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霜想到慕幽笛有可能會喬裝改扮,潛伏進酒會打探情況或者執行任務,于是吩咐手下︰“去弄一張邀請帖,咱們也去那酒會踫踫運氣。”
手下立刻拿出一張紅色的卡片,笑著說道︰“已經拿到了。”
宴霜終于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容,說道︰“做得好。”
手下笑笑,不敢居功,他知道宴霜是個賞罰分明的人。
另一個手下趁機轉移話題,說道︰“六爺,您先去飯店休息一下。”
宴霜掏出懷表看一眼,距離酒會開始還有點時間,他點點頭,“走吧。”
一行人雇了幾輛黃包車去飯店。
長寧飯店門口。
島田雄義和兩個手下坐上黑色轎車,準備去酒莊參加酒會。
他這次去,純粹就是給背叛自己父親的白眼狼中村找不痛快。
如今整個日本對天皇的愛戴超過了對內閣的敬畏,曾經的幕府主政之勢已經式微,天皇成了國家的核心和百姓的信仰,這對于內閣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中村倒戈天皇一派,對內閣是個不小的打擊,尤其他如今還是日本駐華大使,掌握更多的話語權,甚至還擁有軍事自主權。
況且,中村接手了胡玲娜的情報機構後,安排土肥大佐和京子公主管理特高課,如今土肥和京子已然是中村的左膀右臂,這三個人幾乎把控了整個日本的所有情報系統,這對于島田雄義來說太具有威脅性。
若是任由事態這樣發展下去,他島田家恐怕會成為他們的獻祭品。島田雄義不會讓中村得逞,更不會任由一個背叛島田家的人存活于世。
島田雄義這時終于想起自己的合法妻子京子公主,問道︰“京子那女人最近有什麼動靜嗎?”
手下搖搖頭,答道︰“沒有。”
“沒有?”島田雄義詫異,轉念一想,沒有動靜說明他們在蓄謀更大的事。以他對中村和京子的了解,這幾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對如今的中日關系形勢不可能安靜如雞,肯定在暗地里密謀什麼。
他立刻吩咐道︰“加派人手,盯緊京子。”
手下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點頭道︰“是,少爺。”
島田雄義的轎車剛離開,李探長拎著一袋食物站在街邊,看著轎車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剛從漢口報社下班回來,今天體驗了一把報社文員的工作。
與他預想的不同,他的工作只有校正新聞內容和文字,並不需要撰寫新聞,更不需要寫報告。
記者們出去跑新聞的時候,他們這些文員還挺輕松,喝喝茶聊聊天,閑得不得了。
他今天第一天上班,報社今天沒什麼事,他在報社溜達一圈,沒有見到慕幽笛,索性就提前下班了。回來的路上正好看到島田雄義坐車離開飯店。
他已經被停職,如今不是探長也不是特工,忽然間閑下來,這讓十幾年來一直像陀螺一樣忙碌的他有點無所適從。
他想追上去打探島田雄義去哪里,去干什麼。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經沒有職位在身,做再多也是徒勞時,整個人就頹廢下來,沒有一點干勁。
他想了想,最終沒有追過去,而是朝飯店走去。
李探長剛走到飯店門口,準備進飯店時,幾輛黃包車也正好停在他的身後。
李探長听到動靜,回頭一看,驚訝地發現車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宴霜。
他詫異道︰“金宴霜,你也來武漢了。”
宴霜看到李探長,臉上也微微驚訝,但他驚訝的不是在武漢遇到李探長,而是驚訝兩人竟然如此有緣,同住在長寧飯店。
宴霜笑道︰“李探長,我看了你給我的信, 就趕過來了,對了,你找到慕幽笛了嗎?”
李探長搖搖頭,“沒有。”
經過深思熟慮後,李探長決定不告訴宴霜慕幽笛可能藏身在漢口報社的事。
不過,他還是很詫異,金宴霜竟然在看完信後立刻追到武漢,這讓他有些迷惑,金宴霜對慕幽笛的感情到底是深,還是不深。
如果說感情深厚,卻在慕幽笛消失的時候,跟另一個女人曖昧不清,甚至一同走進公寓。如果說感情不深,那展館里的照片和地圖如何解釋,況且金宴霜一听到慕幽笛的消息,就毫不猶豫追到武漢。
這兩個人的感情讓他看不懂,不過這是他們兩人的事,李探長不打算干涉,而且慕幽笛囑托的事他已經完成,已經兩不相欠。
宴霜見李探長愁眉苦臉,似乎有什麼心事,他想起李探長是跟蹤島田雄義來的武漢,問道︰“島田雄義呢?”
李探長抬手指了指島田雄義離開的方向,說︰“剛出去。”
宴霜心里納悶,之前李探長明明遇到島田雄義的事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此刻卻萎靡不振,太反常了。
宴霜心想,李探長莫不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無暇顧及島田雄義?
他忽然想到今晚中村舉辦酒會的事,吩咐手下︰“去查一下,島田雄義是不是去中村的酒會。”
“是。”手下連忙跑到路邊,坐上一輛黃包車,朝島田離開的方向跟過去。
李探長疑惑道︰“什麼酒會?”
宴霜看著滿臉疑惑的李探長,詫異道︰“你不知道中村今晚舉辦酒會的事?”
李探長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尷尬,搖搖頭,“不知道。”
他被停職之後,中央特工總部的所有資源和人手也都無法動用,如今他只有自己的雙手雙腳可以用。
宴霜這時算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不過他沒有挑破,只說道︰“我有邀請帖,你要不要一起去?”
李探長倏然看向宴霜,他沒想到宴霜人剛落地武漢,不僅對當地的情況了如指掌,就連中村酒會的邀請帖都拿到手了。
要知道,中村的身份是駐華大使,他舉辦的酒會什麼等級自不必說,邀請出席酒會的不會是等閑之輩,能拿到邀請帖已經說明宴霜的手段了得。
他看宴霜的目光里帶著一絲震驚和刮目相看,感慨又自嘲地一笑,說︰“金宴霜,今時今日,你真的不一樣了。”
宴霜不語,只是笑笑。
最後,李探長決定跟宴霜一起去中村的酒會看看。
宴霜剛下船,一路勞頓,決定先上樓休息一下再出發。
李探長也要上樓準備一些東西,預防酒會上發生什麼變故自己好應對。
于是,兩人約定一個時辰後在酒店門口見面。
酒莊。
大門口停著幾輛高檔小轎車,領頭的車上下來幾個綢緞長袍,戴著圓禮帽的男人。
後面幾輛車也陸續走下幾個貴婦,她們整了整旗袍的裙擺,儀態端莊地走向前面的幾個男人,然後一手挽著男人的手臂,一手挎著手提包,緩緩走向酒莊。
酒莊大門的守衛接過幾人的邀請帖,看一眼後恭敬地伸手請他們進去。
這幾個人是武漢當地傳承好幾代的名門望族,據說祖輩還是哪個朝代的榜眼探花,曾做過宰相,功名利祿福蔭了好幾代子孫,家族在武漢當地十分有名望。
一行人走進酒莊後,大門口也漸漸熱鬧起來了,一輛輛轎車,黃包車絡繹不絕地出現在門口,出席酒會的來賓也漸漸多了起來。
慕幽笛背著步槍,跟著四個日本士兵在酒莊的後院巡邏。
一個士兵跑過來,對他們說道︰“你們幾個,快去大門口幫忙。”
慕幽笛疑惑,大門口那麼多警衛,還需要他們幫忙嗎?
不過疑惑歸疑惑,她還是跟著四人一起去酒莊的大門口。
五人剛走到拐角,就听到一陣嘈雜聲,走出拐角後,幾人看到大門口烏泱泱地全是盛裝前來參加酒會的嘉賓。
慕幽笛驚訝,今晚這個酒會規模遠比她預想的更加盛大。她粗略看了下,眼前差不多有百來個人,而這些也不過是一部分而已。
忽然,慕幽笛看到一個無比熟悉的人——金宴晉!
她很驚訝,他怎麼在這里?也就是說,那天晚上她在舞廳看到的人果然是他。
慕幽笛目光一轉,看到宴晉身邊還有一個男人,兩人相談甚歡的樣子。
那個男人帶著一副金絲眼鏡,身上穿著白色西裝,雖然那個人看起來溫文爾雅,但慕幽笛知道,越是這樣的人,骨子里越透著凶狠。
慕幽笛跟著四個日本兵走到大門口,然後持槍列隊站好。
他們的出現,倒是讓擠在大門聊天的來賓頓時緊張起來。嘈雜聲也瞬間停了下來,來賓們看到荷槍實彈的士兵,一個個小心翼翼地遞交邀請帖走進來。
慕幽笛覺得這一幕還挺有意思。
宴晉和那個男人一同走進來,經過她面前時,慕幽笛听到宴晉問道︰“郭助理,汪先生什麼時候到?”
那男人笑了笑,說︰“先生他稍晚一點到。”
慕幽笛心中一動,汪先生?
宴晉口中的汪先生,該不會就是她今晚要暗殺的目標人物吧?
慕幽笛微微抬眸,瞥一眼宴晉身邊的郭助理,心想,這個男人是汪先生的助理?宴晉撒謊赴日,中途卻轉道武漢,就是為了見汪先生?
他什麼時候跟汪先生搭上線的?
慕幽笛忽然發現宴晉隱藏得很好,至少島田雄義似乎一直被他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