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號子里其他人是怎麼處理生理問題的呢？迄今我也還是想不太通，因為在這里面大家是沒什麼隱私的，除非放風的時候別人都出去溜達了，那也不行，因為里面規定必須三個人以上才能在號子里待著...講真，這個話題真的是挺惡心的，因此上我也壓根不想知道，晚上看電視完了上床我就立刻睡著——是那種警覺性的睡著，我身邊有動靜，比如隔壁床起來值班，或者有人爬起來去洗手間，我的腦子里是有防範意識的，當時會有一部分腦子在想‘有不對立刻絕地反擊’，但是另外一部分腦子睡得很好——我猜海豚啊抹香鯨啊就是這樣，一部分腦子睡覺了，另一部分腦子還得提醒它們隔段時間就浮到海面換氣，省得憋死自己，我也差不多——感覺這跟我徹底斷片一個狀態，管記憶的那部分已經不運行了，但是第二天早上起床肯定是在安全的地方，手機鑰匙什麼的絕不會丟，然後身上香噴噴的昨晚回來還洗了澡刷了牙——
那時候回去施老板那里他去忙了，我一個人去桑拿泡澡，因為大上午的沒什麼人，有個平常老給我搓背的小伙子一直在旁邊嘰歪，我則在想一點事情，然後就听到他驚嘆——
〞哥，您這一趟沒白來，絕對實惠！我給您搓得干干淨淨！〞
原來是，好久沒有正兒八經洗澡了，我跑了一會兒身上就開始掉東西，就像肥皂扔進熱水一樣泡澡的四周開始倒沫子——
〞拿個盆，把被我泡髒的污水?出去，著實挺惡心的——但是這世上全是惡心的事，咱們拿盆?都是社會主義的優秀青年了——快?！?完了好好搓一搓，一會兒我給你拿條煙，你又能拿給你的小女朋友了，問題不大...〞
我這人听保守也挺勾人，自從在施老板這里開始活動就跟他下面的人處得都挺好，這類搓澡的，門口站崗的，大廳泡茶的，房間保潔的，我都會正兒八經把他們放在心上打理一下——你的生活質量其實是由這些最微末的環節一步步組成的，和他們搞好關系其實挺重要，而且說實話大多時候都是惠而不費——別人給我的很多東西我都不要的，比如給我的九五至尊，我不喜歡抽就給這個小伙子，他可以拿去和他來自河南的女朋友裝大象——那個小女朋友現在待業在家在做主播，我還給她刷了倆千呢，她也抽煙——生活里充滿了這種種的小技巧，怎麼聊天，怎麼套話，怎麼找到他在乎的東西給他點好處，怎麼應用自己給他的好處得來相應的回報，我還是那句話，我又不是耶穌，我沒必要平白無故對別人好，只有龍貓或者施老板才有資格做這種無償的付出——然後他就會在這種我都泡得倒沫子的時候給我基本的體面，為我處理那些髒東西，然後傾心盡力地讓我恢復一個干淨整潔的人身——
〞您這是忙啥去了？〞這小子不上當，泡澡的時候不問，搓澡的時候不問，最後上了房間在那里給我捏腦瓜的時候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好長時間不見你了...〞
〞海對面有人撕毀了和伊朗之間簽的一個協議，產生了一些制裁、分歧，弄得形勢比較緊張——這段時間跑了一趟伊朗，參加了一下能源口大佬們的會談，想看看事情還有沒有緩和的余地...不太行，我們從伊朗出來的時候米國不讓飛機飛，大家沒辦法只好去沙特轉機，中間開了好幾天車，熱得要死，鬼地方...千辛萬苦才回來國內，下飛機就直接過來了，好不容易能跟你見一面——別說了老弟，說起來全是眼淚，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各走各的難處——能回來不錯了...〞
〞您真厲害，真的是...什麼都見過了...羨慕你...〞
〞誰難受誰自己知道吧...你好好捏一捏，我頭疼一個月了，捏完了好好休息休息，回頭我讓他們把煙給你拿過去，還有一些其他東西...〞
其實我哪里有，進去的時候那麼突然，我只記得康總給了我倆條九五至尊，車里還有什麼我也忘了——哦，我從來不拿施老板給我的東西轉送他的員工，怕有的時候被撞破了不好看——我那時候一般都是抽硬中華，要麼就是十來塊錢的白將，確實是不喜歡抽別的，包括老侯施老板他們這倆人都不抽煙）給我的煙，我留一點應付有時候別人給你煙你得抽起來，萬一哪天人家問你‘怎麼不抽我給你的煙’你說不上來，又不屑于撒謊可就壞了——所以，一般是別人給我幾條煙這幾天我和他來往多就在車里放著這個煙，去見他的時候就拿出來給他看看，出來我還是抽自己的——有時候因為他們給我的煙拆開了放太久，抽的時候都燒嗓子，但我也還是盡量保持短時間之內起碼不露餡），剩下的一般都是扔給類似門衛啊保安啊停車場管理員啊這類人了——終歸他們才是你快樂生活的主宰，你急匆匆進門他擋在你身前怎麼辦？大嘴巴抽他嗎？會被人笑話的，所以...
我記得很早之前就有一種類似于‘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的論調，大概意思就是你只管開心地做自己就好了，不需要在意其他人，我覺得這種人不是蠢就是壞——除非你真的不跟這個社會來往了，不然肯定還是要在意一些細節的，而且照我看越是下面的人你和他們相處越是要多操點心，一個是因為這種人稍微尊重一點就容易產生很好的效果，另一個則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沖突——如果你真的想做一個上等人，就不要跟下等人發生沖突——就像施老板絕不會跟我沖突一樣，我絕不會跟他那里做事的人沖突，其實是一個道理——當然，我只是說當我處在當時的身份之下的時候，只要出來大街上，誰都不認識誰的情況下，那該抽大嘴巴子就直接抽，我沒見過誰家略微有點檔次的人能在大街上跟別人干起來的——至于你說我，我本來也沒檔次，都是怎麼舒服怎麼來，但是絕大部分時候我也不屑于像瘋狗一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人叫喚——直接上去放倒就完了，我還跟你廢那個話，誰有那麼多功夫，扯著喉嚨嚷嚷半天還怪累的...
徹底地清洗了自己，捏了捏腦瓜，感覺清醒了，我就打開一包香煙抽一口，約紅孩兒過來坐坐，同時也接到了龍貓的電話——她知道我出來是要先去沐浴洗漱的，知道我就在施老板這里，迫不及待要過來——其實我也迫不及待，不抽煙不喝酒不踫女人已經一個多月了，我還是得適應起外面的生活不是嗎？就像我前面說過的，總有人問我既然已經一個多月少抽煙不喝酒干嘛不干脆戒掉...戒不戒的主要還是看心情吧，說實話，外面這個世界充滿了壓力，你總得想辦法哄著自己過完這一生啊，還能一點稍微能舒服一點的愛好都沒有嗎？
以前蹲號子的時候，半個月一個月不抽煙，出來以後第一根香煙第一口吸進去肺里暈得幾乎要栽倒在地，所以我出來以後都得找個牆扶著才敢抽煙——習慣了以後你就會漸漸忘了香煙的威力其實極大，類似白將、利群、駱駝、萬寶路這類勁兒大的，真能一口放倒一個人——這一次我在里面也是有煙抽的，所以沒什麼感覺，倒是，我準備一會兒和紅孩兒吃飯的時候猛喝一頓燒酒，看看一個月不喝我的酒量是前進還是倒退了...
事實上，回想我的一些蹲號子的經歷，大部分時候其實和女人有關，像那時候李家坡那種單純還能因為做事業蹲號子的沖勁，也不免讓人感慨萬千——年輕的時候總覺得事業特別重要，搞錢特別重要，其實等長大一點就會覺得也就那樣，不必認真，反而是感受上的東西才是最要緊的——錢終歸還可以再想辦法，被人罵一句‘你怎麼不死去’咱都沒反應的話，將來每次想起來都委屈得掉眼淚就不好了——如果龍貓不在旁邊，沒有和我吵架，其實罵就罵了，女人嘛，一直就是不知死活，喝二兩什麼都敢說，讓一讓她也沒啥大不了，可惜龍貓在哎...你說也奇怪，是我裝文明人太久了已經失去了做一個畜牲必要的氣質，所以被人小看了嗎？也不能這麼說，當年嘉佳明知道我是個沒什麼公義心的牲口，她照樣還是該怎麼欺負我還是怎麼欺負我，所以的確是女人一直就那樣，確實屬于欠打而且還打不服的一種人型動物，你拿她們一點辦法都沒有...但是，該揍她們的時候還是得揍，倒不是為了教育她們什麼，大多數時候還是為了自己心情愉悅，受女人的氣既然是已經注定了，那我總應該挑一挑受誰的、怎麼受、受多少，還能一味地讓她們放肆嗎？通過擊打這一個震懾那一個也挺好，以後龍貓和我吵架肯定再不會罵我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