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僅算到了陸遠會出手,甚至算到了陸遠會用什麼方法出手,並且提前布下了克制的後手。
這是一個死局。
一個徹頭徹尾,為他陸遠量身定做的死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床上的甦清晏呼吸越來越微弱,眉心的黑線也越來越明顯。
金色羅網的光芒已經黯淡到了極致,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甦婉兒抱著頭,發出了絕望的嗚咽。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陸遠一直緊鎖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絲火種。
“勾連空間規則之力……呵呵,原來如此。”
他像是想通了什麼關鍵,臉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我真是蠢,竟然鑽進了牛角尖。他既然設下了這個局,就必然留下了‘解’。他不是想考驗我嗎?考題之中,自然就藏著答案。”
“我憑什麼要在這里,按照他的規則來解題?”
陸遠喃喃自語,目光陡然變得清亮。
“剝離不了,鎮壓不住,那就……連鍋端走!”
話音未落,他做出了一個讓甦婉兒瞠目結舌的舉動。
只見他雙手猛地合十,那只布滿裂紋的金色玄氣手掌和那張即將破碎的金色羅網瞬間合二為一,化作一個巨大的金色光球,將那團黑白光團連同周圍一片劇烈震蕩的空間,整個包裹了進去!
他不是要解決問題,而是要把問題本身打包帶走!
“封!”
陸遠再次噴出一口精血,灑在金色光球之上。
光球瞬間光芒大盛,表面浮現出無數繁復玄奧的符文,將里面狂暴的力量徹底封印!
做完這一切,陸遠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身體都有些搖晃。
他瞥了一眼已經看傻了的甦婉兒,不等她開口,直接走到床邊,一把將氣息微弱的甦清晏連同被子一起抱了起來。
他的動作有些粗魯,但又帶著一絲奇異的小心。
“還愣著干什麼?”陸遠轉頭,冷冷地看著甦婉兒,“想讓你兒子活命,就跟上。”
“去……去哪里?”甦婉兒下意識地問道。
陸遠沒有回答,只是抱著孩子,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去一個……能真正解決問題的地方。”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中回蕩,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然和一絲……前所未有的殺意。
“既然你把棋盤擺到了我面前,那我就只好……掀了你的桌子!”
甦婉兒的腦子一片空白,仿佛被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幕抽走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她眼睜睜地看著陸遠,這個男人,在付出慘重的代價後,沒有選擇療傷,沒有選擇喘息,而是用一種近乎粗暴的溫柔,將她的兒子連同被褥一同抱起。
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可在那挺拔之下,甦婉兒分明看到了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
“去……去哪里?”
她的聲音干澀而嘶啞,像是被砂紙打磨過。
陸遠沒有回頭,抱著孩子的腳步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徑直朝著門外走去。他身上那股冰冷刺骨的殺意,幾乎要將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凍結成冰。
“去一個……能真正解決問題的地方。”
“既然你把棋盤擺到了我面前,那我就只好……掀了你的桌子!”
話音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甦婉兒一個激靈,像是被冰水兜頭澆下,瞬間清醒過來。她看著陸遠即將消失在門口的背影,一種莫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髒。
她怕,怕自己一猶豫,這個男人就會抱著她的兒子,永遠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等等!等等我!”
她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甚至來不及整理凌亂的衣衫和頭發,踉踉蹌蹌地追了出去。
客棧的長廊里空無一人,只有他們急促的腳步聲在回響。陸遠的速度極快,甦婉兒幾乎要用盡全力奔跑才能勉強跟上。
“陸遠……你……你流了好多血……”她氣喘吁吁地喊著,聲音里帶著哭腔,“你先停下,先治傷啊!”
陸遠充耳不聞,仿佛根本沒有听到她的聲音。
他一腳踹開客棧的大門,冰冷的夜風瞬間灌了進來,吹得甦婉兒渾身一顫。
門外,原本喧鬧的街道此刻寂靜無聲,仿佛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陸遠抱著甦清晏,看都未看周圍一眼,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
嗡——
一股無形的玄氣以他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甦婉兒只覺得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托住了自己的腰,下一秒,她的雙腳便離開了地面,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跟著陸遠一起沖天而起!
“啊!”
失重感讓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楮。耳邊是呼嘯而過的狂風,刮得她臉頰生疼。
她強迫自己睜開眼,看到的景象讓她畢生難忘。
他們正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在雲層之下穿行,腳下的城池燈火在視野中迅速縮小,最後變成一片模糊的光斑。遠處的山川河流,如同沙盤上的模型,一掠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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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一日千里,遨游天地。
可當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陸遠身上時,心中那點震撼瞬間被濃濃的擔憂所取代。
陸遠的面色,在清冷的月光下,白得像一張紙。抱著孩子的手臂青筋畢露,顯示出他正在承受著巨大的負荷。他緊抿著嘴唇,一絲鮮血正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滑落,在空中拉出一條細細的血線,隨即被狂風吹散。
他不是在飛行,他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力,壓榨著體內所剩無幾的玄氣在逃亡!
甦婉兒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想開口讓他慢一點,想說她不怕,想讓他先顧著自己。可狂風將她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中焦急如焚。
她伸出手,想要觸踫他的後背,想要分擔一絲一毫他的痛苦。可指尖剛要踫到他的衣衫,又膽怯地縮了回來。她怕自己的觸踫,會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時間在極致的速度下仿佛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當甦婉兒覺得自己快要被風吹得麻木時,陸遠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他們開始下降,穿過厚厚的雲層,一片連綿不絕的黑色山脈出現在視野中。這里荒無人煙,怪石嶙峋,透著一股原始而蒼涼的氣息。
陸遠抱著孩子,精準地落在一座山峰的半山腰,這里是一片光禿禿的懸崖峭壁,寸草不生,連個落腳的地方都顯得局促。
甦婉兒雙腳剛一沾地,便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她扶著冰冷的岩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抬頭看向陸遠,卻見他正面對著那面光滑如鏡的石壁,神情肅穆。
“你要做什麼?”她不解地問。
陸遠沒有回答,只是抬起那只還算完好的左手,並起食指和中指,飛快地在身前劃出一道道玄奧復雜的軌跡。
隨著他指尖的舞動,一個個金色的符文憑空出現,如同一只只飛舞的蝴蝶,烙印在前方的石壁之上。
嗡!
當最後一個符文落下,整座山峰都仿佛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那面光滑的石壁,竟然像是水面一樣,蕩漾起一圈圈漣漪。緊接著,石壁從中間向兩側無聲地分開,露出一個深邃幽暗的洞口。
一股濃郁到近乎液化的靈氣,從洞口中撲面而來,僅僅是吸入一口,就讓甦婉兒感覺渾身的疲憊都消散了大半。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里……這里竟然是一處洞天福地!而且看這靈氣的濃郁程度,恐怕是世間最頂級的修煉聖地之一!
這個男人,到底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跟上。”
陸遠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語氣,率先抱著孩子走了進去。
甦婉兒不敢怠慢,連忙跟上。
進入洞口,身後的石壁便悄無聲息地合攏,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在外。
洞內的景象,更是讓甦婉兒徹底失語。
這里根本不是什麼狹窄的山洞,而是一個廣闊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間。穹頂之上,瓖嵌著無數發光的晶石,如同璀璨的星河,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空間中央,是一個碧波蕩漾的清澈湖泊,湖水上空氤氳著肉眼可見的七彩霞光,顯然是靈氣濃郁到極致的體現。湖邊,生長著各種外界早已絕跡的奇花異草,每一株都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藥香。
而在湖泊旁,一張溫潤的白玉大床靜靜地擺放在那里,仿佛等待著它的主人。
這里,是獨屬于陸遠的,絕對的領域!
甦婉兒怔怔地看著這一切,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誤入神明居所的凡人,渺小而卑微。她終于明白,陸遠為什麼有那樣的底氣,為什麼敢說要“掀了桌子”。
因為他自己,就擁有一張更大的,可以制定規則的桌子!
陸遠小心翼翼地將甦清晏放在那張白玉床上,孩子蒼白的小臉在濃郁靈氣的滋養下,似乎恢復了一絲血色。
做完這一切,他才轉過身,目光落在了那個一直被他用玄氣托舉在身側的,封印著魔氣的金色光球上。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
“你,站到湖邊去,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靠近這張床。”陸遠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甦婉兒心頭一緊,乖乖地退到了遠處,一雙美眸死死地盯著陸遠,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陸遠深吸一口氣,雙手緩緩地按在了那顆金色的光球之上。
“那個雜種……以為將魔氣和此方天地的規則勾連,我就拿他沒辦法了?”陸遠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他想考驗我,想看我解題的本事……可笑!”
“在我這里,我,就是規則!”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閉上了雙眼!
轟隆!
整個洞天空間劇烈地一震!那片平靜的靈氣湖泊瞬間沸騰起來,一道道精純無比的靈氣化作肉眼可見的鎖鏈,從湖中沖天而起,瘋狂地涌入陸遠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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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石壁上的奇花異草也同時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將自身的藥力精華毫無保留地注入到空氣中,再被陸遠鯨吞海吸!
他,在調動整個洞天福地的力量!
“給我……破!”
陸遠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按在光球上的雙手猛地用力。
那顆金色的光球開始劇烈地顫抖,表面的封印符文一個接一個地亮起,又一個接一個地崩碎!
光球內部,那團黑白二色交織的光團像是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開始瘋狂地沖撞,爆發出毀滅性的氣息。一道道細微的空間裂縫在光球內部生滅,那是它在試圖撕裂封印,與外界的規則之力重新建立連接!
“想跑?晚了!”
陸遠的七竅之中,緩緩滲出鮮紅的血液。他的臉色已經不是蒼白,而是一種近乎透明的死灰色。調動整個領域的力量來碾壓一絲天地規則,對他而言也是難以想象的負荷。
但他眼中的意志,卻如同燃燒的恆星,熾熱而堅定!
“在這里,你勾連的不是天地,而是我!”
他嘶吼著,將自身的神念,意志,乃至靈魂,都狠狠地壓進了那顆光球之中!
在甦婉兒驚駭的目光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場無聲卻慘烈至極的戰爭。
她看到光球內,那條代表著“魔染”與“必死”的黑白規則,像一條猙獰的毒蛇,張開血盆大口。而另一邊,一道純粹由光和意志組成的金色人影——那是陸遠的意志化身——手持一柄由整個洞天之力凝聚成的巨錘,狠狠地砸了下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源自法則層面的踫撞與湮滅!
那條黑白毒蛇在金色巨錘下,被一寸寸地砸碎,崩解,化作最原始的能量粒子。它所代表的那種陰毒,惡劣,不容轉圜的“規則”,被一種更霸道,更蠻不講理的“規則”——“我說它碎,它就必須碎”——徹底地抹去!
噗!
當光球內最後一絲黑白之氣消散的瞬間,那顆金色的光球也發出一聲清脆的“ 嚓”聲,化作漫天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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