩潰!” 江哲大喝一聲,周身銀芒暴漲,狼形虛影在身後顯現。
他將魔導力注入核心水晶,試圖淨化其中的邪氣。
然而,邪氣如同有生命一般,瘋狂地反撲,銀芒與黑霧激烈踫撞,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與此同時,江哲心中愈發篤定,這一切都在敵人的計劃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