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愛醫院。
昨晚慕幽笛被連夜送到醫院搶救後,雖然搶救過來了,但還沒有度過危險期。
她由于失血過多陷入昏迷中,若是一直昏迷不醒,對她的生命也會形成威脅,醫生說還要觀察幾天才能下結論。
島田雄義站在重癥監護病房外,冷眼看著病床上的慕幽笛,看到她一動不動,曾經面對他時那種倔強囂張不復存在。
他冷笑一聲,“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任你多聰明也逃不過人性中的惡意,被人算計了吧?”
他派人調查過刺殺慕幽笛的那個殺手身份,發現竟然是南京國民政府去年才剛成立的一個特務機構的新任殺手。
島田雄義不解氣嘲諷道︰“一個擁有十幾年經驗的職業殺手,竟然栽在一個新晉殺手的手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醫生和手下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島田雄義對著窗戶里的病人極盡嘲諷。
醫生不明白島田雄義這種復雜矛盾的心情,他認為既然恨極了病床上的那個人,就讓她自生自滅就好,何必施救?
島田雄義忽然轉過頭,盯著醫生囑咐道︰“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救活她。”
醫生詫異地看了看島田雄義,又看向病房里的病人,點頭應道︰“是,島田少爺,您放心,我會竭盡全力救治。”
“嗯,我還有事,先走了。”島田雄義想到中村那座酒莊里的事還需要處理,他轉身,帶著手下快步離開病房。
他要返回酒莊處理交接事宜。
而此時,距離仁愛醫院幾條街的人民醫院的病房里。
宴霜也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導管,經過一夜的極力搶救,醫生終于把他從閻王殿里拉了回來。
醫生告訴宴晉,幸虧子彈稍稍偏離了心髒兩厘米,讓他們有機會救治,不然的話就只能直接宣布死亡,這次真的是不幸中的萬幸。
萬幸麼?呵!
宴晉耳中听著醫生的話,眼楮看著病床上的宴霜,眸光閃爍,心緒十分復雜。
“醫生,我弟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宴霜問道。
醫生連忙安慰道︰“金先生放心,令弟三五天就能醒來。”
宴晉心中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惋惜。
他通過周宏儒幾人的口中,了解到宴霜的能力和手段十分了得,短短時日已經把幾個南洋的客戶拿下,準備下個月初見面詳談合作。
大家都夸宴霜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仿佛他這個上海灘‘四爺’已經被‘六爺’所取代。
他不在乎別人怎麼議論和夸獎宴霜,只要他安分守己,不要想著對他這個哥哥取而代之就好,但近期,他發現宴霜小動作頻頻,大有奪權的意圖,這就犯了他的忌諱。
宴晉的原則就是,我可以給,但你不能搶。宴霜的小動作正在挑戰他的原則。
他原本想警告宴霜,讓他收斂一些,並收回部分資源握在自己的手里,沒想到就出了這檔子事,也算是緩解了兩兄弟間些許緊張的關系。
手下匯報說宴霜竟然丟下生意,跑到武漢尋找慕幽笛,該說他深情還是愚蠢?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不顧一切。
當初他安排了漂亮的女管家伺候宴霜,沒想到他竟然無動于衷。不過,慕幽笛是宴霜的死穴,這點對于他來說倒是個好消息。
嗒嗒嗒的腳步聲傳來,病房門被推開。
宴晉轉頭看去,見郭助理拎著一個果籃微笑著走進來。
宴晉詫異道︰“郭助理,您怎麼來了?”
郭助理將果籃放在桌上,說道︰“來看看令弟的傷勢。他替汪先生擋了一槍,汪先生特意囑咐讓我來探望一下。”
听了郭助理的話,宴晉眸光閃了閃,說道︰“感謝郭助理和汪先生的關心,我弟手術很成功,不日就能甦醒過來。”
“那就好。”郭助理感嘆道︰“這次太凶險了,若不是令弟挺身而出,恐怕會釀成更嚴重的傷害,不論如何,這個恩情,我們會銘記于心。”
宴晉垂下眼眸,琢磨著郭助理話里的深意。
他想,宴霜替汪先生擋了一槍,理應是對汪先生有恩,但這個恩情卻不能記在汪先生的身上。
畢竟,宴霜和汪先生的社會地位不平等,即便有恩,那也是一份榮幸,郭助理說自己會銘記這個恩情,也屬于汪先生恩賜的榮幸。
宴晉從小就明白這種等級間的鴻溝難以逾越。
當初在貝勒府,他們這些側室子只配給嫡福晉和大貝子爺提鞋,就算他們替大貝子爺背鍋受罪,在嫡福晉和大貝子爺的眼里也是一種恩賜,畢竟嫡庶有別,何況他們連庶出都不算。
宴晉想,既然無法跨越這種鴻溝,那就想方設法利用這次恩情為自己牟利。
關于上次郭助理提議擴張東北勢力,或許自己可以借助這個恩情,爭取更大的話語權和更多的利益。
與虎謀皮,風險與收益共存,就看自己如何火中取栗了。宴晉心中暗自撥楞著自己的算盤。
郭助理離開後,宴晉囑咐醫生護士好好照顧宴霜後,也匆匆離開了。
昨天他借汪先生之名唬住了島田雄義,如今宴霜生命垂危,他需要暫時留在武漢,為了讓自己有更多保命籌碼,他必須全面接手武漢這邊的生意,而且還要跟當地幾大勢力搞好關系。
再者,宴霜出事,他也要重新接手上海那邊的生意,遠程指揮手下有序工作,不能讓自己苦心經營的生意版圖付之東流。
酒莊門口。
島田雄義剛下車,就見大門口停著一輛轎車。
他疑惑地走向酒莊大門。
此時,警察已經撤離了,只剩下日本士兵依然守著門口。
島田雄義指著轎車問守門的人,“那是誰的車?誰在里面?”
士兵答道︰“這是京子殿下的車,她在里面呢。”
京子?那女人怎麼也來武漢了?
中村剛出事她就出現在酒莊,很難說那女人不是為了這座酒莊而來,或者說為了那個電報站而來。
只是,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偷偷從上海來武漢?
他轉頭問手下︰“我不是讓你們盯著那女人嗎?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沒人跟我說她來武漢了?”
手下自覺失職,但上海那邊確實沒有京子公主離開上海的匯報,他也回答不上來。
島田雄義見他也是滿臉詫異,就知道自己的情報機構出問題了,“去查,到底誰在糊弄我,查出來不用匯報,就地槍斃。”
“是,少爺。”
手下領命匆匆離開。
一想到竟然有人背叛自己,島田雄義心里頓時升起一股強烈的怒氣。
他氣沖沖地走進酒會會場,就見一個身穿軍服的女人正在指揮清潔人員打掃會場。
她的身邊還跟著兩個熟悉的人,林勝和秦蕭。
京子公主對清潔人員頤指氣使地說道︰“把地上的血跡反復清洗干淨,樓道和牆面也要擦干淨,一點痕跡都不能留,我可不想這里粘上那些骯髒的血!”
島田雄義一听這話就知道,那女人已經把這里當做她的地盤了。他島田雄義的戰利品,豈容他人染指?
島田雄義三步並作兩步走,準備找京子好好理論這酒莊的歸屬權。
京子身旁的秦蕭見了,低聲對京子說道︰“殿下,島田少爺來了。”
京子的雙眼一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優雅地轉過身,看向朝她走過來的男人。
島田雄義對上京子那副冰冷卻傲然的目光微微一愣。
許久不見,這女人變化很大。自從成了特高課的二把手,她渾身上下像脫胎換骨一樣。
曾經身穿精致和服的身軀,穿上軍裝倒是凹凸有致,只不過,還是改變不了那種水性楊花的骯髒本質,令他看了生厭。
他走到京子的面前,質問她︰“你來這里干什麼?”
京子抬手指著會場,笑道︰“我來接管我師父的地盤,有問題嗎?”
島田雄義沉聲道︰“這里是我的,把你的髒手拿開。”
京子哈哈大笑,“島田,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嗎?你有本事就來搶,我隨時恭候。”
“你!”
島田雄義忽然想到什麼,質問她︰“我的那場車禍,是你搞的鬼吧,領事館的清潔員也是被你滅口了吧。還有,我公寓被砸,躲在背後指使的人,是不是你?”
京子看到島田雄義氣急敗壞,心里高興極了,反問道︰“是我,那又怎樣?”
島田雄義眯起眼楮,眼中的寒芒一閃。
他知道對付京子,跟對付其他人不一樣,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里,但是讓他咽下這口惡氣是萬萬不可能的。
他冷哼一聲,“中村沒了,你的左膀沒了,我看土肥還能護你多久。”
京子頓時沉下臉,不可否認,一直以來,中村確實是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他被殺後,自己的實力下降不少,但若是皇室能抓住機會,力壓內閣,安排自己人繼任使館新任大使,那麼,她依然有抗衡島田雄義的實力。
至于土肥大佐,對她尊敬有余,忠心不足,他有自己的心思,他或許效忠天皇,但並不效忠于她。
土肥一直把持著特高課的權力不松手,她雖然貴為二把手,能動用的勢力卻不多,只能在有限的權力下最大化利用,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時,京子忽然想起什麼,說道︰“听說,中村是被一個女人殺死,那個人,是不是慕幽笛?”
島田雄義無語地看著京子,“你听誰說的?殺死中村的另有其人。”
京子冷哼一聲,“事到如今,你還在維護她。”
島田雄義懶得跟她解釋,“我只說事實,你愛信不信。”
他轉身離開,去酒窖查看電報站的修復情況,不想在這里跟這個瘋女人東拉西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