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孟榮端上最後一盤菜，看見陸琦逗著孩子，趙玲玲在一旁笑著給他遞碗，心里不由得一陣欣慰。
這大半年來，家里的日子是越過越有盼頭了。
陸琦的生意越做越大，趙玲玲也非常懂事，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
他們老陸家的日子，越過越紅火了！
吃過晚飯，趙玲玲抱著小睿睿回房哄睡了。
陸琦坐在堂屋的竹椅上，給孟榮說了白天送方正業等人的事，又提到明天要帶趙玲玲去縣城買衣服。
“就應該這樣。”
孟榮一邊收拾碗筷，一邊點頭，“玲玲這孩子，跟著你吃了不少苦，現在日子好了，是該給她多買幾件好衣服。你看她平時省吃儉用的，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她頓了頓，看著陸琦，眼神里帶著幾分“教訓”的意味。
“你這臭小子，以後對玲玲好點，人家一個大姑娘以前過苦日子沒有嫌棄你，現在依然跟著你任勞任怨，以後你就是她的天，可不能辜負了人家。”
陸琦苦笑了一聲。
“媽，我知道，這不帶她去買衣服嘛。”
“光買衣服還不夠。”
孟榮擦著桌子，“女人家都喜歡被人惦記著。你看你整天在外面忙，回家了就多陪陪她和孩子。”
她想起趙玲玲平時默默干活、從不抱怨的樣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滿意。
“玲玲真是個好媳婦，又賢惠又能干，睿睿也被她帶得白白胖胖的，你呀，撿到寶了。”
陸琦看著母親絮絮叨叨地叮囑，心里卻很溫暖。
他知道孟榮是真心疼趙玲玲，把她當親女兒看待。
“知道了媽，我會對她好的。”
他站起身，幫孟榮把碗筷端進廚房。
“明天我去縣城，您要不要一起去？給您也買件新衣服。”
孟榮擺擺手。
“我就不去了，店里還有事要忙呢，你們去就行，給玲玲多挑幾件好看的，顏色亮堂點的，她模樣長得俊俏，穿肯定好看。”
她看著陸琦，忽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去縣城順便給睿睿買點好奶粉，還有那個什麼鈣片，我今天听人說孩子長得快，得補補。”
“知道了，都記下了。”
陸琦笑著應下。
夜色漸深。
陸琦走進臥室時，趙玲玲已經哄睡了小睿睿，正坐在燈下縫補陸琦的一件舊襯衫。
“還沒睡？”
陸琦輕聲問。
趙玲玲抬起頭，連忙把襯衫收起來。
“馬上就睡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趕緊休息吧。”
陸琦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
“明天去縣城，想買什麼就買，別舍不得花錢。”
他看著她的眼楮，眼神有些許愧疚。
“跟著我，讓你受苦了。”
趙玲玲臉頰微紅，輕輕搖了搖頭。
“不苦，我覺得現在挺好的。”
她反握住陸琦的手，柔情似水。
“你也別太累了，生意重要，身體也重要。”
陸琦看著妻兒，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實。
“時間不早了，我們睡吧。”
“好。”
……
第二天上午。
陸琦開著吉普車，趙玲玲抱著裹在小棉被里的睿睿坐進副駕，一家三口前往了縣城。
車上。
趙玲玲不時低頭逗弄小家伙，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襯衫在晨光里顯得格外素淨。
陸琦看見，心里愈發篤定要給她買身像樣的行頭。
縣城的百貨商店是方圓幾十里最熱鬧的地方。
一個多小時後，吉普車停在東安縣百貨商店門前。
兩層高的紅磚建築略顯陳舊，門楣上“為人民服務”的標語被歲月磨得有些模糊。
門口早聚了不少人，拎著布兜的大娘、牽著孩子的婦女，還有幾個穿著工裝的男人，熙熙攘攘地往里涌。
陸琦抱著睿睿，趙玲玲緊隨其後，剛走進大門，一股混雜著布匹、肥皂和糖果的氣味就撲面而來。
一樓是百貨區，木質貨架上擺滿了搪瓷盆、暖水瓶和花花綠綠的糖果紙。
陸琦徑直帶著趙玲玲上了二樓，樓梯踩上去吱呀作響。
二樓東側是服裝區，幾排鐵架上掛著成衣，花花綠綠的布料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沉悶。
“你看這幾件，喜歡哪個？”
陸琦指著一排掛著的的確良襯衫。
淺藍色、白色、藏青色，清一色的小翻領，袖口縫著簡單的褶邊，款式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趙玲玲走到架前，手指輕輕拂過一塊淺藍色的布料，猶豫著說。
“這件顏色還行，就是……”
她沒說下去，只是看著領口的樣式，眉頭微蹙。
陸琦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眉頭慢慢蹙了起來。
貨架上的女式服裝，要麼是肥肥大大的工裝褂，要麼是領口緊繃的的確良襯衫，顏色不是藍就是灰，偶爾有件粉色也顯得土氣。
他想起方婷上次來時穿的白色連衣裙，裙擺隨海風揚起的樣子，那才叫襯得人亭亭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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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這些衣服，布料僵硬，剪裁死板，把女性的身形裹得像個面口袋，哪里有半分美感可言？
“先生，你看這件怎麼樣？”
一個售貨員見他們看了許久，熱情地湊過來，拿起一件印著小碎花的襯衫。
“這是新到的花布，棉綢的，穿著涼快。”
陸琦接過來看了看，碎花圖案是老式的牡丹花樣，顏色暗沉，布料摸起來粗糙。
他又翻看了幾件男式服裝，中山裝、軍便服，全是寬肩闊袖，毫無版型可言。
“沒看上？”
售貨員見他皺眉，有些不解。
陸琦搖搖頭，把衣服掛回架上，沒說話。
“玲玲，要不咱們再去別的櫃台看看？”
陸琦轉過身，見趙玲玲正拿著一件粉色襯衫在身上比量，鏡子里映出她略顯局促的樣子。
那件襯衫的領口太高，顏色也過于艷俗，襯得她臉色有些蒼白。
“算了吧。”
趙玲玲放下衣服，輕聲說，“這里的衣服好像都差不多……要不，咱去買塊布料回去做？”
陸琦心里一動。
買布料做衣服，確實是這個年代常見的做法。
可他忽然想到，就算買了布料，也得自己找裁縫，款式還是老一套。
他又掃視了一圈服裝區，目光落在幾個正在挑選衣服的年輕姑娘臉上。
“這個年代……”
陸琦低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窗框。
“計劃經濟下，商品款式太單一了。”
在東安縣，甚至整個龍江省，除了國營百貨商店，連個像樣的個體服裝店都沒有。
偶爾有走街串巷的小商販賣些襪子手套，誰會想到開個專門賣時髦衣服的店？
“小琦？”
趙玲玲見他半天不說話，輕輕踫了踫他的胳膊。
陸琦回過神，看著妻子身上那件舊襯衫，又看看貨架上呆板的成衣，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里清晰起來。
做服裝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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