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素,藍琴絲。
時過日,曾相識。
劉客情後來總喜歡待在關口頂端,靜靜的凝望著遠方。
杜澄澄也會立馬跟來,聊起話題來。
血劍已然是極限,共計五百柄,劉客情又花了七日將其凝聚成一螺旋,修煉匆忙,時間總是過得快。
關口的兩年,一轉即逝,回望起來,仿佛就在昨天,那時候有個傲嬌的杜澄澄,與一個呆呆的劉客情,還時不時吵著,現在,卻又極為和睦,時間只有一個月了。
劉客情這兩年,幾乎大部分時間除了斬妖就是修煉,他心中總有大道,肩上扛著重重的行李,所以他縱然兩年,卻仍是專心于修道,不覺疲倦。
關口結束前二十九日。
劉客情房間里,依舊散落著幾顆雞蛋大小的妖丹,他將其拾起,放入小洞天,往那一坐,整間屋子里擺滿的擺件,都是杜澄澄送來的,倒也不急著收拾。
一個月前已經將血劍凝聚出螺旋刺,後頭又開始操練雙刀,研究起金銀龍魂之威,結果又是一個月。
等到再醒來,杜澄澄又要埋怨了,不過這幾日,她倒是有些不高興。
劉客情再次推開房門,剛來時的吱吱聲,依舊回蕩著,“還有一個月啊,告別關口。”
走下樓梯,跑到杜澄澄的小閣前。
“杜姑娘,在否?”
“在。”
小閣的窗戶上,立馬回應,緊接著,門就被推開,杜澄澄笑眼盈盈,像是翹首以盼的許久,“你終于舍得出來了,只有一個月了,你就不能不修煉嗎?”
劉客情靜靜的站在那說:“呃……杜姑娘,我的修煉應該都差不多了,這一個月應該不會再修了。”
杜澄澄展顏一笑,道:“太好了!真是,你一修煉,我也要陪著修煉,不知道有多無聊,都是叫碧衣和黃衣守著關口,我要是呆在那守,肯定受不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哦,杜姑娘,你之前說那些士兵,被調到別的關口去了,我們走後是不是該來了?”
“放心,我聯系好了,真是,一見面就說這個,我還興致勃勃的以為你找我玩。”
“主要是……關口確實枯燥,沒什麼好玩的。”
“你是不是覺得人太少了?”
“有點兒。”
“那……你可別怪我。”
“不會。”
……
小閣里頭。
杜澄澄靜靜的坐在那,喚劉客情坐在一旁。
這時又辦起了皮影戲。
杜澄澄笑著對劉客情說:“我可以,若是無聊,可之後陪我看看這戲嗎?”
“一直看戲,也……”
“一日看一點,絕不多看,你可以做自己的事去。”
“好。”
“這個叫《牡丹亭》,你再不喜歡,也要看下去,好嗎?”
“嗯。”
《牡丹亭》戲曲皮影開了場。
又奏了樂,響了曲。
一個小姐皮影人,號杜麗娘,就是杜澄澄的杜,圍繞她的故事緩緩展開。
周圍昏暗,畫屏上,活靈活現,惟妙惟肖的人吶。
靜下心來。
也很有情的。
……
“杜姑娘,怎麼感覺杜麗娘跟你有些像呢?”
“嗯,差不多吧,你明天記得還要來,你……現在……”
“我去收拾下東西吧,你放在我屋子里的東西,我得還給你。”
“不用,送你了。”
“我也帶不下呀。”
“那你……搬來吧……”
……
劉客情之後每日,都會來這看戲,漸漸地也看進去了,杜澄澄每次都看的格外用心,整個人極為投入。
清晰記得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
空閑時,劉客情則會獨自舞刀,這時,杜澄澄也會來。
二人就那麼揮著,話掛在嘴邊,卻又不知怎的,有些難說出。
又互相看著,讓時間飛逝。
……
《牡丹亭》最後,一日一點也演完了,杜麗娘最後和柳夢梅在一起了。
杜澄澄這幾日的心事,倒是感覺越來越多,好像之前的傲嬌勁全都散了,變得越發嬌羞起來,時不時紅著臉說話結巴。
沒想到時間真的就是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距離關口,結束只有一日。
杜澄澄還在日常的般,遠遠望著夕陽,換上紅裙,又像一朵熱烈張揚的花,只是那些花,她站在那紅裙飄飄,是那來時模樣。她問:“李溫,你真的接受不了皇部嗎?”
劉客情伸著一只腿伸著,一只手放在另一只腿上,思索一剎那,便立馬回答:“嗯,可能杜姑娘,確確實實沒怎麼見過外面吧。”
“外面,真的很差嗎?”
“很差,或者說,很慘,且不止一處,杜姑娘,接下來這些話說出來,你可不要對外說,可以嗎?”
“嗯。”
“我之前有個很好的朋友,他說他親眼見過就在二號關口不遠的三塊地方,是專門皇部用來養人供給妖族吃,這樣的地方,且不說天下有多少,就單論,你可知,為何要設這麼些地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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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
“妖族比人族強,千年來一直如此,而瑞都與帝都又各分一家,互不相讓,沒時間搭理大肆入侵的妖族,這種獻殷勤法子,就是為了與妖族達成一定共識,讓其按兵不動,保持一種平緩的關系,我雖然也沒看過或多麼走過人族的多少山水,卻也真真切切的看到幾塊地方,嘆……算了,總之,就是這樣,但凡見過一次,這輩子難忘掉。”
“是……這樣啊……”
“可能,這些話不該對你說,杜姑娘,你就當我說了幾句瞎話,別在意就行。”
“嗯……”
夕陽墜落進入土地的直線,像是一塊紅寶石,掉入一塊扯直的布袋里,
……
距離關口生活結束的前二夜里。
杜澄澄邀著劉客情最後再痛快的舞一次刀,劉客情答應下來。
于是月光朦朧下,兩道身影就那麼互相閃頓著,只听到風聲呼呼。
“李溫,我如果之後可以去外頭見見什麼風光,我希望你要跟我一起。”
“若是未來真有那麼個時候,或許可以,”
“什麼叫或許可以,要說一定可以?那個……好嗎?”
“杜姑娘,主要這事我也沒法保證,但……這一日……”
“會很遠,沒關系的,你只要……再來一趟我身邊,再給我當個護手,就可以了。”
“那……行。”
“明天就要再見了,拜拜咯。”
“嗯。”
月亮伴著黑霧的昏煙,一兩縷光絲照的通亮澄澄。
沒想到,分別這麼快。
最後一日的早上,一大清早,各個關口,有勢力背景的人就會被專門接回,杜澄澄當然包含其中。
幾位實力強大的飛速來到二號關口。
劉客情起了個大早,準備好生跟杜澄澄道個別,還特意,演練了幾下,腦海中想了想,覺得合適了,才推開門。
那日清早,天即亮,屋外沉。
杜澄澄的小格開始被拆掉,杜澄澄一襲紅裙,儀表端莊的站在那,微微躬身示禮,而他面前的一位黑須紫袍官服之人,乃是一位八重天修士,周圍跟了三位,穿著幾乎同一樣式服飾的六重天修士,但相對那位八重天的修士,穿著又沒那麼華麗,少了些花紋。
正在和杜澄澄談著什麼,杜澄澄低著頭像是被訓斥,因為八重天修士一手指著杜澄澄,臉上又有些苦口婆心,杜澄澄只是面無表情的微微點頭,就再也沒抬起過。
劉客情在那呆呆看著,不知道這時候是不是該上去。
杜澄澄這時,余光瞥到了那位鮮衣少年,立馬拱手,彎著腰,像是乞求著什麼,紅唇不斷念叨著。說完,便往那李溫飛了。
那四位修士雙手背在後頭,虎視眈眈的望向杜澄澄的方向,威嚴肅然。
“杜姑娘,我覺得……該跟你道個別。”劉客情看見紅裙飄動的杜澄澄,卻是傻傻的這麼說。
杜澄澄落到劉客情身旁,面容傷心極了,眉梢垂著,沒有半點生氣的說:“李溫啊,我又得回去了,就現在。”
“就麼急?”
“我剛才求了我的那幾位護手爺爺,你跟我到那塊看夕陽的地方,這次看太陽升起,雖然看不到,但……我也要跟你道別,好嗎?”
劉客情听後點點頭,不小心看了一眼那幾位修士,一個個歪眉陰眼,很是不滿,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向杜澄澄說:“走吧。”
二人踩著飛劍,又回到了那塊常來的地方。
依舊熟悉的坐著。
不過這次,杜澄澄卻挨得很近。
劉客情看著杜澄澄一副很傷心的模樣,溫柔輕聲安慰道:“好啦,杜姑娘,確確實實該告別了,我昨晚一直在想該怎麼跟你說,不如祝你……”
正要說下去,卻被杜澄澄打斷,她臉漲得通紅,像是用了莫大的勇氣,說:“你……你先別說話。”聲音很小,比之前,所有所有的話,都要溫柔。
“嗯。”劉客情扭頭看向杜澄澄,她抿著嘴唇,兩手不停的掰弄著。始終低著頭,手又捏著身上的紅裙,她眼眸中。
秋水盈盈,柔宛夢清。
她的粉畚似霞,又猝然抬頭,“李溫,我喜歡你。”
劉客情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杜澄澄,呆住幾息間,人的呼吸都感到如雷貫耳,睫毛上的幾根長短,都清晰可見。
杜澄澄說完之後,臉真的像晚霞,耳根發著紅,“你……”
劉客情看著杜澄澄,言語中溫情似水,“杜姑娘,那個……對不起。”
杜澄澄听完後,眼眶瞬間紅了,委屈巴巴的看著劉客情,視線再沒挪動過半分,“為……為什麼……”
“杜姑娘,我知道,我說這話出來,你可能會不高興,可能會傷心,但,我覺得自己心里頭話還應該要說出來,不應該去瞞著你。”劉客情也望著杜澄澄,說的一字一頓,很認真。
“我……”杜澄澄雖然沒哭出來,但那如玉的臉頰上,劃過一滴碩大的淚,楚楚動人,像白玉瓷器推中的一碗汝瓷,像春日桃花金蕊上的一滴晨露,“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我可以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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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客情依舊溫柔的貼心說著,“杜姑娘,我覺得你很好,沒必要為了我去做什麼。”劉客情竟有些心疼的看著眼前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
“那……是不是因為我是皇部的嗎?”杜澄澄兩手緊緊捏著身上衣裙的一塊布料,整張臉有些顫動。
劉客情又開始滿眼心疼了,為難的說:“杜姑娘,我曉得,皇部代表不了杜澄澄,但杜澄澄也代表不了皇部,有些話可能說出來殘酷了些,但我覺得不說,反而更對不起你,我與皇部,終有一日,會兵戎相見,且不說我敵不敵得過,但我歸根結底,總是會,杜姑娘,你人很好,長的也很漂亮,但這不是我李溫,不管不顧,去喜歡一個人的理由,我終歸是要負責任的。”
杜澄澄眼眶中的淚水不斷流出,輕聲哭啼,宛若琴張,“李溫,你……我不會在意的。”
劉客情看著杜澄澄一滴滴淚水流下,他也想上去拿起自己的衣袖為她擦去淚水我,只是手停在她臉龐前,卻又再伸不出,說:“杜姑娘,如果你還是覺得這事了卻不得,那我希望,就當我是個大豬蹄子,到處沾花惹草,最起碼……我不希望你活在與我這件事痛苦的。”
杜澄澄眼神中確確實實的滿是愛意,她還是哭著,故事是眼前之人,“李溫,那你當初為什麼要奮不顧身的保護我,你知不知道?你站在哪,我的世界里就有了光呀。”
“杜姑娘,我真的很抱歉,可那是我處事的原則,是我的底線呀,無論那日是哪個可憐的姑娘要人傷害,只要我能,我都會上的,說很多的話,無非就是不希望你,杜澄澄,活在不該有的痛苦里。”劉客情只能狠下心來說出這些,自己不論如何,不希望自己拒絕一個姑娘的愛意,而是以一種無形的方式折磨著她。
杜澄澄輕輕伸手擦了擦眼中的淚,臉上的胭脂都有點兒花了,“我當初看牡丹亭的時候,就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喜歡上你了,還有那日,我紅著個臉,叫你穿一身紅衣,我真的好希望,你是那個四皇子,這樣我也不會去逃避,可以很幸福的活下去了。”
說完,杜澄澄立馬兩只手用力擦著淚水,極力止住哭腔,說:“好啦,我不哭了,其實……我知道你會拒絕我,從你說你不會完全接受皇部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但我還是忍不住去說,是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呀,李溫。”
“杜姑娘……”
杜澄澄看一下眼前這位待人溫柔的少年郎,將身子又湊近了些,兩張臉貼的很近,杜澄澄望著劉客情。
“李溫,你能親我一口嗎?”
劉客情立馬微微搖頭,還是安慰的語氣,說:“不行,杜姑娘,我既然拒絕了,我不希望去把你毀掉的。”又不敢看向杜澄澄,他當真不想傷了這姑娘,只能用乞求的話語說著:“好嗎?”
杜澄澄听後臉上拼了命的擠出一抹極淺的笑意,這時,汝瓷有天青色,“那……你跟我握個手。”
劉客情看著杜澄澄,心里也感受到了,汝瓷裂開,真正的天青色,就是經歷了這麼個聲音,你可說悅耳,就親眼見證成了玉瓷,一道一道裂開,你知道這是新生。
劉客情伸出手。
杜澄澄立馬伸出手,緊緊握著,“重新認識一遍,李溫,我是杜澄澄呀,就只是杜澄澄呀。”
“我是李溫,可……我卻……不只是李溫。”劉客情還是無奈。
杜澄澄這時起了身,紅裙最後一次的飄動,開玩笑說:“我走了,李溫,之前常說,你是不是傷害過哪個女孩子的心?現在沒想到傷到我了。”又轉過身去,準備踩著飛劍,回到了幾位修士身邊,她還是戀戀不舍的說了一句“哈哈,你真的很好。”
劉客情也扭頭望向了杜澄澄,這次再不逃避。“再見,杜姑娘,要一切平安,開開……心心。”
“你也一樣,李溫,也要多笑笑嘛。”
劉客情望著一抹紅色消散,就在眼前,他心里清楚,無論是莊老、白哥還是劍爹,其實都語重心長的跟他講過,日後希望劉客情結束皇部統治。
而劉客情覺得。
人這一生,從始至終只有一個,能陪伴而終的,只有一個姑娘,雖然有人幾經忐忑,些許顛簸,才遇到那個姑娘,但自己,既然不一定會遇上這相伴而終的姑娘,那麼自己,再少些忐忑顛簸下,又何嘗不是為別人,為杜澄澄,也少受些如此之苦。
劉客情遠遠望著,心里自顧自的說:“我竟然選擇拒絕,杜姑娘,我就不希望再留兩三縷情絲,讓你回首而望,輾轉苦思。”
那日清晨。
少年御劍。
此地有客行留情。
也有天空澄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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