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會議室安靜到可怕。
就連飄在大家腦袋上的煙圈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實在是這位副科長的發言太過于出乎預料。
大家都想當然的以為他要說絕戶的事。
就算話題尷尬，不好直說，但至少也得拋出個疑問。
楊廠長那邊自然會有人跟上，為他“答疑解惑”。
然後事情就妥了。
可他竟然壓根沒提這茬。
不提也就算了，還逮著王大龍一頓猛夸。
而且是以如此坦率直白且不留余地的方式。
換李懷德都不好意思這麼說。
一方面是沒那個臉皮。
更關鍵的是，夸人要適當委婉，要有轉折，比如這個同志還是有些不足的，但是如何如何。
有起伏，有對比，有回轉空間。
這樣才能看起來像是真的，更具說服力，讓更多的人相信。
結果你這……
李懷德動了動嘴，想順勢補充兩句，發現自己完全接不上。
再接就太假了，跟演戲似的。
李懷德的這些不自然小動作全被楊國平看在眼中。
他剛剛還在震驚，李懷德莫非是預判了自己的預判，所以提前埋伏了自己一把？
可李懷德的錯愕表情給了他準確答案︰沒有！
然後他就郁悶了。
本以為走了一步妙棋，選個耿直新人將李懷德一軍。
哪想到這人耿直是真耿直，可是方向不對，反手一槍扎自己腦門上了。
這讓他極其難受。
招式上輸給對手，那是技不如人。
縱然輸了，但心服口服。
可這……
他想起了上方谷的諸葛亮和司馬懿。
天要助賊啊！
楊國平很想靜靜，偏偏此時此刻，別人可以沉默，唯獨他不能！
輕輕吸了口氣，楊國平努力做出一副很高興，且高興中帶著幾分好奇的樣子，問道︰“保衛科對王大龍評價居然這麼高？”
高興是裝出來的，但好奇是真好奇。
百分百純真！
不光他，會議室其他人也是一腦袋問號，連李懷德都不例外。
他們很想知道，保衛科和王大龍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故事。
這位副科長點了點頭，坦然開始了解釋︰
“就在昨天晚上，宣傳科放映員許大茂的父親許富貴，意外落入茅坑……”
“他一口咬定是八級工易中海動的手，于是我們……”
“早上，王大龍在保衛科出面作證，為易中海同志證明了清白！”
“我雖然來到軋鋼廠時間比較短，但也听到過一些傳聞，知道王大龍和易中海之間有著比較深的私人矛盾。”
“當時保衛科許多同志都想當然的認為王大龍不會幫助易中海。”
“可是，王大龍在易中海陷入麻煩的時候，並沒有因為私人矛盾影響原則，毫不猶豫的站出來為易中海證明了清白！”
“盡管從表面上來看，王大龍只是簡簡單單的做了一件正確的事，但這個事情給我們的觸動卻很大！”
“後續我們對這個事情進行的討論，大家一致認為王大龍同志覺悟很高，公私分明，處事公允，原則性強！”
“這是最好的同志，也是最好的戰友！”
楊國平︰……
他只覺一口氣悶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難受！
問話時候他還惦記著從對方的回答中尋找破綻，讓自己重新搬回局面。
可他哪想到，人家直接給了他一個絕殺。
徹底殺死了這場較量！
是的，這事已經沒懸念了。
他沒法攔了，也不想攔了。
別以為廠長就無所不能。
的確，他權利很大，但權利是在規則之內。
如果強行跳出規則去做一些事情，絕對是傷人更傷己。
楊國平和李懷德爭的是權利，不是生死決斗，犯不著發瘋。
楊國平在心中嘆了口氣，決定順水推舟，給王大龍來兩句肯定，這樣以後顏面上也好看一點。
就在這時王慶峰忽然問道︰“易中海從保衛科離開的時候，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保衛科那位副科長點了點頭︰“沒錯，他確實生病了，早上時候都昏迷了。”
“廚房那個叫傻柱的為了叫醒他，掐人中愣是把牙都給他掐斷了也沒醒，最後還是王醫生出的手。”
眾人︰……
有點想笑。
但又感覺有些震撼。
有人甚至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這特麼得多大的勁兒，才能給門牙掐斷？
傻柱牛逼！
王慶峰心里卻有點毛毛的，之前他一直當傻柱是個二愣子，混不吝。
可現在，他忽然覺得，傻柱這人可能有點陰險。
正常人掐人中能掐斷門牙？
那家伙怕不是表面上與易中海和和氣氣，其實早就矛盾深藏，但蓄而不發，一直等到今天才逮著機會狠狠報復易中海？
這狗東西該不會哪天也陰自己一手吧？
“王主任，您問我這事，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保衛科副科長見王慶峰忽然走神，不由提醒了他一下。
王慶峰一怔，回過神來，暗罵傻柱果然和自己犯沖，一提他，自己嘴邊的正事都給忘了。
“咳咳，我知道了，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王慶峰故意拉長音，勾引別人的好奇心。
立即就有人問道︰“怪不得什麼？”
“也沒啥，就是今兒一早廚房那邊有個事。”
“醫務科給了張病號餐的單子，但錢和票都是王大龍出的。”
“不僅如此，他還額外多給了好幾毛，讓廚房給病號餐加雞蛋，說是給病人補充營養。”
“我還以為誰呢，沒想到是易中海。”
“唉，大龍有心了！”
眾人︰……
無話可說。
無言以對。
他們隱約間似乎看到了某個類人生物努力裝成人樣。
可瞪大眼楮細看，發現這家伙確實人模人樣，甚至身上還閃閃發光。
所以，縱然此時很多人都很想吐槽，但只能憋著。
一個自掏腰包給病人補充營養的廠醫，你好意思吐槽人家？
你還有沒有良心了？
你還有沒有道德了？
你是不是想讓同志們心寒？
而眾人中最最難受的還是楊國平。
對王大龍，他已經完全無話可說。
對李懷德，愛咋咋地吧，他管不了。
但楊國平現在特別想親切的問候一下易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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