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詩涵看著甦白，有些疑惑︰“我倒是很好奇，你在大學的時候，就已經有這些想法了嗎？那時候的你，給我的感覺，更像是一個極致的實用主義者。”
甦白想了想，回答道︰“想法一直都有一些。不過那時候更多的是在思考如何用最有效的方式解決問題。後來......畢業之後，有了一些空閑時間，才把那些零散的想法系統地整理出來。”
他口中的空閑時間，在幾個女孩听來，卻不是那麼簡單。
她們都清楚，甦白畢業後就和顧雪芙在一起，為了維持生活，他必然要奔波勞碌。
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還能構建出如此宏偉的理論體系，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陸若泠撇了撇嘴，小聲嘟囔︰“結果整理出來就扔在那里不管了，真是個不負責任的家伙。”
甦白只能一笑處之。
但可惜，這並沒有讓靜室里的氣氛緩和下來。
恰恰相反，一種更加微妙的緊張感開始在空氣中醞釀。
因為，陸若泠的腳下，地面上那些本該熄滅的金色紋路，此刻竟然還殘留著一層微弱的光暈。
儀式......還沒有完全結束？
陸若泠心頭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
不對。
關于她和甦白的過往，從理論的踫撞到不遠萬里的追尋，已經全部展示完畢了。
這已經是她人生中，除了修行之外，最重要，最深刻的記憶片段。
還能有什麼？
難道說......
陸若泠的臉色瞬間變了。
“等等！”她幾乎是尖叫出聲，金色的瞳孔里充滿了驚慌，“停下！快停下這個儀式！甦白！”
然而已經晚了。
地面的金色紋路光芒大盛，將所有人的意識再次強行拉入了一個共享的感官網絡。
這一次的場景是一個休息室。
光線昏暗，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了一點光進來。
沙發，茶幾，散落的文件。
然後，她們看到了。
她們的視角，就是陸若泠的視角。
而她們的視線下方，是躺在沙發上，呼吸平穩的甦白。
但這還不是最讓人心跳停擺的畫面。
最關鍵的是......她們所處的位置。
陸若泠，就跨坐在甦白的身上。
這個姿勢，這個距離，讓所有共享了這份感官的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不......別看......”
陸若泠的意識在共享的感知中發出絕望的悲鳴。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什麼都沒發生！”
她的辯解蒼白無力，因為下一秒，記憶的畫面開始扭曲，崩解，不再是純粹的視覺信息。
一場感官的風暴。
所有人的心髒都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呼吸變得滾燙，空氣稀薄。
皮膚上傳來細微的觸感，是衣料的摩擦，是發絲的滑落，還有......無法抗拒的熱量。
“停下！我讓你們別看了！”
陸若泠真的有點繃不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
或許是一個小時，或許只是一瞬。
金光消散。
所有人被猛地彈回了現實。
靜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落針可聞。
甦虹霓茫然地看著幾個姐姐，她們的表情都非常古怪。
方詩涵的臉上，那完美的微笑出現了裂痕，眼神里充滿了復雜難言的審視。
沈夢言的臉已經紅透了，她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一向對任何事都波瀾不驚的蕭清洛，此刻也罕見地別開了視線，清冷的臉頰上，浮現出了一抹極不自然的紅暈。
只有甦白，他看著眼前這詭異的場面，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唇角卻忍不住向上揚起，最後竟低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哇......”
沈夢言發出了一聲夢囈般的驚嘆。
她抬起頭，看向陸若泠，又飛快地看了一眼甦白，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議。
“太、太夸張了吧......那個......感覺......”
她的話說不下去了，因為她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匯來形容剛才那種幾乎要將人吞噬掉的情感洪流。
“我倒是沒想到......”
方詩涵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重新調整好了臉上的表情，只是那笑意里，帶上了幾分前所未有的揶揄。
她的目光在甦白和陸若泠之間來回掃視，最後落在了甦白身上。
“......甦白你的身體素質，這麼好啊。”
就連蕭清洛，听到這句話，臉上的紅暈也加深了幾分，她抿著嘴唇，想要理解剛才發生的一切。
但顯然，她的大腦過載了。
陸若泠的臉冷了下來。
她壓下心頭翻涌的羞惱，邁步走到了甦白面前。
金色的瞳孔里燃燒著怒火︰“甦白！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剛才那是什麼？為什麼那種畫面會出現在這里？這是你的契約儀式，是你搞的鬼吧？！”
甦白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臉上的笑意反而更明顯了些。
他搖搖頭︰“這可怪不了我。”
“還說怪不了你？！”
“真的怪不了我。”甦白攤了攤手，神情很是無辜，“契約儀式共享的是每個人精神本源中最深刻，或者說，潛意識最渴望被理解的記憶片段。它不受主觀意識的控制。”
“剛才出現的畫面，不是我選擇的，也不是你主動選擇的，而是你的潛意識決定的。”
“換句話說，既然出現了那樣的畫面，就說明在你內心最深處，是渴望把那段記憶，那份情感展現出來的。那是你最真實的感受。”
“我？我的潛意識？”陸若泠一愣，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會想讓你們看......看那種東西！我的潛意識里只有對真理的探求！”
她的話說得斬釘截鐵，但自己都覺得有些底氣不足。
“甦白說的沒錯。”
就在這時，方詩涵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若泠，契約建立的是靈魂層面的鏈接。它會繞過我們大腦的防御機制，直達最本真的情感。若泠，那段記憶之所以會被抽取出來，只能說明一件事......”
“在你內心最深處，那份情感的強度，超越了你對知識的追逐。”
這番話，一下子擊潰了陸若泠的心理防線。
她咬著嘴唇，金色的瞳孔劇烈地收縮著。
騙不了自己了。
她可以反駁甦白，可以沖方詩涵發火，但她無法反駁自己的內心。
那段記憶，那種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融化掉的情感洪流，確實是她人生中最為深刻的一幕。
原來......我其實是想炫耀的嗎？
原來，在我的潛意識里，這份感情比我對知識的追求，比我的驕傲，都更重要？
這個認知讓她感到一陣眩暈。
陸若泠沉默了許久。
最終，她泄了氣。
當她再次抬起頭時，臉上的冷霜已經融化，反而露出了一個破罐子破摔後近乎挑釁的得意表情。
“好吧。”
“我承認了。沒錯，就是我自己願意的，行了吧？”
“那又怎麼樣？”
“我是第一個。不管你們心里怎麼想，事實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個畫面，是你們這輩子都還沒機會經歷的。你們想，還沒這個資格呢！”