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八章︰ 星河流轉
山風裹挾著槐花的清甜掠過草甸，甦瑤將頭輕輕靠在李陽肩頭，羊絨披肩滑落時露出半截縴細的脖頸。十五歲的李陽早已褪去稚氣，骨節分明的手掌穩穩托住母親微涼的手指，像極了記憶里父親李淵每次替母親攏圍巾的模樣。
"阿悅又在給北斗星編故事了。"甦瑤望著不遠處的山坡輕笑。月光下，李悅跪坐在野餐墊上，蓬松的馬尾辮隨著動作搖晃，正舉著樹枝在沙地上寫寫畫畫。十六歲的少女穿著藏青色沖鋒衣，後頸處繡著的銀杏葉在夜風中微微顫動——那是父親親手縫的。
李陽順著母親的目光望去，忽然注意到妹妹畫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2025年5月1日，爸爸說北斗七星是銀河的坐標，可我覺得它們更像五個餃子和兩顆糖......"少年嘴角勾起，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腕表內側的刻痕。那是三年前父親離家執行任務前，用軍刀刻下的"等我"二字。
夜風突然變得凜冽，李陽警覺地攬住母親的肩膀。遠處山坳傳來 聲響，驚起兩只夜梟。他幾乎是本能地將甦瑤護在身後，這讓甦瑤恍惚想起七年前，李淵從戰場上歸來時，也是這樣用寬厚的胸膛擋住所有危險。
"別緊張。"甦瑤輕拍兒子手背，目光卻望向樹林深處，"是老周。"話音未落，穿著迷彩服的中年男人已經提著竹籃走出陰影。竹籃里裝著剛摘的野草莓，紅艷艷的果實還掛著晨露。
老周是父親的老戰友，退役後在山里開了間農家樂。自從李淵三年前執行特殊任務後，他便時常來幫忙照看母子三人。李悅蹦跳著跑過來，踮腳去夠竹籃︰"周叔叔，這次有沒有帶軍用壓縮餅干？"
"小饞貓。"老周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從懷里掏出個鐵皮盒，"不過先說好，只能吃一塊，剩下的留著......"
"留著等爸爸回來！"李悅搶著說完，亮晶晶的眼楮突然黯淡下去。月光灑在她睫毛上，映出細小的水珠。李陽別過頭，望著連綿的山脊。他知道妹妹每天都會在畫本上記錄"爸爸離家第幾天"，此刻本子里恐怕已經密密麻麻寫滿數字。
甦瑤悄悄拭去眼角的濕潤，站起身將草莓分裝到紙碗里。她記得李淵說過，執行任務時最想吃的就是她做的草莓醬。那年他帶著半瓶草莓醬深入雨林，回來時玻璃瓶已經滿是裂痕，果醬卻保存完好。
"媽，我去溪邊打點水。"李陽拿起軍用水壺。他沿著熟悉的小路下行，溪水在月光下泛著銀鱗般的光。突然，他听到上游傳來異常的水聲，像是有人刻意壓低的腳步聲。
李陽迅速躲到岩石後，將水壺換成腰間的戰術匕首。水面倒映出三個模糊的人影，他們穿著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作戰服，臂章上的圖案卻讓少年瞳孔驟縮——那是父親曾提起過的境外雇佣兵團標志！
"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李陽屏住呼吸，想起三天前母親接到的加密電話。當時甦瑤的臉色瞬間蒼白，掛斷後只是反復擦拭著李淵的軍功章。此刻回想起來，那些反常的細節如警鐘在耳畔長鳴。
與此同時，山坡上的甦瑤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李悅慌亂地翻找藥瓶，老周則警惕地環顧四周。夜風卷起甦瑤的病歷本，李悅瞥見診斷書上"肺縴維化"的字樣，眼淚瞬間決堤︰"媽媽你明明說只是普通感冒......"
"別哭，小悅。"甦瑤強撐著微笑，指尖拂過女兒泛紅的臉頰，"等你爸爸回來，看到我們哭鼻子，該笑話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就在這時，李陽狂奔著沖上山坡，軍靴在碎石路上濺起火星︰"媽！有危險！"他話音未落，三枚煙霧彈突然在不遠處炸開。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李悅本能地捂住口鼻，卻被老周一把拽進懷里。
"帶她們走！"老周將李悅塞給李陽，同時從腰間掏出配槍。煙霧中傳來金屬踫撞聲，三個黑影已經逼近。李陽認得這種戰術動作——正是父親教他的近身格斗起手式！
千鈞一發之際，破空聲驟然響起。一枚特制信號彈劃破夜空，在雲端炸開璀璨的金色光芒。那是李家父子約定的緊急聯絡信號！李悅望著天空中逐漸成型的北斗七星圖案，突然破涕為笑︰"爸爸！是爸爸！"
果然，熟悉的聲音穿透煙霧︰"都別動。"李淵的聲音帶著常年軍旅生涯淬煉出的冷冽，卻在看到甦瑤的瞬間變得柔軟，"阿瑤，我回來了。"
李陽握緊匕首的手微微顫抖。七年前父親歸來時，他躲在門後偷看；三年前父親離開時，他倔強地不肯揮手。此刻，他終于看清父親眼角新增的皺紋，以及藏在迷彩服下隱約可見的繃帶。
甦瑤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雪夜，同樣穿著軍裝的李淵也是這樣突然出現，說要帶她看永不熄滅的星光。此刻，長明星河下，他們的兒女已經成長為可以守護彼此的模樣。
"任務完成了？"甦瑤輕聲問。
李淵點點頭，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打開來，是塊有些變形的草莓蛋糕︰"本來想生日那天給你驚喜，結果......"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甦瑤已經撲進他懷里。
李悅踮腳想要夠父親的臉，卻被李陽輕輕按住肩膀。少年突然覺得，妹妹畫本上的北斗星說得沒錯——這五顆餃子和兩顆糖，不正是他們此刻最珍貴的團圓嗎？
山風再次拂過，帶著硝煙與草莓的香氣。遠處，北斗七星靜靜懸在天際，如同永恆的坐標，指引著游子歸鄉的路。在這長明星河下，他們的故事仍在繼續，如同永不干涸的溪流，匯入守護家國的浩瀚長河。
而屬于李家的星光，將永遠照亮這片深愛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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