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慕幽笛辭別書婉儀返回上原家。她沒有搭電車,也沒有坐黃包車,而是走路回去。
她偷跑出來的事,相信跟蹤她的人已經告訴上原先生了,她也就不急于回去了。
她走到一座大橋上。
此時,夕陽柔和的光灑落在橋面。慕幽笛迎著斜陽的余暉,獨自在橋上漫步。
她轉身,雙手扶在橋的欄桿上,微微仰起頭,閉上眼,讓陽光盡情地灑在自己的臉上,享受著這一刻自由和無拘無束的感覺。
身後車來車往和人潮攢動的聲音仿佛靜止了一般。
忽然。
嘀嘀嘀……
一陣汽笛聲響起。
慕幽笛睜開眼,目光投向遠處波光粼粼的江面,那里正行來一艘渡輪,看著漸漸靠近大橋的船,慕幽笛恍然想起那個可怕的噩夢,剛才的好心情也蕩然無存。
她輕輕地嘆息,目光怔愣地凝視著那艘漸行漸近的渡輪,思緒也不由自主地飄回那個噩夢里的甲板上。
那時,她和宴霜也是這樣放松,盡情享受著逃離一切後的愜意。然而,那些人的出現打破了這份美好。
慕幽笛總覺得,那個噩夢似乎是一種預兆。此刻的她心中充滿了迷茫和不安,是走是留她總是舉棋不定,因為她害怕那個噩夢終成現實,陰陽兩隔的後果,她賭不起。
況且,自從恢復記憶後,她知道自己還身負著為父報仇的責任,康保國一天不死,她就一直被束縛著,所以,報仇成為她留下的唯一理由。
橋上車來車往,慕幽笛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對周圍的喧囂充耳不聞。
這時,一輛車停在不遠處,車上走下一個男人,他朝慕幽笛緩緩走過來。
男人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慕幽笛的側臉。
慕幽笛敏銳地察覺到有一束視線鎖定了自己,她轉頭看過去,就見島田正朝自己走過來。
她眯起眼楮,渾身戒備。
兩人就這樣互相對視著。
島田走到慕幽笛的旁邊,看著她的臉,低聲說道︰“這…就是你真正的容貌嗎?”
他的話像在詢問,更像在自言自語。
慕幽笛听了,心里一緊,懷疑島田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她提起一口氣,表情嚴肅地等著島田接下來的話。
她本以為島田會立刻揭穿她的偽裝,但島田只是笑了笑,轉過身,和她並排站在橋上,面朝江面,盯著波光粼粼的江水。
慕幽笛疑惑地盯著島田的側臉,不知道這家伙又想搞什麼鬼。
島田一動不動地盯著江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就在慕幽笛逐漸失去耐心,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島田才緩緩轉過頭來,目光再次落在身旁一臉不耐煩的慕幽笛身上,輕聲說道︰“跟你說說……我遇到她的故事吧。”
“我不……”慕幽笛剛想說自己不感興趣,就被島田打斷了。
“我知道你沒興趣,不過你權當在欣賞一張照片之余,听听照片背後的故事。”
慕幽笛臉色驀然一變,死死盯著他,他這是拿宴霜來威脅她?
島田輕輕一笑,目光移向江面,神情似乎漸漸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幽幽說道︰“那是我第一次來中國,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曦苑,那時候,她穿著一身戲服,站在舞台上,唱著我從未听過的戲曲…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伶人,唱的也是我听到的最好听的中國戲曲,我被她深深地吸引。”
島田轉過臉,看著慕幽笛,繼續說道︰“然後,試著去調查她,了解她,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慕幽笛也看向島田,他說得如此直白,再傻也知道,這家伙已經識破自己,顯然自己再裝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慕幽笛問他︰“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島田苦笑一聲,轉頭再次看向江面,說道︰“只是想傾訴一下吧,我錯過了很多機會。”
慕幽笛皺起眉頭,說道︰“你和她原本就不可能,哪來的機會?”
島田也不跟她爭辯,看著她的臉,片刻後,說道︰“對不起。”
慕幽笛滿臉驚訝地看著他,轉念一想,才反應過來。
“如果你是為了水泥廠的爆炸而道歉,那大可不必。”
“我原本可以去救你出來,可是…我逃走了。”
“逃兵”這個詞是島田心里一道過不去的坎,由于他灰溜溜逃回國,讓他在日本背負罵名和嘲笑。而其實他第一次逃走,是在爆炸開始的時候,明知道慕幽笛被自己鎖在倉庫里,他決然離去,導致慕幽笛差點遇難,他曾後悔過,現在他說出來了,希望得到慕幽笛的原諒。
他不知道的是,慕幽笛根本不把這個事放在心上。她在意的始終是他下套擄走她,還有做局害死陸部長的事,這兩件事不可原諒!
慕幽笛淡淡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何必重提?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說著,她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她的手臂忽然被島田捉住。
島田說道︰“上原礶畯[緹橢 郎顯 廢闥勞齙南 媚慵侔縞顯 廢悖 竅肜 媚恪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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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慕幽笛答道。
島田驚訝,“那你為什麼還留在上原家?”
慕幽笛嘆口氣,低下頭,抬手將他的手移開,同時說道︰“有些事,沒那麼簡單。”
說完,慕幽笛大步離開。
島田看著慕幽笛的背影,身側的雙手慢慢捏成拳頭。
橋對面,兩個行人模樣的男人站在那里,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直到慕幽笛離開,兩人也轉身離開。
慕幽笛心情很沉重,她發現自己的秘密似乎越來越多人知道,這也意味著自己的處境越來越危險。
密查組的人恐怕不久之後也會出現吧?
她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走在路上,沒有注意到一輛轎車正從巷子里快速沖出來。
吱!
一聲急促的剎車聲,驚醒了走神的慕幽笛。只見車頭堪堪到了她的跟前,幸虧司機剎車快。
司機伸出腦袋,怒罵︰“你走路不長眼啊?”
慕幽笛連忙退到一邊,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這時,車後座的一個聲音說道︰“快走吧,別誤了時間。”
聞言,慕幽笛猛然抬頭看過去。
這聲音……是康保國!
司機罵罵咧咧,不過要趕路,所以沒有跟慕幽笛計較,重新啟動車子。
車緩緩經過慕幽笛的身邊。
慕幽笛看到後座里坐著的人,正是康保國。
康保國為什麼會出現在上海?
仇人就在眼前,慕幽笛想也不想,立刻坐上一輛黃包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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