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破繭
晨光刺破雪幕時，李淵正蹲在廚房擦拭那口斑駁的鐵鍋。三年未歸家，鍋底的油垢早已結板，他握著鋼絲球的手青筋暴起，每一下用力都帶著要將過去遺憾抹去的執拗。昨夜女兒枕著他的臂彎入睡，兒子雖別扭地背過身，卻在深夜偷偷將被子往他這邊挪了半尺，這些細節像春日融雪，悄然浸潤著他干涸的心。
" 嗒"一聲，甦瑤赤腳踩在木地板上，羊絨披肩滑落肩頭。她望著丈夫寬厚的背影，看見他後頸新添的刀疤蜿蜒如蛇，與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兵判若兩人。李淵聞聲轉身，手里還攥著半塊抹布，晨光為他鍍上金邊︰"粥在鍋里溫著，我下樓買了油條和豆腐腦。"
餐桌上的氣氛凝固如冰。李陽用筷子戳著碗里的雞蛋，蛋黃流出來在粥里暈開，像極了他眼底未消散的血絲。李悅捧著印著卡通圖案的碗，睫毛忽閃著偷看父親，勺子里的豆腐腦灑了一半在圍裙上。李淵將炸得金黃的油條掰成小段，放在女兒碗里︰"悅悅長高了，記得走的時候你還夠不到餐桌。"
"爸爸騙人！"李悅突然將勺子重重放下，碗里的豆腐腦濺出來，"你說任務結束就回來，可我等了三個生日！幼兒園小朋友都笑我沒有爸爸！"小女孩眼眶通紅，淚珠大顆大顆砸在桌布上。李淵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喉結滾動了幾下卻發不出聲音。
甦瑤輕輕按住女兒顫抖的肩膀，目光轉向沉默的李陽︰"昨天學校的事，你爸爸想听听經過。"少年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聲響︰"有什麼好听的？反正你們只會說我不懂事！"他抓起書包沖向門口，羽絨服拉鏈沒拉好，衣角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陽陽！"李淵追出門，在樓道里抓住兒子的手腕。李陽掙扎著甩開，後背撞上冰涼的消防栓︰"別踫我！你有什麼資格管我？你知道這三年媽媽有多難嗎？知道同學罵我是野種時我怎麼想的嗎？"少年通紅的眼眶里滿是控訴，積壓三年的委屈如決堤洪水。
甦瑤站在門口，看著父子倆在樓道對峙。李淵的軍裝下擺被風吹起，露出里面纏繞的繃帶，那是執行任務時留下的傷。她想起昨夜幫他處理傷口，那些新舊交錯的疤痕布滿脊背，最深處的一道幾乎傷到內髒。此刻丈夫的肩膀微微顫抖，聲音卻異常平靜︰"對不起，爸爸回來晚了。"
李陽突然蹲下身，雙手抱住腦袋。壓抑的啜泣聲從指縫間溢出，像只受傷的小獸。李淵緩緩蹲下，猶豫片刻後將兒子摟進懷里。少年一開始還掙扎，漸漸卻癱軟下來，拳頭砸在父親背上︰"我以為你不要我們了......"
午後的陽光斜照進書房。李陽捏著素描本坐在飄窗上，鉛筆在畫紙上沙沙作響。李淵端著切好的水果進來，瞥見畫紙上的半成品——那是一家三口牽著手走在櫻花樹下，父親的面容雖然模糊，卻能看出穿著熟悉的軍裝。
"爸，你為什麼不接電話？"李陽突然開口，鉛筆尖在紙上戳出個小洞，"媽媽說你執行秘密任務，可我在電視上看到，有人犧牲了也不會通知家屬......"他聲音發顫，目光始終盯著畫紙。李淵在他身邊坐下，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又開始下了︰"因為任務特殊，不能暴露行蹤。但爸爸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會失聯。"
與此同時，甦瑤帶著李悅在超市采購。小女孩攥著購物清單，認真核對貨架上的物品︰"媽媽，爸爸喜歡吃紅燒排骨對不對？我們買兩根大的！"她踮起腳尖去夠高處的番茄醬，馬尾辮隨著動作晃來晃去。甦瑤看著女兒歡快的背影，眼眶微微發熱——這個曾經因為爸爸缺席而變得敏感的孩子，正在慢慢找回笑容。
夜幕降臨時，廚房里飄出紅燒肉的香氣。李淵系著甦瑤的碎花圍裙，正在翻炒鍋里的青菜。李悅搬著小板凳站在灶台邊，幫爸爸遞調料；李陽靠在門框上，嘴上說著"笨手笨腳"，卻悄悄把鹽罐往父親手邊推了推。甦瑤倚著冰箱，看著這幅溫馨的畫面，突然覺得這三年的苦都值得了。
深夜，孩子們都睡了。李淵和甦瑤坐在陽台上，保溫杯里的紅棗茶氤氳著熱氣。遠處的江面結了薄冰，零星的漁火在黑暗中閃爍。"這次轉業報告已經批下來了。"李淵握住妻子的手，指腹摩挲著她掌心的薄繭，"組織安排我去特警隊當教官，以後每天都能回家。"
甦瑤將頭靠在他肩上，感受著久違的溫暖︰"其實你不用自責，孩子們只是太想你了。陽陽書包里一直放著你以前的照片，悅悅每天睡前都會對著星星許願......"她的聲音哽咽，李淵將她摟得更緊，下巴抵著她的發頂︰"往後的日子，我會把錯過的都補回來。"
月光如水，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樓下傳來李悅夢中的囈語，帶著孩童特有的軟糯。李淵輕輕吻了吻甦瑤的額頭，起身去查看孩子們的被子有沒有踢開。看著丈夫在月光下的身影，甦瑤突然明白，所謂幸福，就是曾經破碎的傷口，在愛與陪伴中，慢慢長出新的希望。
而在城市另一頭，某間陰暗的地下室里，一台老式傳真機正在吐出紙張。模糊的照片上，李淵抱著女兒站在小區樓下，紅色的日期顯示著"2024年12月"。照片背面用紅筆寫著︰目標已出現，準備行動。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掩蓋了地下室里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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