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劍交給我。”魏延的語氣不容置疑,“從今天起,你搬到‘靜思苑’,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半步。好好反省一下你的失敗。鎮魔司,不需要一個被失敗沖昏頭腦的廢物。”
靜思苑,名義上是給心神受創的司員療養的地方,實際上,就是最高級別的禁閉室。
凌昭的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他緩緩地,將手中的魔劍雙手奉上。
在魏延接過劍的那一剎那,凌昭的余光敏銳地捕捉到,司首寬大袖袍下的小指,以一個極其微小的幅度,不自然地蜷曲了一下。
那是一種壓抑著某種強烈情緒的下意識動作。
是激動?是緊張?還是……別的什麼?
凌昭的心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是,屬下遵命。”他垂下眼簾,將所有的驚濤駭浪都掩藏在那一片陰影之下。
當凌昭被兩名衛士“護送”著離開帥帳時,魏延站在原地,摩挲著那冰冷扭曲的劍柄,久久沒有言語。
直到帳內只剩下他一人,他才走到沙盤前,從一個暗格里,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由不知名骨片制成的盒子。
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只早已干枯的黑色烏鴉標本。
“信鴉……”他低聲自語,眼神晦暗不明,“你給的情報,到底是真的……還是一個陷阱?”
他看著手中的魔劍,又看了看那只烏鴉。
“一個能污染‘驚蟄’劍的深淵領主……遠超預估。凌昭能活下來,是奇跡,還是……另有圖謀?”
他從不相信奇跡。
魏延走到油燈前,從懷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符紙。他咬破指尖,在符紙上迅速畫下了一道復雜的血色符文。
“令︰目標等級‘天災’,代號‘深海’。情報系統自查,三級靜默。所有與‘信鴉’相關的外圍人員,控制,審查。”
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一縷血色青煙,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坐下,將那把魔劍橫放在膝上,閉上了眼楮。帳內的燈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如同一個擇人而噬的鬼魅。
凌昭被帶到了營地最偏僻角落的一個獨立小院。這里就是“靜思苑”。院子里只有一間石屋,一棵枯樹,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凌昭大人,您請。三餐會有人送到門口。有任何需要,可以搖動屋內的鈴鐺。”衛士的語氣很客氣,但他們的站位,已經封死了凌昭所有可能離開的路線。
凌昭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走進石屋。
石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屋內的陳設簡單到簡陋,一張石床,一張石桌,一把石凳。牆壁光滑,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他沒有坐下,而是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
剛才在帥帳里的一幕幕,魏延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都在他腦海中反復回放。
司首有問題嗎?
他問自己。
從表面看,魏延的處置合情合理。一個剛剛經歷慘敗,精神狀態不明,還帶回了魔兵的下屬,隔離審查是標準流程。
可凌昭無法忽略那個細節——魏延在接過魔劍時,那根蜷曲的小指。
那不是一個上級面對下屬失敗證物的反應。更像是一個……獵人,終于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獵物時,難以抑制的興奮。
還有“信鴉”。
司首只字未提。
對于一次導致整支精英小隊覆滅的重大情報失誤,他竟然完全沒有提及追責和調查的事。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除非……他根本不想查。或者說,他不敢查。
凌昭停下腳步,額頭抵在冰冷的石牆上。
不,不能這麼快下結論。也許司首有更深層的考量。也許他是在保護“信鴉”,這個鎮魔司最重要的情報來源。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生長。他現在看誰都像是內鬼。
“冷靜,凌昭,你必須冷靜。”他對自己說,“你現在被困在這里,什麼也做不了。憤怒和猜疑只會讓你發瘋。”
他走到石床邊坐下,強迫自己閉上眼楮,進入冥想狀態。
但往日里澄澈如鏡的心湖,此刻卻濁浪滔天。陳夜那張帶著嘲諷笑意的臉,隊友們灰飛煙滅的瞬間,魏延那深不可測的眼神……一幕幕交織在一起,讓他根本無法入定。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敲擊聲,從牆外傳來。
篤。
篤篤。
篤。
一長,兩短,一長。
這是鎮魔司內部,最低級別的緊急聯絡暗號,通常只在外圍探子之間使用。代表的含義是︰“我有重要情報,但身份暴露,請求緊急接頭。”
凌昭猛地睜開眼楮,眼中精光一閃。
誰?
誰會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式聯系他?知道他被關在這里的,只有極少數幾個人。而會用這種暗號的,地位絕對不高。
他沒有立刻回應。
石屋的隔音效果極好,這聲音能傳進來,說明對方就在牆外,而且用上了特殊的傳音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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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牆邊,耳朵貼了上去。
外面的敲擊聲停了。片刻後,一個被壓到極致,幾乎變成氣音的聲音,順著石牆的紋理滲了進來。
“凌昭大人……是我,小乙。”
小乙?
凌昭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瘦弱青年的臉。王小乙,他小隊里負責後勤和雜務的成員,因為資質平平,沒能成為正式的伏魔校尉。這次行動,王小乙因為拉肚子留在了營地,沒想到竟因此躲過一劫。
他怎麼會在這里?他怎麼敢來這里?
“……我听到了一些事。”王小乙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張哥他……他昨天還跟我喝酒,說這次任務回來就攢夠了錢,回家娶媳婦……怎麼會……”
凌昭的心刺痛了一下。張哥,是他小隊的副隊長。
“小乙,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快走!”凌昭壓低聲音回應。
“不,大人,我必須告訴您!”王小乙的聲音急切起來,“我……我無意中听到了軍需官和魏司首親衛的對話。他們在核對這次行動的物資清單。”
“這有什麼問題?”
“問題是……是‘破魔弩’的箭矢!”王小乙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們小隊領取的重型破魔弩矢,全都是……全都是三個月前就應該銷毀的次品!箭頭的破魔符文早就失效了!軍需官說,這是上面……是上面直接下的調撥令!”
凌昭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幾乎凝固了。
重型破魔弩,是他們對付大型魔物最有效的武器。如果弩矢是失效的次品……那意味著,從一開始,他們就幾乎被剝奪了最強的攻擊手段。
這不是情報失誤。
這是蓄意謀殺!
是誰下的調撥令?能繞過層層審核,直接命令軍需官調撥過期物資的,整個鎮魔司,屈指可數。
每一個名字,都讓凌昭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恐懼。
“大人,您說……是不是有人……想讓我們死在里面?”王小乙帶著哭腔問出了那個最可怕的問題。
凌昭沒有回答。
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陳夜那句“小心那個……透露給你們的人”的警告,此刻在他耳邊轟然炸響。
他一直以為問題出在情報來源“信鴉”身上。
現在看來,問題,可能遍布整個鎮魔司的肌體!從情報,到後勤,再到……高層!
這是一個何等龐大,何等恐怖的陰謀!
“小乙,你听著。”凌昭的聲音變得異常冷靜,甚至冷酷,“忘了你今晚听到的,看到的,說過的所有話。從現在起,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找個理由,申請調離前線,越遠越好。活下去,明白嗎?”
“可是大人……”
“這是命令!”凌昭加重了語氣。
牆外,是長久的沉默。許久之後,才傳來王小乙壓抑的嗚咽和遠去的腳步聲。
凌昭緩緩滑坐在地,後背緊緊靠著冰冷的石牆。
他笑了。
無聲地,癲狂地笑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們從出征的那一刻起,就是一群被送往屠宰場的羔羊。
驕傲?信念?榮耀?
全都是一個笑話!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麼陳夜會放他回來。
一個全軍覆沒的英雄,帶回來的是悲壯和仇恨。而一個在重重黑幕下僥幸存活的“懦夫”,帶回來的,才是真正的……混亂和恐懼。
陳夜不需要殺死他,他只需要讓凌昭“看”到真相,就足以將整個鎮魔司攪得天翻地覆。
凌昭慢慢停止了笑,他的眼神變得比深淵還要幽暗。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
不能依靠任何人。
司首,同僚,上級……每一個看似親近的人,背後都可能藏著一把刀。
他現在,只有自己。
不。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還有一個“盟友”。一個他最不想,卻又不得不去利用的“盟友”。
那個高高在上,將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的“魔”,陳夜。
陳夜想看戲,想看鎮魔司內亂。
那好。
我就演給他看。
我要把這潭水攪得更混,我要把所有藏在暗處的老鼠都逼出來。我要利用他的“注視”,去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凌昭站起身,走到石屋中央。
他抬頭看著漆黑的屋頂,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那個在遙遠之處,正欣賞著這一切的魔。
他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了一抹和陳夜如出一轍的,冰冷而瘋狂的弧度。
“你想看戲,是嗎?”
“我會給你一場……最精彩的戲。”
而此時此刻,在廢墟之上。
陳夜饒有興致地“看”完了石屋內外發生的一切。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撫掌輕笑,“一個本來應該被銷毀的次品情報,一個無意中偷听到秘密的小人物……呵,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
寂的影子晃動了一下︰“那個叫王小乙的……是你安排的?”
“我只是讓一只魔蠅,在他上司的茶杯里,多盤旋了一會兒,讓他多拉了兩天肚子,恰好錯過了這次任務而已。”陳夜淡淡地說,“至于他能听到什麼,跑到哪里去哭訴……那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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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混蛋。”寂的評價一如既往。
“謝謝夸獎。”陳夜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魚餌已經撒下去了。現在,就看我這位‘主角’,有沒有膽量,咬住我扔給他的另一個鉤子了。”
他看了一眼被魏延帶走的魔劍“驚蟄”。
那上面,除了他的氣息,還藏了一點別的東西。
一點……只有在遇到特定刺激時,才會甦醒的東西。
好戲,現在才算真正開場。
凌昭被帶回了鎮魔司。
一路上,他一言不發。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任由兩名同僚架著,穿過熟悉的演武場,走過一雙雙投來復雜目光的眼楮。
有同情,有敬佩,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與懷疑。
凌昭的眼皮低垂,余光卻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在心里冷笑,這些人,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哪些人,昨夜還在為他們的出征而設宴壯行,今天就已經準備好了另一套說辭?
“凌昭。”
一個沉穩的聲音在他前方響起。
是百戶魏延。
他依舊穿著那身代表權力的黑甲,只是甲冑上多了幾道新鮮的劃痕,那是與黑潮先鋒交戰時留下的痕_跡。他的表情嚴肅,看不出喜怒。
“司首大人要見你。”魏延的聲音很平,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把你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全部說出來。”
凌昭被架著,緩緩抬起頭。
他的眼神空洞,嘴唇干裂,頭發被血污和塵土凝成一縷一縷。他看起來就像一個被徹底嚇傻了的幸存者。
“說?”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說什麼?”
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充滿了神經質的癲狂。
“哈哈……說什麼?說我們是怎麼死的嗎?說我們是怎麼一頭撞進陷阱的嗎?”
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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