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覺得以龍貓的聰明程度她是知道她這個想法純屬搞笑來的,有一個可能就是她想這麼折騰一下看看我們在這個事里的表現,另外,她也需要演一演人生里的痛苦無奈,仿佛就是真痛苦無奈了似的...這麼想雖然有點卑鄙,但是我覺得很有科學依據,因為在我的體驗里我們這個歲數的人對這玩意感受沒那麼深,為了看著逼真,只好盡心賣力地入戲,起碼對得起這個過程——行吧...你說了算,我配合你就是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也不能這麼說,如果我沒有去老侯那里干活,沒有那麼忙,主要是饑荒沒有越來越給我比較重的心理壓力,我覺得她這個事我是可以完美解決的——我說的是她演我、演自己這個事,這種玩意有一種百發百中的處理方法,那就是你讓她演,讓她成天鬧騰,讓她歇斯底里地四處撒氣,最終她自己就累了,演不動了,回頭她還得給你道歉呢——對不起,我演砸了,讓你看了那麼拙劣的一場戲,這期間都是我的錯,你受委屈了——當然,更有可能的是她覺得丟人立刻跟你分手,把拙劣的那一部分推在你身上,以我對龍貓的理解,她倒不至于會一味地怨恨我或者責怪我,誰的動作變形多,誰的表情更猙獰,誰在歲月的壓迫下叫喚得更淒慘,誰心里有數——我和她最慘的下場也就是不外如此,這就是高規格女人的好處,結局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但這會激發我天性里的險惡,讓我覺得我們在一場關系里表現得好與壞其實根本沒意義,與其大家都做爛好人,不如有一個去做臭大糞,不然咱們做出來的事不符合人間的規律,會遭天譴——就是說,既然終歸沒好,那就不如比爛,因為,我說實話,爛比好痛快得多——
這是我處理和龍貓感情關系的心態基礎,因為它尤其符合我面對的實際情況,就更讓我覺得我做什麼都無所謂——我說的實際情況,就是我不會和她結婚生孩子,這是一個確定的未來,建立在這片荒蕪上的只有我道德和感情的腐敗,相較起來我行為上的那些敗壞都顯得無足輕重了——過去我總是在尋找確定的未來,如今我用確定的未來指導現實的心態,這何嘗不是一種對命運的狂悖呢?而且主要是我這個時間段實在太忙了,而且接二連三遭到打擊,壓根兒也沒心情把我和她的結局控制得損害相對少一點——事實上,從在唐山建立港口,再到唐山天津倆頭跑,這一整段時間我都在遭受生活的擠壓——老侯那一方面反而是不那麼要緊的,無非不就是吃苦受累反復鞭撻自己的健康,這個無所謂的,只要我嚴格控制飲酒,難受了就找個地方鍛煉鍛煉,我還能提得起精神——關鍵的就是這個時期龍貓也開始跟我折騰我懷疑這和我拿她在外人面前顯擺有關系,搞得她死活需要比劃一下了),這就讓我有一種‘季孫之憂在蕭牆之內’的感覺——做能源行業其實是相當淒慘的,那年過年我是帶著一些不熟的人在天津一起過的,別人都在合家團聚,然後我特娘的只能和家人打打視頻——要不是他們打過來,我壓根也不會麻煩他們,我覺得屬實是沒什麼好說好看的——這就給了我一個非常強的印象,那就是未來無期,我沒什麼可期待的東西,但是卻一直在努力討好別人,就好像你讓他們舒服一點你自己就能舒服多少似的,主要是他們對你也一般啊!老侯把你當牛馬不能純粹這麼說,大差不差,我不願做他做的事的話,我在他那里始終是個牛馬),龍貓把你當贅婿,好像也沒人把你當個人看呢...你知道,古代的時候一打仗就要征兵,征不起來就去把號子里的囚犯放出來,然後抓一批地痞流氓,再抓一批商人和贅婿,讓他們上前線去送命,贅婿過去和商人是一個檔次的下等人——當然,我這個贅婿手段很硬,就想白嫖然後溜號,讓她贅都贅不到我,這比那種吃絕戶的稍微強一點點,但是屬實也好不到哪里去——
每年冬天的時候出了一件事,就是小崔和我辭職,原來是跟著苗田跑生意把干活攢到的小十萬塊錢花完了,也沒臉接著花著我的錢出去大吃二喝和人應酬,自己體察到了人情的冷暖,覺得心灰意冷不想干活,就準備回老家養生去——回去吧,我跟他沒啥好說的,男人嘛,所有的教育都是自我教育,別人教不會你什麼的——至于他自己地那點錢,我不知道他算過賬沒有,他自從和苗田來往以後每個月除了自己的工資獎金補助一萬五,還要在公司報銷小一萬,然後再搭進去自己的壓箱底的錢,前前後後把三十萬花進去了——你要說這個數大吧,我覺得從男孩長成男人這個數不多,但是你說它沒多少,你自己去掙一下你就知道了,我一個月才掙多少呢?那時候我領著三份工資,老康那里固定一份,老侯那里一份,還有紅孩兒那里有一份,這樣加起來每個月也開不到五萬塊錢,就像我前面說過的小姐們花錢那個原理似的,你身處在那種環境就得有那樣的消費,不然你就拿不到這五萬進賬,或者說拿到的時候一定非常低三下四,所有人都會看不起你——你記得做煤的時候那個傻子老路嗎?他壓根就干不了站長這個活得根本原因就是他做人做上不做下,認準了老金一個人狂舔,下面的人他連一根雪糕的好處都要摳,所以所有人跟著他干活都累得渾身疼痛,他不挨揍誰挨揍?我則是那種做下不做上的人,我對下面的人相對包容,但是對上面的人...倒也談不上凶狠,但是一定是比較平等,你想跟我造次小心你的手指頭——在一個野蠻的社會文明就是曙光,在一個文明的社會恰恰相反,野蠻才是最有效的手段——我們現在是法治社會,這種社會里就需要彈性做人反復橫跳了,我比較鐘意跳到野蠻那一邊去,因為這個方法做什麼都比較快、有效率,能省很多唾沫,能規避大部分不利的腦力和感情活動——當然,像做的這個生意,其實屬于壟斷生意,一般沒人會瞎了眼來這個生意里找茬,人家港口有專門的治安大隊的,不然唐山這地方那些小流氓搞不好就要動心眼子——自從唐山打人事件以後這里的名聲就臭下去了,其實哪里都一樣,總有人欺負人,總有人受欺負,只不過是這件事鬧得比較嚴重罷了——唐山人給我感覺也挺好的,因為說話也非常好听,而且我那時候實在太忙了,不是在港口就是在酒店,要麼就是回北京處理紅孩兒那邊的事我人走了,但是威力還在,基本一個禮拜回去看一次,為的是領工資的時候沒人有意見——)或者維護我那點比較簡單的社會關系,所以和黑社會沒什麼來往——我不做社會人已經好多年...
三十多萬,就那麼水靈靈地花出去了,我不知道小崔心里是啥感受,他有沒有覺得自己純屬愚蠢——這年頭,正兒八經搞社交拿錢出去買的那些玩意我覺得都沒什麼效力,你別想著跟人吃喝玩樂一頓就能同心同德做點生意,照我看只有時間可以給你一些差不多的情誼,只有利益可以幫你把事情辦好,所以他跟著苗田那些亂七八糟的公關純屬浪費時間——他和苗田一起,給別人花點錢吃吃喝喝,與他一個人去,就是帶一張嘴巴給別人介紹生意沒什麼倆樣,他唯一做成的事還是在我那里前前後後拉了二百多噸天然氣——倒不是我克扣著不願意給他們,實在是沒有,我買給他們不如攢三五百噸一次性賣給方總或者苗總、康總,他們起碼還算二級市場,類似苗田這種搞一點氣拉給他老丈人那都屬于在桌子下面撿漏的,生意總是越靠近頭部利潤越高,操作起來也越簡單,所以...給你們二百多噸玩一玩得了,我也沒有那麼多可以調度啊——二百多噸的話,如果是苗田老丈人那種零售,純利潤應該在十五到二十個點左右,那也不少了,大家分一分也能弄十來八萬呢——這也是我唯獨我問過小崔的事,拉回去這麼多氣,他有沒有給你拿幾個點呢?
〞沒有,他給了我幾串紫檀的珠子,說是值好幾萬...〞
〞干得漂亮!你做得好生意啊!你出師了,跟我一模一樣!厲害了我的哥...〞
這個倒不是我單純奚落他,我做生意的時候不也是很少在意這些麼?但是還沒人特娘的拿什麼紫檀橄欖核一類的傻比玩意來糊弄我的,什麼龍鱗滿天星金絲帶血,我肯定當地就是一個嘴巴子,扯斷繩子把那些玩意一顆顆塞你菊花里去——欺負人也不帶這麼欺負的,我就那麼傻嗎?但是明顯小崔在苗田那里就那麼傻,能拿這類垃圾對付——人家給你,你非要拿,那就沒辦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